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先前一般,由奴才來念折子,還是由陛下來念?”拂塵說得愈發謹言慎行,隻委婉道,“陛下知曉的,千歲爺同您待在一處時,一向屏退奴才們的伺候。”他訕訕,“老奴怕冒犯到二位主子,屆時若不便,奴才在門外等候傳喚即可。”烏憬聽了一大堆,暈乎乎的,躊躇半響,還是不死心地看了一眼身後,幾乎要望眼欲穿了,他扶著屏風,慌神地道,“先前……上次怎麽樣,現在就怎麽樣,不可以嗎?”拂塵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先前陛下同千歲爺不在一處,這次爺一日內未好,怕是還得過好些日子。”他也為難得很,不知要如何伺候,千歲爺又騰不出精力去吩咐這些瑣事,現下又同先前不同,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是生怕撞見兩位主子的事,屆時被挖眼割耳都是輕的。拂塵都要給天子磕下來了。烏憬不懂裏邊的彎彎繞繞,甚至連拂塵委婉的語句裏內含的意思都沒聽出來,他張唇,“我,我……我想想。”結結巴巴地擠了三個字出來。少年跑回屏風後,慌裏慌張地“噔噔”踩著木屐回到榻邊,正想掀簾子,指尖又停頓下來,想起對方現在是在病中。他還強要人撐著精神去處理事情,會不會太過分了些。烏憬茫然了好一會兒,才低著腦袋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慢慢在床頭的榻邊蹲了下來,摳了好久的手,才小聲說,“那我……一會兒就去上學了?”“沒有不陪你,你先前想我識字,我好不容易會一些了,不能半途而廢的。”“老先生也對我懷有期望,我去學裏一定不會再同旁人去玩了,會好好聽學,一落鍾就回來。”少年扒拉著床榻邊,“你,你總喝那個藥膳對身體不好的……”他頓了頓,“我,我走了?”烏憬都是用氣音說的,希望人能聽見,又不希望將人吵醒,悶聲說完,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榻前了。外間的下人都候著他,見他出來,便趕忙上前給天子洗漱寬衣。烏憬同拂塵道,“我昨日才上了朝,每隔三日,便是大後天?你那時來尋我就好了,提前將我喚醒。”他又想了想,“折子的事我回來會問他的。”“我今日去聽學,隻是……”“我想……”他放小聲音。一刻鍾後,烏憬就洗漱好了,換好了新衣裳,也去了小房間,隻是他沒有時辰去用早膳了,下人端了食盒在馬車上,讓他在路上用。他沒什麽胃口,吃了幾口糕點,就全放回去了。心思也完全不在一會兒要去聽的學上。明明先前還沒有這麽擔心的,可是當真同人住在一起了,在乎了,才會覺得這樣不行,怎麽可以幾乎一整日都在屋內靜坐著,而且一日三餐都不吃,隻喝一碗藥膳就好了。這樣不難受都變得難受了。烏憬心裏擔憂,但去了學裏還是強撐起精神,聽老先生講著詩經。他已識了太多的字,現下也能勉強對照著書簡,聽懂老先生在課上講的什麽,隻是要記下這些一句一句拗口的文言文同它們的意思,還是很困難。午時落學,他婉拒了同窗學子的邀約,不去外邊兒的酒樓吃飯,也不去學裏的膳廳用膳,而是披著自己的狐裘,埋頭往外跑。烏憬氣喘籲籲地上了馬車,才歇了一口氣,國子學午時能寫一個半時辰,三個小時的假,應該夠時辰吧?寧府大門處,少年跳下了馬車。他嫌午時過熱,抱著自己的狐裘,飛奔著進了去。烏憬一路小跑回了寢房門口,還沒喘勻氣,便一推開門,滿眼都是亮晶晶的,跟屋內正坐在春椅旁,半垂著眸煮茶的寧輕鴻對上時,少年驟然愣了一下。他又小心起來,呆呆地站在原地,怯怯地張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回來了。”滿心滿眼都盛著人,又帶著分試探的害怕。卻又眼巴巴的。寧輕鴻放下茶盞,無聲招了招手。烏憬怔了一下,試探地走了兩步,得到沉默的應許後,才一步一步地小跑過去,重新彎了彎眸,小小滿足地開心了一下。少年停在人身邊,不敢直接撲到寧輕鴻身上,猶豫了一下,才在人膝邊蹲下來,下巴倚著人的腿,在人膝上低頭摳手,是緊張的。他磕磕巴巴地說,“我沒有逃學。”“是特地回來的,一會兒用了午膳就會去學裏,等酉時落了鍾才會回來。”“今日老先生在堂裏講了詩經裏的式微……好像是叫這個?”“我都背下來了,有些字還不會默……”“學裏還有人要我去酒樓一起吃飯,我都沒有答應……”烏憬一句一句地報備著,像分享著什麽開心的瑣事,最後才小心地仰起臉,望著正低著眉眼看他的人,問,“我有些餓了。”“哥哥餓不餓?”第96章 嘴笨 你吃,吃醋了,是不是烏憬眼巴巴地看著人。片刻,才等來寧輕鴻妥協地闔了闔眸。烏憬眼睛亮了一下,興高采烈的,就打算自個去寢房外同候著的拂塵告知下去。就叫他眼前人又微蹙眉,半探出指尖,“過來。”烏憬愣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手伸過去,下一瞬,卻感受到一股平緩的拉扯力。