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翁適就看見了錢玉詢放在案台上麵的碎銀子。


    翁適捧著那幾兩碎銀,像個得了糖果的孩童,跑到林觀因麵前。


    林觀因手腳都有傷,幫不了翁適什麽,隻能坐在案台前,幫他收點銀子,順帶照顧一下受傷的小兔子。


    “林姑娘!這是不是你放的銀子?”


    竹簍裏的兔子被翁適的聲音一驚,顫抖了一下。


    林觀因坐在案台旁,朝著翁適使了個眼色。


    翁適回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正在搗藥的錢玉詢,“林姑娘你就別騙我了,我與錢爺相識將近兩千多個日夜,他怎麽會主動給我銀子?”


    林觀因認下:“好吧,真的是我給的。”


    她這樣一說,翁適反而不信了。


    翁適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捧著銀子的雙手都有些顫抖:“不會吧!真是錢爺給的啊!錢爺!”


    錢玉詢唇角笑意再現:“你再叫大聲一點,招來我的仇家,你就沒命花這錢了。”


    翁適立馬噤了聲,趕忙將碎銀揣進懷裏。


    不知為何,翁適總是覺得滿世界都是錢玉詢的仇家。


    林觀因看向坐在一旁搗藥的錢玉詢,他沒有江湖大俠的架子,也不在乎幫著翁適做這些事,是否會影響他江湖大俠的風姿。


    他換下了昨日那身沾血的黑袍,換上一身飄飄然的白衣,襯得他的膚色如潔淨的雪一樣。


    他腰間還掛著那個荷包,青竹荷包更適合這身白色的衣袍。


    白衣黑發,濃烈的眉眼與凍到緋紅的唇,都好看得恰到好處。


    他神情淡淡,雖然感知到林觀因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卻不再問她為什麽看他。


    他不喜歡她的回答。


    “不冷嗎?”林觀因問。


    他穿得少,不像林觀因和翁適那樣穿的是冬襖,裹了一層又一層。


    錢玉詢搖頭,他從來都不知道冷和熱是什麽的感覺。


    林觀因拿著拐杖,將腳邊的炭盆往錢玉詢那旁推了推。


    他做事爽快,為人也算正直,時而待人疏離,時而又平易近人。


    雖然行為言語荒謬得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林觀因覺得他是個好人。


    林觀因突然之間有種隱隱的感覺,之前電視劇裏演的江湖少年俠客,都應該是錢玉詢的樣子。


    翁適的醫館生意很好,一上午的時間,林觀因已經為翁適收了不少銀子。


    冬日的遼州風雪大,這段時日風寒、骨折的人數不勝數。翁適的醫館收費不高,又位於城中中心的位置,四通八達。


    不過,翁適有個怪規矩,一日隻看十人,多了便拒之門外。


    一上午過去,林觀因坐在案台前整理著今日的賬本。


    翁適伸了伸懶腰,準備關門:“林姑娘感覺做賬房如何?”


    林觀因歪了歪頭,垂在耳邊的發髻也傾向一側,她自己不會梳妝,隻能照貓畫虎綰了兩個垂髻,鬆鬆垮垮、搖搖欲墜的,倒是應了這個發髻之名。


    “還行,收錢很好玩。”林觀因笑著應道。


    一旁的錢玉詢將搗好的藥罐放在案台上,朝著林觀因揚了揚眉:“讓我試試,如何?”


    “錢爺!你又不識字!”翁適笑說,仿佛錢玉詢不識字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錢玉詢沒生氣,但也沒理他,勾過林觀因手邊的賬本翻閱。


    翁適見錢玉詢輕鬆悠閑的樣子,想了想,將藏在心中很久的話問出了口:“錢爺,你不會真遇到什麽麻煩了吧?”


    從前,錢玉詢來翁氏醫館治傷時,向來是治了便走,從沒停留。


    如今,他不僅帶來了一個陌生的姑娘,看起來似乎還有些要長住的意味。


    錢玉詢僵了一下,並沒否認翁適的話:“不算麻煩,隻不過最近沒了我的事。”


    翁適明顯不信。


    錢玉詢語意帶笑,頗有些自嘲的味道:“我閑的。”


    翁適舒了口氣:“沒有麻煩就好。”


    做生意的人最怕麻煩事。


    翁適走到門後,正將門推過去,就被人從外推開,翁適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來人是個年輕姑娘,穿著打扮看起來不俗。身後還跟著兩個青年壯士,手中雖沒有武器,但看著凶神惡煞。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姑娘,今日已經關門了,請明日再來。”翁適婉拒。


    “你算什麽大夫?!今日的病難道要等到明日才能治嗎?!”年輕姑娘一手叉腰,指著翁適就開始罵起來,“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今天必須得跟我走一趟!”


