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陷在軟綿綿的衣裳堆裏,又開始止不住地掉眼淚,他剛剛走也走不掉,逃也逃不開,躲都不知道去哪裏躲。寢殿內的門窗又緊閉著,到處都是守衛的宮人侍衛。他去偷拿出宮令牌的時候,還想的很簡單,隻覺著自己成功走到宮門口,拿著令牌應該就可以出去了。直到真的麵臨這一刻,烏憬才後知後覺,他連這小小的寢殿都出不去,甚至出去了,他也根本不知道出宮的路該如何走。他想去的那個宮門口又是哪個大門。隻能逃避一般,把自己蜷縮在這小小的衣櫃裏,就好像這是他的雛鳥殼,因為太害怕外界了,連戳破外殼,探出頭去的勇氣都沒有。隻想待在溫暖的鳥巢中。可是,少年本來就沒有經曆過什麽強烈的,能催使他快速成長的風雨。麵對危險,躲避是任何人的第一本能。烏憬死死咬著唇憋住,淚水把他頰麵打濕了還不夠,還把衣裳也浸染得不能再濕。他暈乎乎地不知哭了多久,直覺自己悶熱得似乎都出了汗。烏憬發泄完一通,才後知後覺,自己在衣櫃裏待了那麽久,怎麽還沒有被發現?他小心地輕輕呼吸著,努力地回憶自己剛剛哭得昏天黑地的時候,外邊有沒有人在找他。是不是找不到自己,人都走掉了?烏憬不知道,隻隱約記得剛剛他哭的時候好像沒有聽到外麵有什麽聲音過,還是說,是他沒有聽到?他記不起來了。寧輕鴻也走掉了嗎?烏憬不敢去猜。他在衣櫃裏縮了一會兒,又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肚子都餓了,渾身都酸麻,才有些躲不下去。應該走了吧?他要不要看看?就打開一條縫看一眼,要是沒有人,他就出去。烏憬將被自己捏得通紅的指尖搭在櫃門上,又停下來,在昏暗中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裏的金銅杆跟令牌。又的,將它們一個一個地藏進身後堆疊的衣服裏。先藏一會兒,等一下他就拿回來。烏憬用手捂著腰間會撞在一起的血色玉玨,盡量放輕聲音,將它們一個一個地都塞進去,但動作時依舊不可避免地發出聲響。他嚇得又僵硬地縮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推開櫃門。推開的縫並不大,但足以讓烏憬看得清外麵。是一襲曳在地上的絳紫色紗袍。烏憬屏住呼吸,下意識抬眸往上看,赫然對上寧輕鴻漫不經心垂下的眉眼。霎時間,他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怎麽動都忘了,連呼吸都沒了意識。寧輕鴻身上還縈繞著淡淡的茶香,也不知他坐著守株待兔了多久,才等來這一瞬。再徐徐起身,停在櫃門前候著。他微微俯下身,半蹲下來。伴隨著寧輕鴻的靠近,烏憬才驟然回神,他大口地呼吸著,拚命地往後躲著,隻是背後就是櫃門,這麽小一塊空間,他再躲也躲不到哪裏去。少年天子隻能無能為力地抱著自己,“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故意等著他自己出來,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欺負人,太可惡了。寧輕鴻探出自己的指尖,停在半空中,眉眼情緒很淡,幾乎沒什麽波動。烏憬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動作。這個動作實在太過熟悉了,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傾靠過去的本能,即使寧輕鴻不言不語,烏憬不用想就知道,此時他的意思是讓他過去。烏憬吸了下鼻子,他瑟縮著,明明很害怕,但還是不敢抗拒地發著顫靠了過去。順著對方俯下身的姿勢,摟抱了過去。寧輕鴻便將長臂微微往前一伸,將人環住,他幾乎也要將上半身探進那小小的櫃子裏,被這逼仄的空間與被淚水染得濕熱的空氣引得蹙了蹙眉,又鬆開。