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成為偏執宦官的傀儡皇帝 作者:鶴安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寧府,後門。拂塵將邀過來的影子戲班子送了出去,因為千歲爺今日聽得高興,還給為首年過花甲的手藝人多塞了幾片金葉子。本該是夜深人靜之時,府上卻五步一宮燈,宛如天明,因為寧輕鴻還未歇下,整個寧府就還在運做著。他府上景致瞧著文雅,細看卻處處奢靡,比皇宮還要金貴。拂塵回去時,瞧見主子正站在湖邊涼亭內,往池子裏灑著魚餌,爐上還溫著清酒。他上前,說著府上門房方才通傳進的消息,“爺,今日有許多進京趕考的士人拿著帖子登門拜訪,門房按吩咐,將這些人都趕走了。”那些帖子是內衛府以千歲爺的名義呈到內閣大臣們手上的,這些人無一例外,在朝堂上都站在寧輕鴻這邊。寧輕鴻道,“記下姓名,等過了殿試,再將留下來的人呈上來。”拂塵應“是”。這份帖子就像此時寧輕鴻拋的魚餌,咬了鉤,才有望上岸,誰有本事拿到這個敲門磚,日後在朝堂上才能被他看入眼。拂塵瞧主子無所事事地拋著魚餌,費盡心思道,“中元剛過不久,奴才聽聞夜市可算又興盛起來了,爺可要去走走?”他道,“護城河上的畫舫又重新遊起來了,也算熱鬧。”病時跟病好的千歲爺就像兩個極端,前者做什麽都不起興致,後者卻像有永遠都發泄不完的精力。寧府子時才熄燈,過夜半,天不亮又重新點燈,已然成了習慣。偏偏這病發作時也沒個征兆,規律都不可尋,拂塵每日都提心吊膽地伺候著,最怕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寧輕鴻,“是麽?”他將魚餌全部灑入池中,“那便去瞧瞧。”拂塵便向後做了個手勢。府上的下人幾乎都是從內衛府裏培養出來的太監,個個謹言慎行,立即就有下人去備轎子。寧輕鴻,“再讓探子跟上。”他還未處理今日的密報。很快,寧輕鴻就上了去往護城河的轎子。四個穿著短打,打扮成普通小廝的太監穩穩當當地抬了起來,拂塵走在左側,探子跟在右側,壓低聲音靜靜複述著今日內衛府在京中監察到的事。宮內宮外,事無巨細。轎子的簾子靜靜隨著夜風晃動,始終未曾被人掀開,寧輕鴻闔著眸聽著,從頭至尾都沒出過聲,隻有他手中摩挲著手把件的細微聲動。他戴了玉扳指,手中是兩個象牙雕製而成的文玩核桃,摩挲間,象牙跟玉磕碰上,響聲也愈發明顯。一下又一下,讓人無端提起一顆心。等落了轎子,暗衛才止住聲,他們一行人極為低調,靜靜上了畫舫,卻是被畫舫主人親自奉承著迎上去的。寧輕鴻所在的雅間包括隔壁兩廂都被清了人,靠窗下是燈火連成一片的甲板,因為離得遠,鼓點聲並不明顯。案桌上擺著畫舫新出的樣式點心,並不會醉人的清酒,香爐白霧如雲飄起,還有一杆填好了煙絲,如玉般的長煙鬥。墨綠色的管身細長,一頭是嵌了墨銀的精巧小鬥,紋著花鳥魚蟲,一頭是纏絲白瑪瑙作的噙口。身後探子進了門,就在說著未說完的話,寧輕鴻正將那兩顆象牙核桃放在桌上。開口便是宮中養心殿的事,“千歲爺走後,陛下就未曾出過殿門,戌時便熄了燈。”他頓了頓,“隻不過今日倒未曾問起主子的去向。”寧輕鴻準備攜起那杆煙管的手一頓,他長身玉立,淡淡笑著,“睡得可好?”探子,“守門的宮人說歇了燈後殿內還有響動,兩刻鍾後沒了聲響。”拂塵急忙附和道,“陛下怕是念著爺才難歇下,今日說不定是忘了問了。”寧輕鴻瞧著在夜色掩映下的河麵,視線中看不出他對這景色的興致,隻突然提起一個誰都想不到的話題,“這煙杆瞧著不錯,問問畫舫主人是在哪家打製的。”拂塵正準備應是,“做一個同樣式的送到府上?”寧輕鴻,“連同這雅間一並留在這,以後說不定也用得上。”他語氣慢條斯理,又突然笑道,“走罷,隨我進宮去瞧一瞧,陛下今夜睡得可好。”短短幾瞬,心思百轉千回,誰也不知千歲爺到底在想些什麽,拂塵已然習慣自己主子的心血來潮,立即吩咐下去。剛上這畫舫,又重新下了去。這頂轎子停了不過片刻,又重新被抬起,在東側門停下後,夜深人靜,寧輕鴻多餘下轎去換坐步輦,讓拂塵給侍衛亮了令牌,穩穩地入了宮。寧輕鴻來時並未驚動旁人,攔下了準備讓宮人去喚醒烏憬的拂塵,“若是弄醒了,怕還得我哄睡下,平白添這麻煩,都退下吧。”他慢慢進了寢殿。仿佛隻是突然起了興致,來逛一逛。轎子還停在養心殿外,說是來瞧一瞧,便當真隻是來瞧一瞧,完便準備出宮。睡得正香的烏憬怎麽也想不到,他床榻前會迎來一個不速之客。