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恒抱著他坐在地毯上：“為什麽這麽說？”阿薩爾特有些困倦地靠在他的胸前,小聲道：“因為……我是龍。”有些答非所問,但是池以恒明白,失去了心髒的阿薩爾特隻是失去了正麵感情，而龍化的加深，將會讓他的感情真正的扭曲。從前他所產生的愛最多是如同投入黑洞一般消失，而現在他的愛開始向他反饋痛苦，而很多年以前，在阿薩爾特衝著自己露出那種充滿殺意的癲狂笑意的時候，池以恒就已經意識到了他的扭曲。現在這種扭曲變得日益深重。“和安娜公主呆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痛苦嗎？”池以恒問道。“嗯……”阿薩爾特半閉著眼睛，應了一聲，“我不喜歡她。”他輕聲道。因為與她相關的一切都讓他感覺越來越痛苦。“但您比任何人都深愛她。”池以恒輕輕地用下巴貼住他的額頭，壓抑著心中翻湧的感情，說道。“嗯，所以愛很痛苦。”阿薩爾特皺了皺眉，“但我又沒法控製自己不去愛她。”池以恒又問道：“那您和我呆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覺得痛苦？”“不會啊。”阿薩爾特又露出那種惡劣的笑，然後用頭上的角頂了頂池以恒的下巴。不出所料。池以恒重新按住他的腦袋，然後低聲道：“但是對於我來說，愛不是痛苦，是所有最美好感情的集合，我愛您。”“可是，美好的感情是什麽呢？”阿薩爾特看向他，“而且，如果愛不是痛苦，那麽，你現在又該怎麽解釋呢？”“你說你愛我，但現在你的愛讓你痛苦。”“沒有。”池以恒低垂著眼睛，否定道。“可是你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會害怕我，許多時候你想反對我，但你不敢；你總會生我的氣，雖然通常會忍耐下來；何必說謊呢，池以恒，你現在就很痛苦。”幼龍醉醺醺地在他懷裏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好興致跟他理論著，“我有時會忍不住覺得你就是喜歡痛苦，才會說愛我。”“我不是受虐狂。”池以恒咬牙切齒地又捏了捏幼龍的臉，“而且我也沒有害怕。”“安娜公主也很愛您，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不痛苦。”因為阿薩爾特舍不得把對付自己的這套不講理的德行拿去對付安娜公主。阿薩爾特就不說話了，默默地蜷縮起來。池以恒長長地出了口氣，捏了捏他堅硬的龍角：“您今天替我拒絕奧利維亞侯爵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你是我的騎士，是我許諾複國成功後的第一功臣，我不會允許其他人侮辱你。”阿薩爾特小聲道。“我知道，但我更希望您能說，是因為喜歡我才會這麽做。”阿薩爾特嫌棄地打開了他的手。“您會喜歡我陪在您身邊的感覺嗎？像是小孩子喜歡一個玩了很久的玩具一樣。”池以恒低頭看著他。“我不是小孩，你也不是玩具，我已經成年，而你，你當堅持一個功勳騎士應有的尊嚴和榮耀。”阿薩爾特皺起眉，說道。“那麽，您會喜歡我陪在您身邊的感覺嗎？”靠在他胸前的幼龍眨了眨眼睛，然後把目光轉到了別處。“您和我相處的時候不會感覺到痛苦，而且我也足夠忠誠和有用，當然我的相貌長得也還不錯，脾氣也很穩定……”池以恒湊到他的臉邊，再次問道，“您會喜歡我吧？”阿薩爾特暈暈乎乎的順著他的話思考了一會兒，覺得確實很有道理，於是便點了點頭，說道：“喜歡。”池以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那雙棕色的瞳孔裏麵盛滿了溫柔的笑意。阿薩爾特被這突然的變化搞得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我很開心。”池以恒貼著他的耳朵說道，“我愛您，我愛您，我愛您。”愛是痛苦，愛是所有最美好感情的集合，愛是一個命題。而此刻，阿薩爾特第一次對這個命題產生了一些好奇。本來池以恒還膽大包天的想趁著氣氛正好親他一下的，被阿薩爾特再次吐出了一串小火苗嚇住了。然後池以恒就換了一種膽大包天的方式，抱著阿薩爾特直接一起在他的床上睡了，而且蓋的還是同一床被子。所幸池以恒素來是醒的比阿薩爾特要早的，第二天早上阿薩爾特還沒醒過來的時候，池以恒就戀戀不舍地放開全身都熱乎乎的幼龍，輕手輕腳地爬出被子了。阿薩爾特睡醒的時候，池以恒已經在花園裏跟安娜公主聊天了，阿薩爾特就算是察覺到了這家夥僭越的行為，也沒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算賬。他們三個就這樣暫時在奧利維亞女侯爵的莊園裏居住下來了。奧利維亞女侯爵對待安娜公主的態度遠超其他人，在和其他貴族接觸的時候，他們往往都是隻看重阿薩爾特，隻有奧利維亞對阿薩爾特愛答不理，反倒是對於安娜公主無比上心，給她找了最好的執政官當老師，還送給她一匹駿馬，讓她可以騎著它在自己的領地裏巡視。