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錦袍語一頓,衝他擠眉弄眼,“就送你來國子學的那位大人。”他說的實在遮遮掩掩,烏憬不知這有什麽不能說出口的,“你說的是寧輕”又頓了頓,瞧見那三人聽到後都倒吸一口氣的神情,連忙改口,“九千歲嗎?”三人直點頭。烏憬怔怔問,“你們為什麽會知道?”藍色錦袍道,“這還不簡單,你姓寧。”烏憬愈發困惑。“我們當初還以為你是哪位大臣之子,靠家中蔭庇進了國子學,隻是你是生麵孔,京中一圈人我們都玩慣了,你跟誰都對不上。”“眾人便猜你是應當是哪位王公侯爵的小世子,不過這世道,誰還把皇親國戚放在眼裏?”那人陪笑,“我們最初可並非故意不搭理你的,莫怪莫怪!”他道,“後來老先生又說你是祭酒送來的,又姓寧。”另一人哄笑著壓低聲音,“祭酒那個老頭子在學裏的脾氣出了名的遭,能讓他拉下臉麵不敢不做順水人情的隻有那位了。”藍色錦袍道,“你沒看出來嗎?大家夥躲著你走呢,生怕招著你。”他攤手,“就怕你受欺負了,千歲大人尋咱們家出氣呢。”又話風一轉,“不過嘛,你人還挺好玩的,看著也沒什麽脾氣,我樂意同你交這個朋友。”“我們也不敢問你同那位的關係,隻要你不同千歲爺告小狀就是了,怎麽樣?”藍衣錦袍道,“我是兵部左侍郎家中的嫡三子,叫孟朝,夠格同你玩嗎?”他同伴麵麵相覷一眼,也跟著道,“我爹是變州四縣的刺史,送我來京裏念學,底下有兵的,也在千歲爺手底下做事,我是家中四子,嫡的,叫劉承。”另一人也道,“馬青陽,中書侍郎家,嫡二子,家中大哥年長我幾歲,在學裏的目新齋聽學,若是其餘幾齋不知你身份,有人欺負你了,你可以拿著我的名義去找我哥。”烏憬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無措道,“我叫烏……寧,寧憬,你們好。”那三人笑出聲,“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你識字了,走了。”烏憬點頭應了一聲,“好。”直到三人走遠,他才重新趴回兒自己的桌麵上,發了會兒呆,不知在想什麽,過了好一會兒,又去翻那本詩集,一頁一頁地去看。他看得很認真,似乎找些什麽蛛絲馬跡。看了許久,找到一些他眼熟的,那人在他麵前寫過,教過他的字,烏憬才勉勉強強認出,這好像是寧輕鴻的字。這本詩集,是寧輕鴻寫的。所以沒有書名,所以每一首都是適合他去學的詩。“小少爺?用午膳了。”小廝提著食盒進來,道,“您瞧瞧,安總管說了,都是您愛吃的。”那個食盒被放在了桌麵上,層層打開後,香味撲鼻。烏憬看著那些菜肴好一會兒,才問,“這個也是他安排好的嗎?”小廝小心翼翼地答,“小少爺,您說的是何人?奴隻聽人做事,這食盒都用銀針試過,是萬萬不會出事的。”他解釋,“府裏怕少爺您吃不慣學裏的膳食,這才日日都讓府中廚子做好,每日午時送來。”“您放心,奴是內衛府、千歲爺的人,絕不會對膳食動手腳。”烏憬抿抿唇,小聲應了,“沒事,你吃過了嗎?要不要同我一起吃?”小廝趕忙俯身,“奴不敢。”烏憬有些生疏道,“那你不要守著我了,你也去吃飯吧。”小廝應了後,才彎腰退下。烏憬這一頓午膳吃了許久,吃完後也沒像平時裏去小小地歇一會兒,午後聽學時,也心不在焉,提著筆在紙上亂畫。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寫了好幾個“寧”字。酉時鍾響,落學。烏憬出了國子學的府門,瞧見馬車旁守著的拂塵,慢吞吞走過去,一聲不吭地爬上馬車。爬了一半,他突然回身,張了張唇,想問些什麽,又閉上嘴,少年反複好幾次,“我……我能不能……”又卡殼,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他在哪裏?”烏憬鼓起勇氣,“我想去見他。”拂塵本在候著小主子上馬車,聽罷,麵色為難,壓低聲音,“陛下,不可啊。”他道,“千歲爺此時不像平日,氣性壓不住。”“陛下此時前去,難免會受委屈。”他道,“您先前不是在越級殿撞上千歲爺懲治了一位內閣大臣。”“那位正巧撞見爺癲疾犯了時,倒黴得很,陛下三思。”烏憬大腦一片空白,又有些難以呼吸,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小聲說,“沒,沒事的。”磕磕絆絆,是有些怕的。他腦袋一片混亂,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麽,換作平日,他肯定躲得遠遠的,不會不識趣。可現在,烏憬聽到自己說,“沒事,我……我不怕。”“我要去。”第76章 不要試 哥哥抱著你烏憬小心翼翼地探了個腦袋,看了一圈,周遭寂靜,往來的下人同守衛的家丁一個都瞧不見。他被拂塵帶去了先前跟寧輕鴻一同住的那處庭院,停在進去的鏤空雕花的圓拱形月洞門處。