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秋抱著衣服迅速逃竄,沒走兩步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麵抓住,調轉了90度方向,“浴室在那邊。”


    他一鬆手,聞秋立刻像隻兔子一樣逃走了。


    走進浴室,打開了冷水開關,聞秋打了個激靈,然後狠狠地用冷水洗了把臉。注射型的抑製劑果然效果拔群,他的頭腦很快完全冷靜下來。


    再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他的牙關止不住地打顫。被情.欲控製的自己簡直就跟走獸一樣,大概是一邊蹭著扭著一邊喊著不要吧,在裴渡看起來該有多麽不堪啊。


    可是他真的停下來了,還給自己打抑製劑。然後還一本正經地坐在床邊,嘴裏叼著煙,教他怎樣防治色狼,怎樣從自己身上搞錢。


    今天但凡遇到的不是裴渡,發情期失去理智的他恐怕就要被吃幹抹淨了。


    怎麽會有這種alpha啊?聞秋把臉貼在冰涼的瓷磚上,他想自己從頭到尾說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話,可是裴渡好像全都有在認真聽,並沒有嘲笑他。


    不知道、想不明白、不要再想了……聞秋用冷水把自己衝了個透心涼,把每一團欲念的小火苗都澆成了黑灰,才關掉了水,然後像隻淋了雨的小動物一樣狠狠甩了甩腦袋,把雜念都甩掉。


    換衣服的時候,他甚至發現衣服堆上麵貼心地放了一片抑製貼,肉色無痕款,正好可以遮住發情期腫脹的腺體。


    聞秋走出浴室,看到裴渡一個人在陽台上抽煙。高大的alpha懶散地撐在欄杆上,城市的霓虹照亮了他的側臉,一點煙氣繚繞在他的指尖。


    聞秋駐足看了兩秒,才走到了他身後,鄭重地開口道:“今天的誤會,我很抱歉。以及,謝謝你的忍耐。”


    “沒關係。不用謝。”裴渡沒有回頭,“今天你畢竟陪了我一場,所以那五千塊一筆勾銷。違約金的事不必擔心,我會和主辦方打聲招呼。”


    聞秋心裏是想還的,然而不好意思再開口提了。畢竟再說下去,仿佛自己是借口還錢一直纏著他一樣。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還有一件事,今天有一些媒體拍到了我的照片……我不是很希望自己的生活被打擾,你有辦法讓那些照片不被發布嗎?”


    “嗯,知道了。”裴渡磕了下煙灰。


    聞秋還摸不清他說話的方式,“知道了”是什麽意思?能夠解決嗎?那麽多的媒體,即使是裴渡,一一找過去也會是件麻煩事吧?自己是不是提了很過分的要求?


    仿佛有讀心術一般,裴渡回過頭來,“‘知道了’的意思就是我會解決的,不必擔心。”


    聞秋鬆了口氣,對他來說無比巨大的煩惱,在裴渡口中仿佛不用費吹灰之力,“謝謝。”


    “我說過,不用謝。”裴渡打量著聞秋仍然濕潤的發梢,“怎麽不把頭發吹幹?”


    “不礙事……”聞秋後退一步,“我要走了。”


    “開車送你回去?那麽晚了。”


    “真的不用了,今天麻煩你太多事了……”聞秋半個身子都退出了門外,又想到了什麽,扒著門框對他說了一句,“再見。”


    裴渡揮了揮手算作告別,目睹他離開後,又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煙。


    床上一片狼藉,浴室裏彌散出水汽,桂花的甜香還浸透在空氣裏,漂亮的omega卻不在了。像是偶爾落在窗台上的夜鶯,婉轉地啼鳴兩聲,引得人出來看了,自己又輕拍翅子飛走了。


    /


    回到家,接回了小知了,聞秋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連安撫孩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知了仍在哭,好像白天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沒法說出來,隻能滴滴答答地掉眼淚。聞秋隻好把他摟在懷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他的背:“小知了乖,讓爸爸睡一會兒吧,爸爸要累死了……”


