這個夜裏,有人睡得平靜,有人卻極不安穩。


    京都某處公寓房間內,床上的人兒眉頭緊鎖,表情既痛苦又掙紮,嘴裏還喃喃自語著什麽。


    “不...不要...”


    張芷茵又陷入了夢境之中。


    這一次,她終於不再是一個旁觀者了,而是代入了局中人。


    擁有意識的時候,她聽到身邊的人在喊自己‘楚小姐,這套婚紗是咱們店裏最有經驗的老師傅特意為您定做的,您要不要上身試試看?’


    張芷茵恍惚了一瞬,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附著在了楚歆然身上。


    她聽見楚歆然笑著說:“可以。”


    隨後便去換了那一身婚紗出來,那一刻光彩照人,宛如神女降世。


    楚歆然興奮地跑到了那個一直坐在沙發上,低頭玩手機的男人麵前,激動地問他:“怎麽樣?我美嗎?”


    男人抬頭,露出了一張帥氣的臉龐,卻足夠把張芷茵震懾住。


    他是方舟。


    不過此時的方舟,眼裏滿是疲憊,似乎經曆了許多事情,染上了風霜。


    張芷茵張了張嘴巴,試圖去問方舟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惜,隻是徒勞而已。


    因為她沒有這具身體的控製權,隻能眼睜睜看著楚歆然與方舟互動。


    “美,實在是太美了,這身婚紗剪裁合適,做工也很精致,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方舟自認為誇讚得十分到位,對方應該很滿意。


    豈料楚歆然卻覺得有些委屈。


    “你怎麽這麽敷衍啊,剛剛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看我,就連現在也是這麽不走心。”


    她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哀怨。


    “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都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張芷茵有些震驚,心道:原來他們走到這一步了嗎?


    方舟卻覺得楚歆然有些無理取鬧。


    “我剛剛在處理事情,妹妹好不容易才找到腎源,不能出一點差錯。”


    他那不耐煩的表情,瞬間惹惱了楚歆然。


    她的眼睛一下就紅了。


    “又是妹妹,你妹妹的腎源主人就在那裏,又不會跑了,能出什麽差錯啊。”


    “試婚紗這麽重要的日子,你都完全不走心,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結婚?”


    張芷茵就在楚歆然體內,能感受她的所有情緒。


    委屈、不安、迷茫、困惑但是又帶著倔強。


    這是自己喜歡的人,好不容易才走到結婚這一步的,不該在這種小事情上麵爭吵。


    可是,另外一個聲音又告訴她:他連試婚紗這種重要的事情都能敷衍你,那以後不是更敷衍嗎?


    有些事情,是可以知微見著的。


    張芷茵倒是能理解一二,女人都是這樣,容易糾結又容易胡思亂想的。


    原本她以為,方舟會像往常那樣,服個軟說幾句好話,哄一哄楚歆然就好了。


    結果那天他神色極其不耐煩,語氣冷漠道:“我為什麽會跟你結婚,你難道不知道嗎?”


    “其實我們是有機會好好相處的,但是這一切都破壞了。”


    “現在能好好陪著你過來試婚紗,都已經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


    說完,方舟就抬腳往外走了,無論楚歆然如何呼喊他,都沒有回頭。


    那副冷漠無情的模樣,就連認識了他很多年的張芷茵也沒有見過。


    她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才會讓方舟這樣吧。


    張芷茵感受到這具身體早已淚流滿麵。


    她聽到楚歆然跟店員控訴:“他為什麽要說那麽無情的話啊?我是真的以為他跟我結婚是因為愛我的!”


    “嗚嗚嗚,既然不愛我,又為什麽要跟我結婚呢?”


    那天楚歆然哭花了臉,重新收拾好換下婚紗出去的時候,方舟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店裏。


    留下來的隻有自己家裏的司機在等待。


    楚歆然感覺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回到家裏之後,她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一步也不肯出去。


    張芷茵也被困在這個陰暗的房裏,厚重的窗簾遮擋了所有的太陽光,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隨後她就看到,楚歆然拿著刀子,在自己手腕上一刀一刀地劃著,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然而,事實上是,疼,非常疼。


    人都是肉做的,冷冰冰的刀子在上麵劃拉的時候,怎麽不可能不疼?


    但奇怪的是,當手臂上傳來劇烈疼痛時,心裏那股剜心之痛似乎真的減輕了許多。


    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但是真正能治本的人,卻對她如此冷漠。


    楚歆然整個人就像是泡在冰水裏一樣,有一股沁入骨子裏的寒涼,走遍了全身。


    “不要吵架...不要跟方舟哥哥吵架...”


    楚歆然劃了幾刀之後,就把工具給丟了,然後捂著臉大哭起來。


    此時有敲門聲響起,張芷茵聽到門外有人在詢問:“歆然,你怎麽了?怎麽哭了啊?是不是今天的婚紗不好看?”


    “你開門,媽媽讓人給你重新做幾條,你再選一選好不好?”


    是楚萱的聲音。


    隨後,楚歆然就停下了哭泣,帶著哭腔說:“沒、沒事,媽媽,我就是太高興了。”


    她手忙腳亂地拿紙巾擦拭自己的手腕,上麵冒出了血珠,傷口不算深,止住血之後,再穿件長袖就不會被看到了。


    張芷茵聽到楚歆然的心聲,她說:不要被媽媽發現了,不可以。


    門外的楚萱有些不太相信,一直想進門看看她的情況,但是楚歆然不肯開門,隻得作罷。


    “算了,你不開就不開吧,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一定要跟媽媽說。”


    “下個月你就要跟方舟結婚了,你想要的,媽媽都會幫你實現。”


    “你隻要做好準備,做最漂亮的新娘就可以了。”


    楚萱的話語,讓楚歆然有了一絲力量。


    是啊,她馬上就要成為方舟的合法妻子了,沒有誰能跟她搶了。


    當然要高興啊!


    她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方舟隻是一時糊塗而已,以後還會對自己好的。


    就這樣,楚歆然帶著滿滿的期待,一直等到了婚禮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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