    翁適的話噎在喉間,他就這麽站在她麵前,難道他這掌櫃的氣質這麽不明顯嗎?


    “你!”年輕姑娘越過他,走到錢玉詢麵前,“帶著你的藥箱跟我走。”


    錢玉詢手中的賬本還沒放下,他朝年輕姑娘露出一個自以為溫柔的笑,“讓我做事,可是要給報酬的。”


    年輕姑娘高傲地抬起下巴,神情倨傲:“我是楚員外家的,你可以在遼州打聽打聽,沒有楚家出不起的錢。”


    林觀因抿了抿唇,遼州楚家在她的劇本裏是出現過的。


    原劇本中的茵茵,也就是林觀因扮演的那個角色,本來是給楚家小姐栽種新鮮果蔬的農女。


    在她救下百裏承淮後,茵茵支出的金額劇增,入不敷出,茵茵便求到了楚小姐那裏。求楚小姐先借她一筆錢,能讓百裏承淮在醫館醫治。


    楚家在遼州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富豪,楚家的生意包攬百姓日常生活各個方麵,是絕對的地方豪強。


    就連遼州的父母官員在楚老爺麵前,也須得禮讓三三得九分。


    楚家有錢,自然有人阿諛奉承,楚老爺便得了個員外的虛名。


    林觀因望向錢玉詢,他嘴角詭異的笑意還沒消散。她與他相處不長,但卻明顯地感知到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十分喜人。


    大俠不喜歡被人這麽挑釁。


    林觀因撐著拐杖,站到錢玉詢身邊,替他解釋:“姑娘,他不是大夫,隻是個賬夫。”


    翁適好心提醒:“……是賬房先生。”


    “對,賬房。”林觀因頓了頓,“姑娘可去別家再看看,咱們家馬上就閉店了。”


    “能找的我自然會找。現在,我要的是你們翁氏的大夫!”


    林觀因朝著翁適搖了搖頭,她不清楚翁適是不是和楚家有什麽恩怨糾葛,但看翁適那一臉懵的樣子,似乎和他們並無牽扯。


    “我就是翁適。”翁適大方說道,“你們找我有何事?”


    年輕姑娘轉身,不屑地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打量了翁適幾眼,癟了癟嘴,似乎不太滿意。


    “你是大夫?”年輕姑娘一點不信,但也點了點頭,“算了,那就你吧,把醫箱帶著跟我走。”


    年輕女人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朝著兩個壯漢招了招手,那兩人便惡狠狠地向前一步。


    林觀因見氣氛劍拔弩張,現在這裏,似乎隻有錢玉詢能與他們一戰。


    林觀因用受傷的手,戳了戳錢玉詢的小臂,壓低了聲音:“你的劍呢?要不要我給你找找?”


    錢玉詢冷冷看她一眼,“不用壓低聲音,他們都能聽到。”


    幾人站得不算遠,林觀因也沒有任何內力,就算壓低了聲音,她說出的話也被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林觀因:“……”汗流浹背了。


    “嗬,”年輕女人站在門口,擋住出路,“你們今日若是敢與楚家作對,明日便走不出這遼州城!”


    幾人的氣息震懾著竹簍中的兔子,白兔不安地在竹簍中竄動。


    林觀因有些猶豫:“那我們今天就可以走出遼州城咯?但我腿腳不太方便誒,能不能在遼州多待一段時日啊?”


    “嗯。”錢玉詢盯著林觀因包成枕頭一樣的腳,想了想:“確實要多待一段時日。”


    年輕姑娘聞言,雙臉氣到漲紅,她吩咐身邊的壯漢們:“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


    翁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拎好了自己的藥箱,站在年輕姑娘麵前,一臉舍身取義的樣子:“我跟你走,但是你不能抓他們。”


    林觀因滿眼感動,依依不舍地看向翁適:“翁大哥,一路走好。”


    “感覺不太吉利,林姑娘能不能換個吉祥話?”翁適要求道。


    “那我們來生還做朋友!”


    “夠了!”年輕姑娘狠厲地斥罵一聲,指揮著壯漢:“都抓起來!一個都別放過!”


    “不用抓,我跟你們走便是。”翁適一拍袖口,抬步向外走去。


    林觀因看了眼自己受傷的腿和手,求助地看向錢玉詢:“你能不能出手啊?”


    “不想。我想和他們玩。”


    大俠,你這是在玩命!


    玩的還是她這脆弱不堪的生命。


    他兩人好手好腳的,進了楚家說不定還能逃,而她如今一個手腳受創,還被任務牽製的炮灰白月光,實在是很難在這種情況下存活!


    有沒有考慮過一個炮灰的生命啊?


    林觀因緊張地拉了拉錢玉詢的袖口,雙眼中滿含著希冀,仿若忠臣勸諫昏君:“喏,出一下手,我把我和兔子的命都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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