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純粹是被安雲起給硬拉過來的。


    他發小是個人來瘋,絕對不會錯過這種派對,直接殺上門把蝸居寫論文的裴渡給拽了出來。


    安雲起是出了名的花,交往快分手也快,然而和每一任都玩得很開心。他享受地吸了一口滿是荷爾蒙的空氣,“啊啊,這麽多新鮮水嫩的omega,你總有能看上眼的吧?操,快看那邊那個妞,辣死了!”


    裴渡一眼掃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身材惹火的新生,兩個胸墊得像水球似的。


    “喂喂,你那個四大皆空的表情算什麽?”安雲起拿胳膊肘捅了捅他,“這身材都忍得住?”


    “我又不是種馬,有什麽忍不住的?”裴渡悠閑地拈起盤子裏的小餅幹咬了一口,酥脆香濃,怪好吃的。


    安雲起再接再厲,一路熱情地給他推薦了不少美人兒,裴渡都沒什麽表示。最後安雲起很擔憂地扶住他的肩膀:“哥們,莫非你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裴渡笑了,“自從13歲那年你在廁所偷看了我一眼,你不是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和我一起去廁所了嗎?”


    安雲起炸毛了,小聲叫道:“靠,知道你大了,你就炫耀吧!”


    裴渡也說不上來,雖然派對裏的確有不少俊男美女,然而他總是不自覺地和記憶中的一張臉比較。那個人明明哭得很狼狽,穿著很下賤,可經過幾個月記憶的淘洗之後,他反倒變成了一朵被雨水淋濕的玫瑰,昭彰著自己未曾被采擷的明豔。


    他雖然興趣缺缺,然而獵豔者們可不會錯過這次機會。裴渡逐漸被來搭訕的人搞煩了,抓住機會就和安雲起一起拐進了一個僻靜的角落。這裏接近別墅的後門,一個人也沒有,嘈雜的音樂聲都被甩到了身後很遠的地方。


    安雲起伸了個懶腰:“啊哈,累死我了,太受歡迎也是種罪……嗯?好香的味道,是餅幹烤好了嗎?剛才那種餅幹好好吃,沒一會兒就被搶光了。走走走,我們先去叼一嘴。”


    他像狗一樣,吸著鼻子就朝後廚走去,裴渡高度讚同他關於餅幹的評價,準備一同去後廚整點剛出爐的餅幹。


    繞過小花壇,就看到了後廚敞開的大門,一個男生正坐在台階上啃西瓜,看到他們便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


    他一看就是廚房的幫工,渾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褲管卷到了膝蓋,短袖捋到了肩膀,額發用兩個小卡子別在了腦袋上。即使如此,白皙的皮膚上也都是流淌不停的汗珠,那雙淡綠色的眼睛睜得圓圓的,裏麵有種小動物般的驚慌。


    “哦哦哦!”安雲起第一眼瞟到他,就發出了一陣紈絝子弟的逼動靜,他拿胳膊肘捅了身邊的裴渡一下,“你看那個,嘖嘖嘖!”


    裴渡站著沒動,然而他看向那位的眼神直勾勾的。安雲起嘿嘿一笑,心想你小子不是眼高於頂麽,怎麽碰到真正的美人,也看直眼了?


    果然,裴渡主動上前一步,打招呼道:“好久不見。”


    聞秋哪裏想到忙裏偷閑吃個西瓜都能碰到裴渡,每次被他撞到時自己還都一副狼狽相。他不好意思地放下西瓜皮,擦了擦臉上的西瓜汁,滿臉真誠地問道:“嗯……我們認識?”


    安雲起的眼神像強光手電一樣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裴渡搭訕被拒絕,真他媽破天荒頭一回啊。


    “你忘記了?”裴渡可不會由著他裝傻,似笑非笑道,“那天我幫了你,你不是還請我喝了桂花撞奶嗎?”


    “桂花撞奶?”安雲起一臉疑惑,“新出的奶茶嗎?”