少年慢慢順著這股力道站起身,呆呆地又被牽到人腿上坐下。寧輕鴻嗓音微冷道,“怎麽那般喜歡蹲在地上?”烏憬被淡淡訓了一句,還沒回過神,就又聽見人放輕聲音,反問,“平白矮人一頭,像何樣子?”明明每次都是他怕才蹲地上的。方才也是,根本不敢像先前一樣撲過去。烏憬低著腦袋去猜這兩句話是什麽意思,懵懵懂懂的,糾結半響,想不明白,還是選擇拋在腦後,怯怯地問,“那哥哥陪不陪我吃午膳?”就好比旁人在說大事。而他在巴巴的想著吃的。寧輕鴻看了人半響,些許無奈地輕歎,“來人”他看向門外,還未等下人進門,眼前就被少年的臉占據。烏發雪膚,眉眼精致。烏憬湊過來,巴巴地看著人,小心試探,“在房裏吃會弄得到處都是味。”他去扯人的袖子,拽了拽,收緊指尖,又很小心地靠近,摟住人的脖頸努力貼緊,用臉肉蹭著人,小聲說,“哥哥,烏烏想出去吃。”得寸進尺後,又心虛地快速彌補,“你不想出門,在這裏吃也可以的。”寧輕鴻撫著人的後腦,靜了靜,看向門外候著,等待傳喚的下人,道,“傳膳。”他抱著懷裏的少年起身。烏憬察覺到他的動作,瞬間開心得眼都笑彎了,恨不得將自己都埋進寧輕鴻身上,又不太好意思,覺得出去後肯定很多人瞧著。又期期艾艾地把貼著人側臉的臉,挪了挪,埋進人肩頸處。不是因為他哄生病的對方肯出門陪他用膳而高興,而是烏憬發現,似乎在某些事上麵,寧輕鴻對自己的縱容好像真的很多。隻要不是太過分,都會由著他去做。但是某些事上,又根本不允許他拒絕,烏憬迷蒙地回憶片刻,可這樣想又不對,明明之前都是他先對人說好話,先答應人的。寧輕鴻也沒有逼迫他,反而每次都是他自己先反的悔,可事後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害怕。不管是怎麽掙紮都逃不開的事實,還是那份令他覺得丟人,還滅頂般讓人連頭腦都一片空白的舒服,都讓人恐懼。少年就好像一隻雛鳥,在這偌大的領地打著轉,想試探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裏,摸透這個領地的主人的生活習性,又被對方的隨心所欲弄得暈乎乎地迷了路。烏憬一會兒開心地彎了眼,一會兒又皺起小臉,苦大仇深地想著事,眉眼都是糾結。最後想不通,又安慰自己不要去想了,轉而去想一會兒能吃什麽好吃的。他聽了一上午的學,肚子都餓癟了。烏憬去摸自己的肚子,還低著腦袋去看,反應過來自己還被人抱著後,頓了一下,下意識仰起眸,對上麵前人微垂的眼神。他紅著耳根把揉著自己肚子的手收回去了,又裝作什麽都沒做的樣子,別了別臉,繼續趴著了。府內的膳房得了安總管的提醒,端上來的膳食都是偏清淡的,肉也隻有清蒸片好的魚肉,湯都去了肉腥與菜料,隻留下底層的精華。烏憬肉眼可見地蔫了下去,看見上頭還有他愛吃的點心時,又打起了精神,瞥見一旁還放著半碗藥膳時,頓時提起警惕。拂塵上好膳食,就極為有眼色地領著周遭下人都退了下去,隻在不遠處守在廊外。隻留下二位主子在膳廳。寧輕鴻抬起指尖,去端那藥膳,他還未觸碰上,少年就先撲了過去,用自己細瘦的雙手忙不迭地捧起來。烏憬深呼吸一口氣,二話不說就給自己悶頭灌了,被酸澀的腥甜味苦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捧著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說話都變得不流暢,“好久,好久沒喝了,突然,突然想試試。”說兩句話就要咽一口苦水,然後又皺起自己的眉眼忍著,眼瞼一片濡濕,都要睜不開了還強撐著道,“還是那麽苦……好,好喝。”說錯了還慌忙改口。寧輕鴻微歎,“不苦?”烏憬點頭,“苦”反應過來又迅速搖腦袋,“不,不苦的。”寧輕鴻將烏憬手中的碗輕擱在桌麵上,發出清脆一聲響,用幹淨的帕子仔細擦拭著少年唇角留下來的印子,輕按著。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也一眼都沒看人。烏憬瞧著他冷淡的神情,以為對方真的氣著了,僵著身體,低低埋下腦袋,有些心虛又有些無措,似要乖乖地等著挨罰。手指還攥著人的袖子,好像要準備怎麽求饒。他嘴巴裏還苦得緊,舌根都是藥膳的味道,難受得緊緊抿起唇,連自己都沒發覺自己掛了臉。下一瞬,唇珠卻毫無征兆地被人覆上,猝不及防間,烏憬緊抿的唇齒微張開來,怔怔地睜著眼,看著麵前正動作輕緩的人。寧輕鴻輕吻著人,蜻蜓點水一般,隻同人分著那份苦味,指尖撫著人的耳頸,不緊不慢地揉捏著。明明不輕不重,也沒沾半分情欲,隻是純粹地勾著舌,卻處處繾綣得令烏憬眼都濕了,迷迷蒙蒙地被人親了許久,才恍惚地被鬆開。又被人在耳頸處用薄唇觸了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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