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時代沒什麽油料作物,絕大多數人家煮熟菜用清水煮,煮熟了之後再拿筷子蘸一蘸油甕裏的豬油。這樣蔬菜裏好歹能飄點油花,然後再撒點鹽,就是普通人家不錯的一餐了。這些是百姓家種出來的,卻並不意味著不重要,或者不值錢。這就是他們的口糧。很多時候當季菜吃不完,百姓還要把這些菜曬成菜幹,做成醬菜,或醃成酸菜,待沒菜的時候食用。哪怕是粗茶淡菜,也是一家人的積蓄。鬱徵沒怎麽吃過清湯寡水的蔬菜,去年他們郡王府生活很困難的時候,大灶飯起碼都有三個菜。百姓的心實在太熱忱,他情不自禁也想對百姓好一些。這日,他召見周兆,問道:“百姓除了吃豬油外,可有其他的油吃?”周兆回答道:“有些人家也會吃香油、菜油、茶油,但因香油和菜油比豬油還貴,大部分人家吃豬油。”這年頭因為生產力並不發達,種菜的效率低,榨油的效率更低,若是生產菜油,一層層損耗下來,菜油到最後也不剩多少。相反,因為家家戶戶都有老人孩子,養豬成為了個不錯的選擇。豬也不必吃糧食,眾人閑著的時候,上山下河割點豬草,就能夠把豬給喂活。哪怕一頭豬從年頭養到年尾,還是瘦了吧唧,可終歸是肉,各種豬油,臘肉,臘腸,足夠一戶人家從年頭吃到年尾。這裏的人吃東西也省,若不是年節,輕易不會動這些儲備的肉。養豬並不容易,百姓能吃到的豬油也少,造成了百姓吃油的時候極為節省的現象。百姓不怎麽攝入油脂,這也是絕大多數人都麵黃肌瘦,身體素質不行的原因之一。鬱徵說道:“得想辦法讓百姓吃上油。”周兆從百姓中來,思考的問題也習慣偏向百姓的角度,他非常耿直地說道:“回殿下,自古以來大夥都這麽想,奈何養豬不易。”鬱徵道:“不吃豬油,想辦法弄點菜油。”周兆道:“外麵的地已經快被種完了,山上稍微肥沃一點的地方都被開墾出來了種東西,怕沒地方種芝麻。”鬱徵:“不種芝麻,再者,現在也並非種芝麻的時節。”現如今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首要任務是種植能夠吃的糧食,一般人還真不怎麽在乎吃飯有沒有油水,那是吃飽之後的事情。鬱徵在想能否找到新的油料作物。他詢問周兆相關事情。周兆見識有限,陪著鬱徵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來有什麽東西可以稱作油料作物,訥訥地不知該說什麽。鬱徵看著他那張焦黃幹瘦的臉,揮揮手讓他下去。專業的問題還得尋找專業人士。鬱徵寫信問崖塵子道長。他本來想從崖塵子道長那裏打探消息,沒想到對方還真的有消息,不僅有消息,還有現成的作物。當然,要銀子就是了。崖塵子道長親自下山與他談這事:“若說起不占地方的那什麽油料作物,最多的就是油茶樹。它隻消種下去,農閑時略微打理一下,每年便有源源不斷的油可以吃了。”油料作物這個說法是鬱徵獨特的說法,因為他地位尊貴,許多人會專門跟著他叫,先前的熊貓,大家都叫食鐵獸,因他本人習慣熊貓,眾人跟著改了稱呼。連熊貓一族也覺得熊貓要比食鐵獸好聽,默認了他這個叫法。鬱徵問:“油茶樹麽?我聽說它的油吃了不易消化?”鬱徵之前看典籍的時候看過,典籍上說茶油性寒,吃了不容易消化,無論吃多少茶油都不會長胖。他之前考慮過這種作物,看到書籍上的描述之後,便把這種作物從他心中的理想油料作物名單上劃去。崖塵子道長下巴微抬:“我們種植院種出的油茶樹,自然不是普通的油茶樹可比擬。”鬱徵道:“願聞其詳。”崖塵子道長:“我們的油茶樹產量大,果實大,榨出來的油多,味道也算香濃,沒什麽異味。它種植的成本也低,不用怎麽埋肥,今年種下去,當年就能結果。”鬱徵笑:“這麽說來,這種油茶樹就沒什麽缺點麽?”崖塵子道長:“也是有的,樹苗比較貴。”鬱徵:“有多貴?”崖塵子道長:“每株兩百文,一次需要買五千株以上,不還價。”鬱徵:“確實貴。這麽貴的樹,最後榨出來的油,我們也不知道是何模樣,你能送點下來我們先嚐嚐麽?”崖塵子道長:“自然。我回去後便讓人送來。”鬱徵:“辛苦。等嚐了,我再給道長寫信。”崖塵子道長:“那我便靜候佳音了。”崖塵子回到山上後,直接讓熊和送來一桶油。這油的顏色比普通油更深一些,質地更加濃稠,聞著有點特殊的香味,還挺好聞。鬱徵讓廚房用道長送來的油做菜。這種油用來炒青菜時,茶油那股獨特的香味會比較明顯,但並不難吃,用來做葷菜時,幾乎就嚐不到那股香味。鬱徵感覺這油的味道可以,便接著和崖塵子道長談油的事。崖塵子專門帶鬱徵去看他們山上種的油茶樹。他們種了好幾座山,山上的油茶樹密密麻麻,此時已經開出了白花,其中蜂蝶往來,嗡鳴不已。