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我們在二師兄那裏等你!」


    青天上傳來如是一道聲音,便見白鷺悠閑的拍打著翅膀,已經緩緩升高遠去。


    小師妹仍然抬著頭,神情呆滯。


    再低下頭,看看自己這雙腿,看看自己背著的包裹,撓了撓頭,居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傻。


    目光一轉,旁邊一隻彩狸貓,也正仰頭盯著天上。


    「你也傻!」


    小師妹對它說了一句。


    沒有辦法,她隻得拎起貓兒,也塞進包裏,對著身邊的羅公、樊天師幾人抬手行禮,腳下稍一用力,便如一陣風一樣離去。


    城裏人多,須得克製一點,一旦出了城後,她放開了行走,便真身輕如燕腳下生風,速度甚至比白鷺還要快些。


    時不時抬起頭,看一眼天上。


    又低下頭,辨別路的方向。


    白鷺飛得不快,勝在平穩,身軀始終在一條線上,不會上下顛簸。哪怕升高或者降低時,它也依舊十分平緩,就算是在扇動翅膀時,也如人在下麵看著的一樣悠閑溫柔,不疾不徐,不會引起大的抖動。


    而這隻白鷺道友在與林覺結識之後,吃了不少無毒的藥渣,也喝過一些靈液,已經明顯長得比尋常白鷺大了不少,快要趕上白鶴了,其力量與靈智也遠超尋常百鷺白鶴,已經走在了得道的路上。


    變小後的林覺和狐狸,無論重量還是體型,在它的背上,都十分的微不足道。


    林覺稍微適應之後,便感覺自己坐在一片雖然不甚平整,但也算是寬的平台上,借著剛入門的走壁術,不必擔心掉下去,加上很平穩,要比自己原先想的還更舒服愜意很多。


    便如此時自家狐狸一樣這小東西一點不怕,已經走到了白鷺的身軀邊緣,探頭往下看了幾眼,又回頭看自己,接著才走回來坐下,用後腳撓頭。


    輕鬆得就像是在地麵上。


    林覺便也慢慢站起身。


    呼.


    白鷺飛得再慢,空中也有明顯的風。


    先前坐著還好,一站起來,這一身衣服頭發便都被風所吹動。


    林覺頂著風慢慢走到百鷺邊緣,是靠近脖頸和翅膀的位置,低頭一看,千裏壯闊河山,四四方方的古老城池,中間的皇宮,都盡收眼底。


    「原來京城長這樣啊。」


    林覺幹脆坐下來,靜靜看著下方。


    街巷中行走的百姓,仰起頭看白鷺的孩童,還有自己住的院子,聚仙府的官署,觀星宮,乃至城外的真鑒宮,更遠處的玉山和山上道觀,都以另外一種角度進入他的眼晴,構成與在地下時完全不同的畫麵。


    春光伴隨春風,令人愜意舒爽,高空帶來廣的視角,又令人心胸開闊,二者加在一起,便組成了一種難得的自在感。


    雲霧絲絲縷縷,從身邊劃過溜走。


    仿佛自己也是神仙。


    「難怪故事裏的神仙都喜歡乘鶴。」


    林覺心中自然愉悅,又不由想,自己何時能如真的神仙一樣,騰雲駕霧而去。


    正值春日好風光,京城外不知多少文人雅士、千金仕女,在青山之上踏春,


    飲酒交談,吟詩作對,白鷺就從山頭不遠悠悠然的飛過,不知是否有人為此有所感懷,做出詩句。


    又有孩童在山上放風箏,天上飛過的白鷺幾乎和風箏齊平,孩童看見了,便指著大聲驚喊仙鶴。


    看見山巔樹梢、河穀水麵踏枝履水而行的道人,也驚呼是神仙。


    聲音全都傳入林覺耳中。


    兩三刻鍾,便是百裏山河風光。


    中午出的門,到下午時,就已經到了琅峰縣。


    這其中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林覺對於京城去琅峰縣的路不熟,何況從天上看,連尋常熟悉的地方也變得陌生而奇異,就更不熟了,隻有狐狸按了一個爪印,能辨別個方向,卻也已經過去很久了。


    須得分辨方向,須得尋找道觀。


    白鷺在空中盤旋幾圈,憑著一縷青煙,這才找到深山中的道觀。


    隨即白鷺隻是張開翅膀不動,就悠悠然的向下飛去,直入道觀之中。直到離地麵很近時,它才扇動幾下翅膀。


    「刷——」


    道觀中的梨樹還是枯的,忽然迎得白鷺臨枝,便是一陣顫抖。


    奇異的是,二師兄的道觀如此偏僻,在這新春時節,居然還有兩位香客。


    隻有香客,沒有道士。


    兩個香客剛從殿中走出,忽有一隻白鷺飛臨,都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向樹梢。


    那是白鷺,又像白鶴,一身潔白,纖塵不染,頭有冠羽,身姿優雅,站在樹梢上,卻又做出了一個奇怪的偏移身子的動作。


    莫名給人一種「下客」的感覺。


    就像有靈性的馬兒方便主人下來一樣。


    緊接著令他們驚訝的事發生了一自那白鷺背上,好似真下來一道人影,看不清楚,可緊接著一道白煙升起,


    煙氣中真有人影落地,待得煙霧散去,儼然是一位年輕道人。


    「這—————」


    兩人都呆住了,麵麵相。


    這名道長從鶴身上下來.——·


    這不是神仙是什麽?