他依舊維持著姿勢,沒有動。靜靜地等少年自己環繞過來。烏憬的衣裳熏得也是同寧輕鴻身上如出一脈的浮金靨,被悶在裏頭那麽久,連這浮金靨中的馥鬱沉香也都被浸得揮發出來。鬱鬱沉沉間,似乎叫人快聞見他濕燙的淚水是什麽香氣的。烏憬沒再將臉埋進他的肩頸裏,而是縮在對方的胸口處,感受到身後輕輕搭在他脊背上的指尖時,聽見寧輕鴻微微側臉,在他耳畔問,“躲什麽?”語氣是詭異的平靜,好像他根本沒有生氣。但是烏憬回憶起對方在越級殿上時也是這般模樣,上一秒也是平淡地問了幾句話,下一秒卻抽了劍。少年天子隻會拚命地搖頭,“沒,沒有。”他嗓音裏還帶著哭腔,嗚嗚咽咽著說,“沒有躲,沒有躲的。”話沒說完,似乎又要哭了。寧輕鴻似笑了,他輕聲問,“那怎麽在這裏頭待了快半個時辰?”烏憬說不出來,又開始吸鼻子。寧輕鴻又問,“為什麽不說話?”烏憬隻會搖頭。寧輕鴻微歎,“是在同哥哥躲著玩嗎?”烏憬愣了一下,而後拚命地點著腦袋,“是,是在玩!”又憋著淚,帶著重重的鼻音說,“是在跟哥哥玩抓迷藏。”這個理由像給了烏憬最後一個根救命稻草,讓他有一種被放過的錯覺,他忍不住收緊手臂,死死地摟著人。用力再用力地把自己縮進寧輕鴻的懷裏,少年從衣服堆裏跪坐起來往前去,染濕了的綿軟的一張臉也抬了起來,“嗚嗚”地“嗯!”著,將自己的臉埋進對方的肩頸處。烏憬抱得很緊很緊,他們中間的空隙被擠到隻剩下可憐的一點點,身體的暖意與眼淚的燙意一並傳給了寧輕鴻。少年太過慌亂,絲毫察覺不到在下一刻,身旁人微微側過臉,一錯不錯地盯了他半響,片刻,才闔了闔眸,突然輕聲問道,“怎麽哭得這般可憐?”寧輕鴻似歎又笑,“烏烏被嚇著了?”烏憬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是隱隱覺得,對方的語氣好像在一瞬間變溫柔了許多。帶著幾分被取悅到的滿意。讓烏憬聽得暈乎乎的,他的眼淚依舊一滴一滴地滾下來,得不到停歇的空隙,聽見寧輕鴻又輕聲問他一句,“怎麽又不說話?”烏憬正想開口,又聽到對方在他耳畔輕笑著哄,“好了。”寧輕鴻撫著人的脊背,順著少年的烏發,“烏烏不哭了,嗯?”他溫聲細語地哄著。烏憬一瞬間徹底崩潰了,他吸了吸鼻尖,忍不住“嗚嗚”地哭得更凶了,情緒便是這樣,一有人哄,就再也憋不住了。寧輕鴻胸前的衣裳瞬間又被淚意浸染,濕了一大片,他無奈地輕歎,“烏烏怎麽哭得更厲害了?”烏憬終於敢哽咽地說出口,“害,害怕。”寧輕鴻又“嗯?”了一聲,溫聲詢問,“怕什麽?”烏憬搖著腦袋。寧輕鴻似有些頭疼,“先從櫃子裏出來?”又道,“小心著些。”他一手托著人,另一手微微遮擋在烏憬的頭頂上,一邊將人抱出來,一邊直起身時,避開了半開的櫃門與上邊堅硬的規定。櫃子就在榻邊。寧輕鴻托抱著人,坐在了床榻上。烏憬一直在哭。但他這哭並不像先前那般崩潰,反而更像在發泄著委屈同害怕的情緒,哭得一抽一抽的,動靜看著大,卻也還算有些意識。寧輕鴻輕聲讓他等一等,不要踩髒被褥時,也依舊維持著跪坐的姿勢,等對方將他的鞋襪都褪了下來,才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將雙腿環住了對方的腰身,交疊地放著。寧輕鴻雖然不說話,但也縱容著少年賴在自己身上哭,慢慢地哄著他,溫聲細語的。烏憬不禁將自己所有不安的情緒都傾瀉過去,又從寧輕鴻身上汲取著暖意。險些快將自己癱軟在寧輕鴻的懷裏了,隻能靠摟抱著對方的脖頸,勉強維持著姿勢。烏憬眨了眨眼,又一滴淚掉出來,他哭得不算那麽厲害了,現在到了軟在對方身上,默默掉眼淚的程度。寧輕鴻以為他總算停歇,微微側過臉,唇側快貼過烏憬的耳畔處,又隔著層空氣掃過。烏憬感受到氣息灑過來的暖意,模模糊糊地想,寧輕鴻好像從來都沒有主動去親過他。無論是發間,還是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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