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之前,我有幾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他們或許不知道池毅淵這個名字,但是他們都見過、都夢想過赫利俄斯。“蟲族精神網已經消失,光輝聯邦內部,正在進行蟲皇緊急換屆;我們所在的這道光輝戰線與光輝聯邦之間的星門已經被拆毀,無論生死,這裏就是我們最後的防線;所有的光輝戰線都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無暇分兵,最近的援軍也要十二小時之後才能到,而且現在星門被拆毀,十二小時應當也來不了了……”“而且你們所有人,都能看見那隻完全無法阻擋的母獸。”前所未有的絕望真相、一直被封鎖的消息,就這麽一股腦的全部朝著整個光輝戰線的所有人攤開。甚至連後勤的人都站直了身體,茫然又惶恐地抬頭看著這台往日裏勝利的象征,這台無敵的赫利俄斯。但現在,赫利俄斯向所有人宣告絕望。池毅淵的聲音依舊平穩:“我們會輸嗎?當然!”“我們會死嗎?當然!”“這樣的敵人,這樣的危機,這樣的浩劫,麵對這樣的一切,我們怎麽存在僥幸的可能?”“但我們是為了保全自己、我們是為了苟活才來到光輝戰線上的嗎?”“光輝聯邦是因為光輝戰線才得以稱為光輝,從光輝聯邦成立直到現在,四百五十一年的漫長戰爭,有多少先輩的生命永遠終結在這裏,存在於這裏的英靈,何止百億、千億,無數的犧牲才最終構建成我們腳下的光輝戰線,無數的死亡支撐著我們現在可以站在這裏。”“我們難道是在這一刻才剛剛知道這件事的嗎?”“我們在來到光輝戰線之前,就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我們身後就是聯邦!”“我們身上所代表的,是四百五十一年來無數先輩傳承的、真正的光輝!”壓抑的絕望氣氛開始逐漸被某一種更為熾熱的感情點燃。“諸君,拿起武器,戰鬥吧,戰鬥到最後一刻!”“我輩戰士,生,生有所為,死,死得其所!”整個光輝戰線的靈魂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池毅淵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他的聲音從激昂又恢複到了平穩,他在公共頻道裏說道:“我是光輝聯邦軍人,我宣誓,我將捍衛光輝聯邦憲法,保護聯邦公民,對抗一切敵人……”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動,這是他們加入聯邦軍隊時的宣誓誓詞。吉爾伯特站在指揮室裏,右手成拳放在左胸,低頭肅立,跟著公共頻道裏池毅淵的聲音,低聲念著當初宣誓的誓詞。終於把赫利俄斯該攜帶的所有幽能容器鏈接完畢,柯明輝抬起頭來,仔細聽著公共頻道裏的聲音。“我是光輝聯邦軍人,我宣誓,我將……”他一邊輕聲念著,一邊抬起右拳,輕輕地在自己左胸前碰了一下。不知有多少人此刻也在做這個動作。靈魂中的烈火並未熄滅,但此刻它已經被轉化成了其他更為內斂更為具有力量的感情,如金鐵一般沉澱在了每個人的心底。這種感情,叫做信念。十分鍾已到,赫利俄斯號啟動,幾十米高的機甲帶著一張龐大的由幽能容器編織的“網”,衝向太空,那些幽能容器圍繞著它,讓它看起來像極了一輪黑色的太陽。作者有話說:第66章 第二世界第五區首都行星,蟲皇行宮莊園。“成功接引本體數據,當前力量解放:百分之二十。”225的機械女聲在易晨的腦海中響起。來自北境的冰雪飄揚在了這片廢墟之上。原本隻在胸口處的藍色花紋如同某種特殊的圖騰蔓延到了易晨的全身,而後飛快變得鮮紅如血。仿佛是有無盡的火隱藏在他的身軀中,火光自他金色的瞳孔中透出。莊嚴的黑色重劍被他握在手中,那劍身上滴落著永不幹涸的罪人之血,在地麵上綻出一朵朵冰棱血花。昔日的王子舉起了他的劍,走進了狂亂的精神風暴中。一步踏入,肆虐的風暴便在他麵前兩尺之處停息。王子阿薩爾特謝菲爾德,與他的國,於此地降臨。冰雪中仿佛有萬民頌唱之聲傳來,頌唱他的榮耀、他的功績、他的傳說,冰霜飄飛,王子站在自己的國之上,對著蟲族的皇帝抬起劍鋒。血紅的花紋纏繞在他的指尖,阿薩爾特黃金的瞳孔中流淌著熔岩:“我來給你們開路。”“這是……什麽?”阿爾文茫然地看向這個越過自己的黑色背影,雪白的冰霜沿著他走過的路途凝結,仿佛有冰霜的巨龍發出吐息。伏在他背上的林間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咧開嘴笑了笑:“如你所見,北境的王子,被封印的惡龍,榮耀的複仇者,阿薩爾特謝菲爾德,盡管看吧,如此盛景,哪怕你看過轉眼就會忘記,也足以無憾!”阿薩爾特一步一步向著行宮的最中央走去,以他身前兩米為界,形成了一道廢墟與冰雪的交界線,這是背負榮耀的複國王子,於他而言,所立之地便是國土,劍鋒所指皆為吾國。阿爾文背著林間跟在他身後,走在冰雪之上。林間的終端又有了反應,他拿出來貼在自己的耳朵上,另一邊傳來聯邦議員焦急的聲音:“第五區邊緣星係的光輝戰線出現異獸的主體母獸,光輝戰線已經出動赫利俄斯攜帶原始幽能衝擊母獸,推算於十五分鍾後兩者就會相撞……”“請問十五分鍾之內,有沒有可能完成蟲皇換屆?”