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右側不遠,有人竊竊私語:


    「據說這次灰衣大足帶了幾位善武的勇士,還有會法術的奇人法師進京,太子殿下將林真人、樊天師、南天師這幾位天師高人請來這裏,還特地從城外將玉山的道長們請了過來,怕是防備著他們吧?」


    「防備他們?為何防備?就算如今我大薑不穩,可這裏是京城,難不成他們還敢——-嘶!難道他們想證明我大薑衰弱,無勇無能?」


    又聽正前方,大殿的另一側,傳來不那麽清楚的異域口音,甕聲甕氣的:


    「那幾人是誰?為什麽都看他們?」


    「像是中原王朝的法師。」


    隨即是左邊不遠處,好似隻與他們隔了幾張桌案:


    「樊天師身邊那兩位就是潘公和林真人了吧?上回還多虧了他們,我們才得大捷,可惜緣分不夠,竟是直到現在才見到林真人的真容。」


    「哈哈!」有道溫和且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笑聲爽朗,「那位正是林真人!貧僧有緣,曾在琅峰縣見過他的風采!」


    最後還聽兩道渾厚聲音:


    「那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樊天師?該不會是什麽欺世盜名之徒吧?倒是那位林道友,隻身去錦屏縣,懸妖將頭顱而歸,應是真有本事。」


    「看著很年輕啊。」


    「然也——嗯?貧道為何看著他竟是有些麵熟?」


    這些聲音都來自不同人的口中。


    其實此時大殿之中很是嘈雜,比之東西鬧市也不差,談笑風生者何止這些人,隻不過這些人談論的事與林覺有關罷了。


    刷的一下,林覺陡然睜開。


    緩緩轉頭,順著聲音來源,目光掃過。


    先是幾名坐在一起,看著自己這方、議論紛紛的官員,當與自己目光交碰,


    他們陡然一驚,互相使著眼色,不敢出聲了。


    如今「林真人」這個名字在京城還是有一定的威力,他們也隻道「真人」果然不同凡響,如此嘈雜的環境之下,自己隻不過在談論間提及了偶然提及了林真人的名號,竟然也會被真人所聽到,看來真是不可隨意念及。


    又是幾名身著異域服飾的外邦使臣,與那些從西域而來、穿金戴銀的使臣不同,他們穿著灰色的衣裳,身上以骨為裝飾,體魄頗為強健。


    雙方自光交錯,察覺到自己說的話已被聽見了,他們也是頓時閉上了嘴。


    如今大殿坐席分為左右兩邊,左邊便是朝廷文武與奇人異士,右邊則是外邦使團。這幾人人數最多,竟有幾人同時赴宴,加上他們所坐的位置也是各國使臣中最靠前最中心的位置,還有衣著顏色,不難猜出,這幾人應是來自中原王朝北方的大國,名曰大足。


    因常穿灰衣,又叫灰衣大足。


    林覺目光繼續掃過,很快便看見了一名麵帶微笑的微胖僧人。


    正是曾在琅峰縣見過的雲禪法師。


    雲禪法師雙手合十,對他頜首。


    林覺也抬手行了個道禮。


    最後目光掃去,是兩名同樣穿著道袍的中年道人,正直直的盯著自己,皺眉苦思。


    林覺也是皺起了眉。


    同樣覺得他們麵熟。


    仔細一想,這才恍然是多年前的鳴鯛山大,結束離開之時,他們曾目送自己、小師妹與三師兄離去,自己轉身,曾與他們有過驚鴻一警。


    乃是京城玉山的道人。


    今日這裏的人可真雜亂。


    正想著時,便聽一聲尖利喊聲:


    「陛下到!貴妃到!


    「太子殿下到!」


    先前還喧鬧嘈雜的大殿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哪怕是那些灰衣大足,也保持著對中原王朝的敬畏和應有的禮節,神情肅穆,朝前看去。


    娜嬌軟的侍女持著障扇,貴妃扶著龍袍老者,太監跟隨左右,而林覺曾見過一次的太子則跟在後麵,緩緩走向龍椅。


    滿朝文武、百國使臣紛紛起身。


    林覺等人自也跟著起身。


    而他則將身子微微前傾,尋了個空隙,朝著那位老皇帝與貴妃看去。


    這位皇帝年過古稀,老態龍鍾,不過還有一定的精氣神,活這麽長年紀的皇帝並不多見,這把年紀還能走得穩路的也不多見。


    而他身邊那名貴妃也已經五十多歲了,卻仍保持著身段容貌,看著也就三十上下,與身後同樣年紀的太子像是兩個輩分,隻是不知怎的,她的皮膚已經有些垮了,看著有些怪異。


    林覺仔細打量著他們。


    皇帝剛一落座,文武使臣便紛紛行禮,口呼萬福金安。


    「免禮。」


    老皇帝坦然坐著,嗬嗬一笑。


    接著便是眾多文武與使臣前去送禮。


    禮物倒是多種多樣。


    有的想方設法,搜來了世間珍品,有的投其所好,帶來了據稱可以延年益壽的丹藥至寶,有的別具巧思,是今年北方豐收的稻穀一把,有的則極具阿奉承,送來了自己屬地百姓的萬民祝願。