寧輕鴻手中還拿著那杆煙鬥,一路上都在把玩著,如今也順手用這墨綠色的煙管挑開簾子,在昏暗的月光夜色下,瞧見榻上睡成一團的少年天子。被褥在懷裏都快被蹂//躪成一個球團了,睡姿堪稱七零八落,先前還抱在懷裏的布老虎被踢到腳下,他今日派人送過來的那些玩具在榻間散落得到處都是。東一個白釉瓷羊,西一個木雕小鴨……也不嫌硌人。烏憬蜷縮在這些玩物的中間,瞧上去像被它們擠占了空間,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寧輕鴻狀似無奈地輕歎一口氣,抬抬手指,讓宮人掀起簾子。“怎麽蠻橫成這副樣子。”他輕聲道了一句,寧輕鴻俯身,親手將那些滾得亂七八糟的小玩物們一個一個撿了起來。宮人識趣地抱過一個兩掌大的木盒過來,無聲呈開,裏頭赫然是先前寧輕鴻叫人買來的小玩具,最頂上就是那隻撥浪鼓。拂塵接過來,雙手捧上。寧輕鴻撿完後,隨手擱在木盒裏,依舊彎著腰,最後是那隻布老虎,他不急著起身,企圖從烏憬懷裏拿開被抱得死死的被褥。少年一點警戒心都沒,被動作弄得半夢半醒,昏暗中隻以為自己在做夢。聞見鼻尖熟悉的安神香,又闔上眼沉沉睡去,隻不過沒了被褥,又霸道地抱住寧輕鴻伸過來的手臂,臉肉貼著,無意識蹭了蹭。簡直沒一點防心。寧輕鴻將被褥無聲展開,給人蓋上,不緊不慢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被烏憬抱著手掌不鬆開時,還用手心輕輕撫著少年的臉側,哄著人將手鬆開。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這粘人勁推開,抽身開來。寧輕鴻直起身,讓宮人又將簾子放下,最後,才將那隻布老虎放回木盒裏。拂塵正準備合上木盒,卻突然被一杆煙管止住動作。這煙杆在寧輕鴻手中倒了個方向,白瑪瑙做的噙口靜靜抵住拂塵的手,他垂下眉眼,饒有興趣地看著木盒裏麵,而後慢慢笑了。他用噙口在木盒裏麵挑開旁的物什,輕易就勾出一個金銅而製的長杆。上麵原本該待著的九個銅環不翼而飛。寧輕鴻動作極輕,細致下從頭到尾都沒發出過任何磕碰的聲響,他微微抬起煙管,這金銅杆便從煙管上滑入他的手心中。跟煙鬥碰上,發出玉石相撞的一聲。是故意的。透過床簾,隱隱能看見榻上的少年天子似乎被吵得翻了個身,呼吸聲依舊輕淺又平穩。寧輕鴻挑眉,似笑非笑地攜著那兩個東西離開,他繞到了床榻前的屏風後,隔了有一段距離,才停下。拂塵根本不知主子又起了什麽心思,隻彎腰捧著那木盒跟著。隱約瞧見千歲爺似乎用那根煙杆不停在木盒裏不疾不徐地翻著,似乎在尋著些什麽。拂塵一言不敢發,直覺現在不是他能開口的時候,戰戰兢兢地險些要把腰彎得跪下去了。寧輕鴻找了片刻,沒尋到,“去查,今日誰給陛下收拾的床榻。”他輕聲,“千萬別吵醒了陛下。”拂塵立即無聲退去。那木盒被放在了案桌上,寧輕鴻在昏暗中等了片刻,想起什麽,將手中的布老虎放進木盒裏,他重新將盒子合上,放回殿內作書房一角的背後的置物架上。上麵堆著大大小小的擺設。有文房四寶,也有瓷器玉瓶。是平時就算烏憬瞧見,怕磕了碎了,也沒什麽興致去碰的地方,這木盒原先就一直擺在這。沒過片刻,拂塵就帶著一宮女回來稟報。寧輕鴻正坐在太師椅上,他身著墨綠色的寬袖長袍,上麵繡著五彩仙鶴,夜色披在他身上,近乎將這墨綠沉澱出一股別樣的可怖。那宮女膽顫心驚地跪伏在他腳邊,全身都在抖。寧輕鴻輕笑,“怕什麽?”那宮女近乎要昏厥過去,“奴婢什”麽都沒做。話未說完,寧輕鴻便“噓”了一聲,“陛下在歇息,可莫要將人吵醒了。”宮女便壓低聲音,“是是。”寧輕鴻,“我問,你如實答。”他笑中帶冷,“說錯一個字,你今夜便不用出去了。”宮女麵色發白。寧輕鴻問,“可識得此物?”宮女硬著頭皮看去,近乎要磕頭點地,“認的,認的。”寧輕鴻,“從哪識得的?”宮女,“今早給陛下收拾床榻時,從床腳的墊子裏拿出來的,奴婢以為都是陛下的愛玩之物,跟其餘宮人一起,找了個木盒收拾起來了。”寧輕鴻吐出三個字,“都有誰?”他的問話中一點信息都未曾給出,都是短短幾字的詢問。被問話之人根本不知他知曉什麽,又不知曉什麽,還曉得多少,都怕自己撒一個字的慌就被瞧出。宮女老實得不行,連自己記不清的也不敢糊弄過去,她說了兩個人名,就直言自己不認識剩下的人,記不清了。寧輕鴻,“除了那木盒裏的,還收拾出旁的物什嗎?”宮女覺得千歲爺是懷疑自己手腳不幹淨,她慌慌張張,隻想自證清白,“隻有木盒裏那些,奴婢不敢私藏陛下的東西!”死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