    可不知道怎麽的,那個omega聽到這句話,耳朵尖一下子紅透了,手忙腳亂地站起來,眼神亂飛:“哦哦,原來、原來是你啊,真的好久不見……”


    “那家店好像沒再看你去過,現在在這裏打工?”裴渡笑眯眯地問。


    “來幫忙的,賺點生活費。”聞秋不想讓他看輕,把圍裙扯開一點,露出了印著學院logo的新生t恤。


    裴渡倒真的有點驚訝,他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一邊在那種地方打工,一邊考上江大的。


    “原來是文院的學弟,”裴渡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一個熱心的學長,“我們經院就在文院邊上,有空我帶你逛逛學校。”


    他一靠近,聞秋就忍不住蹭蹭往後退。裴渡給他的印象很好,然而與他相關的那段記憶實在是太混沌了。而且哪怕他看起來親和友善,也改變不了他天災的本質——這樣的人即使隻是從自己的人生裏過境,也會掀起天翻地覆的災變。


    聞秋本能地想逃避,他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扯了個借口:“我要去忙了,餅幹快烤好了……”


    “原來那個餅幹是你做的,”裴渡沒有再上前,給警惕的小動物留出心理安全空間,“特別好吃。”


    “謝謝,你喜歡就好。”聞秋飛快地說了一聲,就躲回了廚房裏。


    他一走,安雲起立刻咋胡開了:“臥槽,你上哪裏認識了這麽個小漂亮!害羞的樣子真是絕色!這還不想辦法約出來?”


    “他不是害羞。”裴渡道,“他是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躲也沒用。”安雲起和他當了那麽多年的朋友,太清楚裴渡的本性了,“你想要搞到的東西,什麽時候失手過。”


    不過他就是好奇,像裴渡這種人,送上門的還要挑挑揀揀,這還是頭一回對某個人表現出明顯的興趣。兩人到底什麽時候見的麵?對了,“桂花撞奶”是哪家店的新品來著?


    安雲起正琢磨著,忽然聽裴渡問道:“你不覺得他眼熟嗎?”


    眼熟嗎?似乎是有點,但是安雲起向來覺得自己和全天下的美人兒都是未曾蒙麵的紅顏知己……對了,那雙眼睛很特別,好像真的在哪裏見過……


    “啊,興許是聞家的那個小少爺!”安雲起一敲拳頭,“對了,你也見過一次的,應該是我們上中學那會兒,王少不是拉了一幫人去他家新開的遊樂園玩嘛?”


    他這麽一提醒,裴渡模模糊糊的印象終於也清晰起來了,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同去的人當天玩了什麽早就記不清楚,然而有一個小孩倒是給他留下了些許印象。


    “我記得那個小嬌氣包也是綠眼睛來著,好像是什麽混血兒。”安雲起說,“仗著自己長得可愛,脾氣大得不得了,一群傻大個alpha還爭著給他打遮陽傘,連王少都特別寵著他……”


    裴渡記住的卻是另一件事,當時他正無聊閑逛,忽然發現氣球攤那裏有個人射得特別準,便駐足觀看了一會兒。那綠眸的少年端著槍,神情極為專注,一槍一個氣球,百發百中,很快就贏得了頭獎——一隻巨大的兔子玩偶,引人注目地擺在獎品欄的最上方。


    那綠眼睛的孩子太小了,踮起腳尖都夠不到他的戰利品。


    王少當時也在那兒,便替他把兔子抱下來拿了過去。正巧這時候一幫人從雲霄飛車那兒過來,看到了這一幕,便開始起哄:“王少好槍法!”


    “牛逼!全打中才能贏到這隻兔子吧!”


    “好可愛,讓我摸摸看吧王哥……”


    “哎呀,人家打了兔子送給小男友,你摻和什麽?”