可以想象等這批油茶結果之後,他們今年一定會獲得一個大豐收。崖塵子示意鬱徵看腳下的泥土:“殿下對種植一道也熟,你看這底下的土,全是黃泥,這些土用來種其他東西,多半都種不活,用來種油茶,每年都能獲得豐收。”鬱徵蹲下來,用手撚了撚黃土後,說道:“土雖然不是什麽好土,但埋了肥料一樣好用。”崖塵子笑:“我們可沒埋肥,殿下若不信,可把底下的土挖開來看,底下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鬱徵看崖塵子一眼,還真叫人把底下的泥土挖開來看。鬱徵不僅挖附近的泥土,還挖遠處的泥土,充分使用抽樣調查的方法。這些泥土挖完,底下果然沒有埋肥的痕跡,鬱徵才滿意地點頭。道長說道:“我們並沒有怎麽埋肥,頂多每年榨完油之後會把油粕運上來,重新埋回樹根底下。”鬱徵轉頭看著他:“若真是這樣,種油茶樹確實劃算,為何你們一直沒有賣出去?若是這種品質,價格貴一些也不是不能接受。”崖塵子微微笑了笑:“我們在此蟄伏許久,一直未遇著明主,油茶樹也就沒賣出去。”原來如此,鬱徵明白了。邑淶郡偏遠,根本沒有大客戶過來,本地的農戶又消費不起,所以這些茶樹便沒能賣掉。鬱徵看他那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心道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再仙的道長,談起利益來,也是寸步不讓的。鬱徵最後跟崖塵子談成了這個生意,隻是他暫時沒有銀子,得先賒著,等資金回籠了再還給崖塵子。崖塵子這次大方地答應了,還送他一些油茶樹。鬱徵猜測他之前培育出這批油茶樹並不是為山下的百姓準備,如果按照目前邑淶郡的勢力分布,多半是瞄準了左行懷。左行懷有人有錢,背後就是十萬大山,種這點油茶樹一點都不費力,收益也不錯。隻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沒有談成生意,這批油茶樹為什麽在山上種了那麽久也沒有銷售出去?鬱徵並不想探究這背後的故事,他買下這批油茶樹之後,決定把這些油茶樹分給百姓。與其他作物一樣,這批油茶樹同樣采取分成的法子。哪家要是種了油茶樹,到時候油茶籽下來,分郡王府三成。種植不易,郡王府此次同樣采取自願原則,哪些人想種油茶樹,便找農官申請。整個村子一起申請也行,隻要當地符合種植條件,郡王府一般不會卡這個。當地百姓與郡王府合作已久,消息一放出去,立即有無數人朝農官申請。這次鬱徵買的油茶樹不是很多,最後采取抽簽模式。今年先抽簽,待明年更多的油茶樹培育出來了,再分發第二輪。因很多村子都申請了,最後抽出了十個村子。其中有蘭界縣的寧家村。這是一個窮村。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一直維持著四五十戶人家的規模,從來沒有擴大,因為外界的生活也不好過,所以也並沒有怎麽縮小。這個窮村砸爛了都刮不出一滴油水來,村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除了有些外嫁的女兒會回來走親戚之外,基本沒有外人過來。今日卻不一樣,今日不僅有外人過來,來的人還騎了馬過來。這年頭,馬可是金貴的事物,很多人家把一家子賣出去也不一定能買得起一匹馬。有外人騎馬過來,可是個大事情,很多村民活也不幹了,家常也不嘮嗑了,就在祠堂裏打聽來人的消息。“怎麽會有人騎馬過來?難不成是誰家在外麵發了,衣錦還鄉?”“就我們這個破地方,這些年出去的人一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你看看究竟有誰能發起來?”“那怎麽會有人騎馬過來,我看他們的神色也並不猙獰,不像有逃犯逃過來了。”村民們議論紛紛,不過難得遇上這種大事情,每個人的神色都很緊張且興奮。好些孩子掛著鼻涕在村裏跑來跑去。這些孩子頂多腰間圍一塊破布,更有甚者,連布都沒有,就這麽光溜溜地跑來跑去,無論男童還是女童。他們連衣服都沒有,自然也沒有鞋。隻有大一些的孩子,因為已經知道羞恥,會待在家裏,不在外麵亂逛。這些孩子窮歸窮,但並不笨,他們看到那些騎馬的人過來,悄悄跑去偷聽。很快聽到了一點細枝末節的孩子們忍不住跑回去給大人報信:“那些老爺們過來要給我們送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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