    奇怪的是,鑽進他懷裏沒一會兒,小知了就安靜下來了。小手攥著他的衣領子,咿咿呀呀地像是要發表什麽意見。


    聞秋心裏奇怪,今天怎麽這麽好哄?把小孩從懷裏摘出來仔細端詳,發現他抱得太用力,小臉都憋得紅撲撲的。離開自己懷抱不久後,那雙眼睛又變得淚汪汪的,好像馬上又要哭出來。


    自己的懷抱應該沒有憑空多出什麽魔力吧?聞秋低頭嗅了嗅,臉忽然也紅了——這身衣服上有裴渡的信息素味道。


    雖然很淡,但是這種極優性alpha的信息素果然碾壓了一眾人工補劑,連小知了聞了都那麽喜歡。這麽說來,自己會失控到這個地步,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小知了呀,你也喜歡他的味道嗎?”聞秋又把小孩摟緊了,親吻他頭頂的發旋兒,喃喃道,“下次有機會,我再給你搞點回來……”


    其實他心裏很清楚,不會再有什麽機會了。兩個人的身份地位有雲泥之別,今天自己又把裴渡拒絕得那樣徹底。


    兩條直線或許會在某一點短暫地相交,但他們仍會沿著各自的軌跡向前延伸,筆直地不回頭地走下去。


    /


    第二天,伯利恒的工作人員和他取得了聯係,果然沒有提違約金的事,話裏話外還很恭敬,一直在打探他和裴渡的關係。聞秋還能說什麽,推說隻是有過兩麵之緣。最後,工作人員邀請他明年參加主會場的秀,聞秋幹笑了兩聲,敷衍了過去。


    這種不愉快的經曆一次就夠了。而且他就不信等明年這個時候,自己還像現在一樣缺錢。


    伯利恒的香水展登上了各大新聞媒體的頭條,很多曾經不溫不火的模特也因為這場秀而爆火了一把。聞秋翻遍了每一個角落,看到很多同展廳的omega都留下了影像,唯獨自己的照片一張都沒有曝光。


    裴渡說到做到,真的沒有讓他產生半點困擾。聞秋盯著通訊錄裏那個名字半晌,編輯了好幾版感謝的信息,最後還是沒有點擊發送。


    就這樣吧,他想,結束要幹脆利落,不要拖泥帶水。


    周一他照常去學校上課。一堂全係的大課結束後,忽然有一個耀眼的紅毛出現在了階梯教室的門口,扯著嗓子喊道:“聞秋在裏麵嗎?同學,你認識聞秋嗎?”


    聞秋定睛一看,那紅毛居然是蔣明欣,連忙把東西全收書包裏,跑到門口去,“我在這兒。”


    蔣明欣上下打量他,“哦哦,還能跑呢,真有勁兒。”


    “?”聞秋歪了歪腦袋,把他帶到了教學樓下的咖啡廳,“你染頭發了?”


    “嗯呢,賺錢了嘛,早就想染了,漂亮吧?”


    “很漂亮。”聞秋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適合這種張揚熱烈的顏色,“找我有什麽事?”


    “我擔心你啊,所以來看看,”蔣明欣一本正經地說,“前天晚上,你不是被裴少帶走了麽,一直沒回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是被裴渡帶走了,又不是被狼給叼走了,為什麽這種語氣……


    “我沒事。”聞秋說,“隻是以前認識,所以打了聲招呼。”


    “哦哦~~”蔣明欣曖昧地笑道,“那你們做了嗎?”


    聞秋正喝水呢,險些被嗆到,“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還有你小聲點!”


    “暈,我要是被裴少帶去酒店開房,第二天全校都會知道這件事,咱校長早上起來開會,就會這樣——”蔣明欣挺起肚子撇下嘴角,模仿校長的神態,“咳咳,諸位董事聽說了嗎?breakingnews,蔣明欣和裴渡開房了——唔唔!”