    王少是孩子中年齡最大的,也是這群人的絕對中心,他麵帶微笑接受了所有人的奉承,就如同一個狩獵歸來的國王一樣,將巨大兔子玩偶塞進了少年的懷裏,“送你了。”


    那少年抱著和他差不多高的兔子,仰著臉看向王少,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說道:“這是我自己贏來的獎品,和你有什麽關係?”


    那清朗的聲線如珠玉般墜在地上,空氣刹那間變得極為安靜。一群半大的孩子,也在瞬間察覺了那種尷尬和窒息。


    王少的臉黑了,從來沒有人敢讓他,一個身世顯赫的alpha,在大庭廣眾下這樣丟麵子。自己處處寵著他讓著他,他卻如此不知好歹:“你什麽意思?!”


    周圍人都嘀咕開了:“就是呀,人家好心把兔子送給你,還不說謝謝!”


    “就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唄,覺得別人都得讓著他……”


    盡管沒有人看到前情,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了王少是贏得勝利的人。


    少年倔強地站在人群中間,被千夫所指。他氣得眼眶通紅,走上前去把兔子往王少懷裏一塞,叫道:“你自己留著吧!”


    然後他大步走到了氣球攤位前,甩下十塊錢,端起槍就開始射擊。


    “砰——砰——砰——”每一槍都快準狠地射爆一隻氣球,好像那是敵人的腦袋。最後一隻氣球爆掉,少年幹脆利落地收槍,自己從跳起來拽了一隻和兔子一樣大的鯊魚玩偶下來。


    他抱著玩偶,威風凜凜地環視了周圍人一圈,仿佛一個驕傲的士兵,盡管眼圈還紅著,嘴角卻掛著得意的笑:“誰還想要?再來一次我還是能贏。”


    一片鴉雀無聲,王少惱羞成怒,恨不得踹他一腳。周圍的人觀察著他的臉色,都上來勸慰,又指責少年沒有禮貌。那少年卻懶得再聽,一個人抱著玩偶、昂首挺胸地走了。


    接下來的半天,王少依然是眾星捧月,走到哪裏都前擁後簇。裴渡偶爾掃到幾眼,發現那個少年就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和他的超大號鯊魚一起坐旋轉木馬、玩旋轉茶杯、看歌舞演出……


    他不覺得那少年有錯,隻是認為他不懂得這世界的遊戲規則。


    這樣的人往往要吃許多苦頭、流許多血淚,直到遍體鱗傷,才能看清世界的真相。


    安雲起顯然也想起了這件事,“那姓聞的小子特別不識好歹,誰的麵子都不給。我就記得他眼睛特別大睫毛特別長,跟個洋娃娃似的……你覺得剛才那新生就是聞家小少爺?”


    裴渡摸著下巴,記憶中的臉已經模糊不清了,然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篤定:“嗯,我覺得是。”


    “我覺得不是。”安雲起說,“聞家的小少爺怎麽可能穿得那麽破爛,坐在台階上吃西瓜啊?他那麽嬌氣,還特別愛虛榮,明明不是自己贏的獎品,非要撒謊……”


    裴渡覺得很神奇,明明當初他和安雲起目睹了同樣的事,然而安雲起的記憶似乎出現了偏差:王少變成了寬容大度的正麵角色,是永遠不會錯的alpha;而那個小少爺仍然是無理取鬧,惹得眾人不愉快的嬌氣包。


    “但是綠眼睛的混血兒很少見吧?”裴渡說。


    “nonono,你要相信人的本性難移,”安雲起很自信,“那種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就算餓死也不可能出來打工的。”


    “本性難移嗎……”某種程度上,裴渡其實很讚同這四個字,因而也更好奇是什麽讓聞小少爺變成了如今這樣。


    安雲起正閑出屁來,眼珠一轉就轉出了個壞主意,他勾住裴渡的肩膀,眼神朝廚房瞟了瞟:“我有個辦法,能驗出來他是不是那個小少爺。怎麽樣,要來打賭嗎?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


    裴渡插著口袋,無所謂地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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