聯邦議員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抱什麽希望,但是如果能夠在十五分鍾之內完成換屆,重新構築精神網,光輝戰線上,數百億的戰士存活幾率都會上升,他不得不問。但林間立刻答道:“沒問題。”“什麽?”聯邦議員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但是林間已經掛斷了通訊。林間抱住阿爾文的脖子,衝著阿薩爾特喊道:“五分鍾之內,能夠抵達撒拉弗陛下麵前嗎?”走在前方的阿薩爾特轉頭看了他一眼,答道:“足夠了。”紛揚的雪花被寒風卷起,阿薩爾特開始奔跑,暴風雪呼嘯著向前方席卷而去。阿爾文隨在他身後奔跑,突然聽見了錚然的金鐵相交之聲,阿薩爾特橫劍擋在胸前,而一個完全蟲化狀態的侍衛團成員布滿鎧甲的爪正抓在他的劍刃上,還沒等他的另一隻利爪揮向阿薩爾特,血紅的長劍已然出現在阿薩爾特另一隻手中,劍刃劃出一道淩厲的直線,一劍梟首!阿爾文太熟悉這一招了,他被易晨就用這招殺過。阿薩爾特在殺了那名侍衛團的成員之後完全沒有停留,這一場短促的遭遇戰時間不過五秒鍾,呼嘯的風雪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就將屍體掩蓋,隻有一片血色在冰雪中浸透出來。阿爾文的視線在那一片血色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繼續跟在易晨的身後向前。他認識這個侍衛團的成員,或者說,他認識這個侍衛團的每一個人,蟲皇陛下的侍衛團是許多s級雌蟲的理想和榮耀的終極,幾乎每一個s級雌蟲都認識整個侍衛團的全體成員。但今天他們都會死在這裏。撒拉弗陛下的精神失控已經發生,與撒拉弗陛下早已進行了精神力深度鏈接的他們,精神力早就被完全破壞,隻剩下戰鬥本能,他們注定成為今日蟲皇換屆的祭品。阿爾文緊跟在阿薩爾特身後,看著他行雲流水般斬殺著所有來到他麵前的敵人,無數的鮮血也沒能阻擋阿薩爾特一瞬。但他恍惚間在呼嘯的風中聽見了歌聲。阿薩爾特在唱歌。他手中黑色的重劍深深地捅進了麵前侍衛團成員的腹中,而後將其直接攔腰斬成兩段,大片的血汙在他黑色的禮服上蔓延,雪落在其上,凝成一片紅色的冰。他滿是紅色花紋的臉上神情肅穆,但是他口中確實在輕輕地哼唱著一首歌。“請賜予他們永恒的安息,”“請賜予他們不墜的光明,”“萬能萬有的神,求你予以寬赦……”阿薩爾特如同飛翔一般奔馳在通往行宮的道路上,他身上滿是烈士的鮮血,暴風雪環繞在他的周身,但他口中,始終輕輕地哼唱著這首安魂曲。他答應過撒拉弗,給所有侍衛團成員,最利落最體麵的死亡。四分鍾,阿薩爾特便帶著阿爾文和林間抵達了行宮。大雪籠罩了這破碎的行宮。林間從阿爾文的後背下來,沿著階梯走向王座。阿薩爾特振去劍刃上的血跡,跟在他的身後,但他黑色的禮服下擺,依舊緩緩滴落著濃稠而冰冷的血。撒拉弗閉目坐在上麵,長長的白發散落著,雪落在他的身上頭發上,讓他看起來幹淨得像是一尊雕塑。或許也不是,阿薩爾特能夠看到他的王座下蜿蜒的血,或許撒拉弗的哪裏也受傷了。林間走上前去,俯身用額頭貼住了撒拉弗的額頭,輕聲喚道:“撒拉弗陛下。”撒拉弗緩緩地半睜開眼睛。他似乎凍僵了,連睜眼的動作都變得很慢,但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兩個頂級的s級雄蟲精神網開始交匯,原本因為撒拉弗精神力失控而消失的精神網重新出現,洶湧的精神力的洪流在整個第五區爆發。“十分鍾,精神網就可以重構。”林間對阿薩爾特說道。阿薩爾特能看見他迅速在變白的頭發。十分鍾,完成蟲族皇帝的交替。阿薩爾特將劍插回腰間的劍鞘,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第五區邊緣星係光輝戰線。吉爾伯特在得到光輝聯邦那邊“候選人林間承諾將於十分鍾內完成精神網重構”的消息之後,猛地站了起來。“全體前線成員開始撤退,所有人,以最快速度進入避難所!九分半之後,光輝戰線將應對第一波幽能爆炸的衝擊,所有人固定好自己!”他原本沒打算下達前線撤退的命令,因為無論退與不退,最前線都是必須要犧牲掉的,如果在沒有精神網防禦的情況下全員撤退,那麽哪怕應對過去了幽能的衝擊,光輝戰線也會被純粹的異獸攻破。但現在,有人告訴他,精神網十分鍾內就可以重構。吉爾伯特作為指揮官,是最先被安排到避難所的那一批,他給自己扣好安全帶戴好維生裝置,把自己固定在牆壁上,然後就看見了完成了後勤工作趕來的柯明輝。柯明輝看見他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起來,他一邊動作飛快地給自己穿戴著維生裝置,一邊小聲道:“你沒事吧?”“沒事。”吉爾伯特的聲音從麵罩裏傳出來,顯得悶悶的。“我們會活下去嗎?”他又問道。“會的。”吉爾伯特答道。柯明輝扣上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他身邊的牆壁上,所有人頭盔上的顯示屏開始了三分鍾的倒計時。在倒計時進行到最後一分鍾的時候,吉爾伯特突然說道:“是我下令叫他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