少年被帶到這裏後,跟著他的一應下人便同無聲退去了,拂塵候在此,“千歲爺此時喜靜,老奴就不陪陛下進去了。”烏憬點了下頭,眼睜睜地看到走遠,等真正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後,才後知後覺感到一股後怕。太安靜了。烏憬提著衣擺,跨過那道月洞門,又放下手,他分不清路,茫然地四處張望了一番,才試探地朝似乎眼熟的方向走過去。慢慢沿著簷下的朱紅廊道走過一應亭台樓閣。這條路很長,走得烏憬愈發彷徨,生怕自己走錯了,就迷路了,他掐著自己長長的袖擺,越走越慢,心跳得也愈發地快。腦子亂亂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又覺著自己主動去找寧輕鴻,先前的冷戰就好像白冷戰了,對方肯定不會當一回事,但他冷戰是覺得對方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意願。不問他想不想那樣做,就做了,他哭得那麽厲害也不停,而且每次哄著他,又不說喜不喜歡他,好像親完、越界完就算了,什麽都沒發生過。他以為寧輕鴻沒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委屈、難過、生氣,不想理人,因為這樣的關係,烏憬不想隻當一個大型抱枕了。可是,可是……他好像想錯了。寧輕鴻並沒有不在意自己,反而對他那麽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呢?又到底是怎麽看待自己的?烏憬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隻覺得,對方生了這麽久的病,自己不去看一看,說難聽一點就是白眼狼,說好聽一點,就是太不禮貌了。說的不違心一點,便是他真的很想很想去見寧輕鴻,再害怕也想去見一見的那種。烏憬慢吞吞轉過一個轉角,瞧見先前跟對方睡在一起的那處寢房,停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恍惚地走過去。不敢推門,隻敢呆呆地扒著鏤空雕花的木門上看兩眼。等湊近,鼻尖驟然聞到濃鬱的浮金靨,馥鬱的安神香中還夾雜著藥湯的苦味跟藥膳的腥味,讓人聞得腦袋都昏沉了。烏憬眨了下眼,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裏麵。沒有點燈,視線昏暗。一道人影正倚在春椅上,似乎闔著眸,在歇著,可他身旁又單膝跪著道人影,暗衛一句一句地訴說著朝中需要千歲爺批複的事,很久,才聽見寧輕鴻半應了一聲,意思是允了對內閣在他不在時作出的應對之法。暗衛道完,突然抱了抱拳,“屬下告退。”話音剛落,便起身朝門外走來。烏憬瞬間回神,慌裏慌張地四處看了一眼,最後在門被推開的一瞬,手足無措地原地蹲下。企圖把自己縮成一小團,躲在被推開的木門之後。少年低著腦袋,絲毫沒看見暗衛頓了一下,隔著道門,彎腰對門後拱手抱了個拳,再無聲退下。烏憬聽見暗衛的腳步聲走遠,又提心吊膽地原地縮了一會兒,才準備小心翼翼地抬起腦袋觀察一下局勢。隻是一抬臉,就撞見一襲熟悉的衣角。鴉青縷金的暗花外袍,墨綠的針線繡出連麵繁複的年景紋樣,衣裳曳地,寧輕鴻居高臨下地看著門後角落裏蜷縮著的少年。烏憬的耳後下意識燒紅成一片,隻是大腦還是一片空白的,隻呆呆地仰臉看著人。寧輕鴻等了片刻,隻微微俯身,似乎要作一個對少年伸手的動作,可他還未做成,隻稍稍動了一下,懷裏便猝不及防地撲進來個人。烏憬腦子亂亂的,隻是摟著人越抱越緊,胡亂地往寧輕鴻的肩頸處埋著臉,隻覺得自己要沒臉見人了。怎麽偷看還能被抓包?躲藏的方式都這麽幼稚。烏憬蹭著臉,往人身上擠著,仿佛要把自己揉進對方的懷裏,很是委屈,鼻尖聞見熟悉的氣息後,又止不住地心情低落。他說,“你不能這樣。”“不能我不理你,你也不理我。”“而且我就一日,你都五日了,生病也不可以不理人。”寧輕鴻微微垂眼,嗓音很淡,似是反問,“我不理人?”烏憬點頭,他張張唇,又想說些什麽,想了許久,又放棄地閉上。隻是他等了許久,都沒等來回應,下意識抬頭看人時,才聽見寧輕鴻微歎一聲,眉眼殘留著些許倦態,輕聲道,“上次予了你一次機會,卻自己嚇得自己藏進櫃子裏哭了一個時辰,連怎麽躲我都不會。”“這次我親自安排好,又自己尋過來,怨我不理人。”“怎麽能……到這個地步。”他語中隱去了一個字。烏憬聽得迷迷糊糊,暈頭轉向的,下意識反駁,“明明是你嚇得我躲櫃子的。”寧輕鴻淡淡“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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