    外邦使臣也不例外。


    中原王朝雖已風雨飄搖,可對很多西域小國而言,仍是不可想象的天朝上國,哪怕真的倒下,吹起的風也能也會影響到自己,因此大多仍是畢恭畢敬的送來禮物,帶來國王的問候。


    「碧玉國送來五色寶玉一對,是我國今年以來,產出的最好玉石,我王特地叮囑,要獻給大薑皇帝,願大薑皇帝萬年安康。」


    「哈哈哈好!替朕謝過你們國王·——”


    「大然國送來雄獅一對———」


    又有人從外麵抬來巨大的箱子,揭開紅布,裏麵兩頭雄獅怒吼不已,震得大殿中文武心驚。


    林覺默默看著,並不多言。


    直到片刻之後一一名穿著白黃色衣袍、戴著頭巾的使臣走了上來,隻捧著一個很小的盒子,


    朝著皇帝畢恭畢敬的跪倒在大殿之中:


    「長春國為陛下奉上‘燕卵香’一枚,此物乃是中原與我長春國都記載過的至寶,有延年益壽的作用,時隔數百年,終於又出現了一枚。我王說這是象征著祥瑞的事情,唯有神人才配得上它,因此拿來獻給陛下,願大薑與陛下都千秋不朽。」


    「燕卵香?」


    大殿之中傳出一片輕微的聲音,有的是驚訝,有的是疑惑,全都匯集在一起「此物大太宗皇帝曾得過一枚,焚燒可以驅散瘟疫,前朝皇帝也曾得過一枚,第三次就是現在了。這長春國送來這麽珍貴的寶物,必然對我大薑或是陛下有所請求,應是想讓朝廷幫忙調停與碧玉國的戰爭,否則就要亡國了。」


    「能驅散瘟疫,倒是行軍打仗的好東西!哼,這長春國,想保住國家,為何不給我大足?拿來獻給大薑皇帝有什麽用?」


    「此物·—..」


    一片竊竊私語,傳入林中耳中。


    林覺直盯著使臣手中寶盒。


    餘光一瞄,發現正對麵的使臣座椅中,那些灰衣大足的使臣也盯著長春國的使者。


    使臣交上寶盒,很快回到原座。


    獻禮還在繼續。


    不知多少個國家,皆是恭敬來朝,恍惚之間,真有幾分朝廷仍然鼎盛,萬國來朝的自豪感。


    看那老皇帝笑嗬嗬的神情,老太子臉上的滿足之色,甚至坐在自己這邊的文武也心中飄飄然,林覺便知曉了,他們仍然在藉此麻痹自己。


    但凡朝廷末年,總有許多遲鈍之人。


    偶有膽大的使臣,借機提些要求,這類本應歸於無禮之事,也被他們無視了很快,殿中歌舞升平。


    各種美味珍肴也送了上來。


    林覺低頭認真品味。


    從他袖子裏又鑽出一隻白狐,隻有指甲蓋那般大小,抬頭看一眼他,又掃一圈大殿之中,便邁著小碎步,旁若無人的跑到他的盤子邊上,像是跑了一個院子那麽遠。


    這小東西也不客氣,瞄準一塊比它自己還大的肉,便咬了上去。


    林覺三人坐在大殿的左側,靠門又最後的位置,離龍椅最遠,前麵也有幾排桌案,倒是將他們擋住了。


    唯有樊天師和潘公斜眼看來,都覺稀奇有趣,也都沒有聲。


    林覺伸出手指,點了點它。


    而那極其小的狐狸竟也轉身,伸出一隻更小的爪子,在空中瘋狂撥著,似是與他對抗。


    「啊——..」


    林覺收回了手,不再理它,轉而抬頭,看向此時殿中的歌舞。


    此時跳的正是世寧舞一一群身材婀娜、容貌上佳的女子,披著少而薄透的衣裳,手中托著盤子,盤子上又放著杯碗,她們隨著歌舞跳動,翻轉盤子,明明杯盤幾度都到了危險的境地,卻就是不落地。


    此為世寧舞,意喻天下安寧。


    卻不曾想,跳到一半,一名舞女靠近大足使臣時,那使臣抬頭盯著她,待她再度翻轉杯盤、危險之際,忽然重重咳嗽一聲。


    「咳!」


    舞女陡然一驚,手上不穩。


    隻是一點差錯,杯盤就落了地。


    「啪!」


    殿中曲調頓止,舞女也紛紛停下,就連文武與使臣們也停下了動作及話語,


    殿中頓時一片安靜。


    舞女麵色慘白,連忙跪下。


    唯有大足使臣舒坦了,吃喝自若。


    「父皇莫怪,這正是歲歲平安之意啊,應是神明借舞女之意,送來的祝願。


    不過到此,這曲歌舞便也該停了。」


    前方傳來太子的聲音,他沒有提此舞本名世寧舞,隻是說道:


    「今日父皇大壽,正是大喜的日子,聽多了這些曲調、看慣了這些舞蹈,也覺得無趣,如今我大薑境內,正是仙氣彌漫,高人頻現,兒臣便請了一些擅長仙術的高人,為父皇表演仙法,也讓各位大臣使者看一看別樣的表演。」


    皇帝擺了擺手,似是同意。


    各位文武與使臣這才放鬆下來。


    太子先讓歌姬舞女退下,又一揮手,便有聚仙府的奇人進了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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