    周圍人都已經投來了雪亮的目光,聞秋連忙捂住他的嘴,夾帶著蔣明欣緊急撤退到某個無人的教學樓過道上。


    這張嘴啊,叭叭起來真的能嚇死人,聞秋無奈地解釋道:“我之前欠了他一點錢,現在還清了,所以我們沒什麽關係了。”


    蔣明欣頓覺沒勁,又打量起了他的裝扮,“你幹嘛老是戴著口罩和帽子?我剛才問你的同班同學,居然好幾個人不認識你。”


    “我怕麻煩。”聞秋簡潔明了地回答道。他在學校裏隻上課,下了課就要去打工,打完工還要回家照顧孩子,他不是來享受校園生活的。


    蔣明欣搖頭晃腦,“你還記得嗎?我上次和你說過,‘美貌’是超級大殺器,你要學會擊中……”


    聞秋勾了下口罩,笑道:“你是想要我發起校園槍擊案嗎?”


    蔣明欣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神,心想他倒不是完全對自己的長相沒有自覺,他似乎隻是單純地不屑於利用這種價值罷了。


    “還有事嗎?我要去吃飯了,下午還有課。”


    “我跟你一起唄。”蔣明欣立刻道。


    聞秋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勾著書包就走,蔣明欣跟在後麵,拉長調子喊道:


    “學弟啊……”


    聞秋忽然回過頭道:“雖然我入學比你晚,但我未必比你小。”


    “誒?”


    “我今年21。”


    “誒誒?”蔣明欣萬分驚訝,難道說聞秋複讀了三年才考上江大?怪不得他行事作風都好成熟,散發著一種靠譜的氣息。


    蔣明欣追著他吃了頓飯,一路軟磨硬泡之下,終於成功加上了聞秋的微信,還約了以後有空一起吃飯。


    聞秋並不是故作冷淡,也不是嫌他煩,隻是真的很難抽出時間交朋友,也沒精力應付那些年輕人的交際活動。然而蔣明欣實在是太熱情,他不自覺地就放鬆了心情聊了很多。


    從蔣明欣口中,他才知道這個年紀的omega,生活是多麽豐富多彩,有著數不盡的聯誼、夜店、旅遊、藝術展……好像一抹彩虹掛在他灰蒙蒙的天上,遙不可及地展示著世界的另一個側麵。


    從食堂出來,路過那純白大理石的劇院,忽然發現那邊圍了很多學生,好像是追星族一樣熱情地簇擁著誰。


    蔣明欣踮起腳尖一看:“哦哦,那不是白寧姝學姐嗎?”


    白寧姝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她是江河戲劇社的社長,已經出演過多部話劇和電影,還演過某巨星的mv,在外麵都是小有名氣的明星了。


    聞秋之所以知道她,是因為曾經來看過一次排練。當時那個悲劇的女主演就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她深厚的芭蕾功底讓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有如舞蹈般舒展有力,演繹出了瀕死天鵝一般的淒愴。


    “你知道嗎?”蔣明欣摸著下巴說,“白寧姝是裴渡的前女友哦。”


    聞秋一怔,不知道蔣明欣幹嘛要和自己說這些。


    “據說分手非常慘烈,白寧姝鬧到要自殺的地步,最後直接休學了半年。”


    聞秋不是很想聊這些,但還是順著問道:“裴渡渣了她嗎?”


    “nonono,相反,對她很好。盡管兩個人在交往前就說得很清楚,然而白寧姝最後還是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他,最後自然是被無情地拒絕了。”蔣明欣擠了擠眼,“你知道最誇張的是什麽嗎?就這樣分手後,白寧姝都沒說過裴渡一句壞話,那男人的手段嘖嘖嘖……”


    聞秋心想或許並不是什麽手段,隻是裴渡擁有的太多,他隨意地把百分之一施舍給他人,那人就覺得如獲至寶了。慷慨和溫柔都來自於他本身的優越和自足,和這樣的人交往,淪陷實在是分分鍾的事。


    “不過呢,白學姐也說了,裴渡這人啊,十分有品,就是沒心。和他玩玩可以,但絕對絕對不能動感情。”蔣明欣說得很認真,好像在特意叮囑他似的。


    聞秋暗笑,他還是在誤會自己和裴渡的關係,“我就一顆心,交出去可不就死了。放心吧,我會讓它安全地在心窩裏跳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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