    「喂?」


    卻見神仙看見他們,似是也有些吃驚,隨即笑著對他們行禮,開口說道:


    「兩位善信莫要驚訝。我乃是這間道觀主人的師弟,知曉這間道觀修得偏遠,我家師兄也好清淨,以為沒有什麽香客會來,所以,哈哈,若是驚到兩位善信了,貧道在此賠個不是。」


    兩人一聽,又是一驚,連忙回禮。


    抬手躬身之際,又不禁扭頭,再次對視。


    這間道觀修得偏遠不假,可好飲酒的人是不會因巷子太深,就不去沽酒的,


    真正的美酒,也從不因巷子太深就傳不出名氣。同樣的道理,真正有道行的神仙高人大多都在深山,可他們因深山而隱世,深山卻因仙而得名,凡是心誠向道的人,也不會因山高路遠就不去拜訪神仙這座道觀中住著神仙高人,整個琅峰縣都有傳聞,哪怕確實修得偏遠,逢年過節也仍有人前來上香。


    隻是人不多罷了。


    卻不曾想,今日前來,本是閑心,竟然偶遇神仙來訪,而神仙開口,竟說是這道觀主人的師弟。


    知道這裏住著神仙高人,可哪知道,住的是真神仙啊。


    兩人眼神交流,正欲開口,忽聽一句:


    「不足為外人道也。」


    再抬起頭,神仙已經轉身離去。


    一隻白狐蹦跳著跟隨著他。


    走到道觀後麵,道觀的主人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到來,站在煉丹閣的門口,靜靜看著他。


    那是一個穿著極度寬鬆的道袍的道人,寬袍大袖,看著雖然還年輕,不過眉眼間已經顯出了明顯的中年之態,倒是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師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二師兄神情平靜不改,「你怎麽來的?」


    「乘白鷺來的。”


    「白鷺?」


    二師兄往天上看了一眼。


    「新學的法術,師兄若是有意,我也可以教給師兄,以後互相往來相聚就方便多了。」


    「怎麽突然來找我?」


    「自是想念師兄了。」


    「那怎麽不在過年來。」


    「過年太冷,法術沒到家,時機也不到。」


    達二師兄向來是沉靜的性子,點了點頭,沒有多問,隻是往他身後看:


    「師妹呢?」


    「就在身後吧,也快到了。」


    正說著時,兩名香客討論片刻,也正要下山,又見一名道人踩著樹梢竹枝而來,輕飄飄的好似飛鳥,帶著一陣清風,引起樹林一陣晃動,直接越過院牆進了道觀中。


    兩名香客又是一愣。


    「來了。」林覺對二師兄笑道,「師兄須得感謝我們。反正你隻要躲在煉丹閣中,多吸引幾個香客也打擾不到你的清靜,反倒可以為你省下去城中采買或者用山中之物換錢的功夫。」


    「你倒有些像老三了。」


    二師兄瞄了他一眼,抖了抖衣服,快步往外走去。


    後院之中,三人相見。


    小師妹臉頰紅撲撲的,背著包裹,有些喘氣,但似乎樂在其中。


    「二師兄!」


    小師妹一見到二師兄,就笑著喊道,見到林覺,又取下包裹,遞給他說:「師兄,你的行李。」


    林覺察覺到了二師兄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而他隻得當做看不見,接過小包,從中將彩狸取出丟在地上,又從布袋中取出師妹的行李遞還給她。


    彩狸伸著懶腰。


    狐狸舔著胸口的毛。


    「師兄別來無恙?」小師妹問道。


    「有吃有喝,一切如常。」二師兄回道,瞄了一眼林覺,「倒是聽說了不少京城‘林真人’的傳聞。」


    「呀?都傳到這裏了!」小師妹累得喘氣還沒緩過來,而她好似渾然不覺,


    照常驚訝照常回話。


    「香客說的。」二師兄說,「看來你們兩個道行長進很大。


    「我很勤奮!而且師兄為我找了適合我的五行靈法,我現在修五行靈法,很厲害!」小師妹說道,又左看右看,像在找什麽,「師兄你在信裏不是說想收個徒弟嗎?徒弟呢?」


    「沒找到合適的。”


    「原來如此·—


    小師妹似有些失望,又似鬆了口氣。


    「你們來找我應該有事吧?」


    「想念師兄了!」


    「這話你和你小師兄學的吧?」


    「是的。」小師妹點頭,隨即老實道,「小師兄得了大陰陽法,所以來找諸位師兄。」


    「嗯?


    二師兄頓時停下了腳步。


    一向平靜的神情也為之肅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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