至於池以恒，自從那天晚宴上池以恒在奧利維亞麵前直言說想當阿薩爾特殿下的狗之後，奧利維亞看見他都跟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似的，再也沒有一開始的喜愛和曖昧情緒，池以恒正好樂得自在，每天還能跟阿薩爾特交手練習。他從阿薩爾特十二歲的時候就擔任阿薩爾特的劍術老師，到現在已經六年了，阿薩爾特的力量也不再是正常人可以比擬的，隻不過單純論技巧，阿薩爾特依舊不是池以恒的對手，這個神秘的家夥就像是擁有無窮無盡的經驗一樣。“小安娜在這我裏學習的半年結束之後，你們差不多就可以宣布和現任的國王進行抵抗了。”奧利維亞在一次下午茶的時候對阿薩爾特說道，“一年時間，足夠你們把那個蠢貨打得一敗塗地。”“當然，事情總有許多變數，也不一定是一年，總之，你們可以從現在就開始準備了。”這位女侯爵微笑著欣賞著自己的指甲，“我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們。”隻不過當時他們誰都沒想到，這個變故來得這麽快。一個月之後，神殿突然宣布對昔日王子阿薩爾特謝菲爾德進行通緝。神殿的力量遠大於現任國王所能調動的力量，而且教堂遍布整個王國，通緝令一下，所有的信眾都將會成為阿薩爾特的潛在敵人，哪怕是奧利維亞女侯爵也不能保證阿薩爾特的絕對安全除非他一直呆在城堡中不與外人接觸。“為什麽神殿會插手北境王國的事情？”奧利維亞第一次態度有些沉重地來問阿薩爾特，“你做了什麽？”君權神授，雖然這位神明幾乎從不插手王國的內政，但是無論怎麽說，神權都是大於君權的，被國王通緝算不了什麽，但是被神殿通緝，所有教堂連成的密不透風的網給人的壓力簡直難以想象。“什麽也沒做，或許是因為我成長了，我的心髒還在神殿那裏，說不定他們覺得我實在是有威脅，所以需要除掉我。”阿薩爾特想了想，說道，“不過通緝僅針對我個人，並沒有帶上安娜，所以我準備在近期離開，安娜就先交給你照顧。”奧利維亞眉頭一挑：“沒問題，但你……”“我跟您一起。”池以恒說道。奧利維亞頓時皺起了臉，不再說話了。作者有話說：第73章 番外7“兩年之內,我會解決神殿的事情。”在離開之前，阿薩爾特對安娜說道，“你繼續學習,等我回來。”“阿薩爾特……”安娜公主顯然舍不得他極了，但還是目送他離開。沒人知道他說的“解決神殿的事情”到底是怎麽解決，但是阿薩爾特比任何人顯得都從容不迫，就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一樣。“我需要盡快變強。”阿薩爾特扇動著龍翼，站在旁邊的樹上,看著池以恒在樹下生火。“怎麽了？”池以恒看向阿薩爾特。阿薩爾特在看著遠方的教堂。“我並不會真正的完全變成龍。”阿薩爾特坐在了樹枝上，依舊看著遠方在冰雪覆蓋下的教堂，“但我需要達到龍化的最高限度,池以恒,接下來跟我一起，盡可能去獵殺敵人吧。”“你是說神殿的人？”池以恒慎重地問道。神殿是真的不好惹，要是大肆屠殺神殿的人，可能等著阿薩爾特的就不僅是通緝了，有可能是神明親自降下神罰這是哪怕真龍都無法承受的。“不，我們不是有一份名單嗎？”阿薩爾特從懷裏拿出了一張名單，臉上露出了一個略帶著癲狂意味的微笑，“那些該死的人,我們現在有足夠的時間送他們去死了。”接下來阿薩爾特一度成為了某些貴族的噩夢。神殿雖然也在通緝他,但已經完善了雙翼的阿薩爾特遠比任何人的速度都要快,當他開始幹起刺殺,所有站在他對立麵的人便開始瑟瑟發抖,連神殿的包圍網對他而言,想要突破起來也是輕而易舉。放棄了王子殿下的架子的阿薩爾特,重新讓所有人意識到了他純粹的強大。阿薩爾特並不殺死神殿的追兵,但他有時會相當惡劣的戲弄他們，而且故意同他們戲耍一樣的戰鬥。池以恒在這些時候，並不被允許在他身邊。阿薩爾特肆意的殺戮、肆意的受傷、肆意的逃亡，隨著他的血越流越多，他龍化的程度也在逐漸加深。池以恒也能感受到阿薩爾特的扭曲越來越深。一年之後，已經長出了龍尾的阿薩爾特在跟池以恒坐在山洞裏等著雪停的時候，突然說道：“我覺得快要差不多了？”“這就是龍化的最高形態？”池以恒掃了一眼他身後那條長長的滿是鱗片的尾巴，隨口問道。說實話，這一年以來，阿薩爾特的性格變化很大，他變得更加的冰冷、喜怒無常、更加的癲狂，連那些平靜的仿佛是溫柔情緒，也完全從他的身上消失了。但他容許池以恒更長時間更親密的陪伴，甚至有時候會抱著他入睡。池以恒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樣變化下去的阿薩爾特，他甚至有些懷念安娜公主也在的日子，雖然那時候阿薩爾特總是嫌棄自己，保持距離，但那時候的阿薩爾特溫柔鮮活很多。“嗯。”阿薩爾特慵懶地靠在他身上，龍尾靈巧地繞著他的胳膊纏成一圈一圈，“再過一段時間，你就陪我去一趟神殿吧。”站在現任的國王那邊的的貴族已經被阿薩爾特的殺戮嚇破了膽，估計現在就算是他那位已經成為了國王的叔父，在夜裏也免不了要做自己被阿薩爾特的長劍斬首的噩夢。要是不算神殿的壓力，阿薩爾特王子現在想要複國的話，阻力應當會比從前更要小許多。隻不過阿薩爾特想要當國王的話，肯定免不了要遭受更多的非議，畢竟有多少貴族能夠接受一個刺殺了無數大貴族的國王呢。“自投羅網？”池以恒沒忍住問道。阿薩爾特抽了他的胳膊一尾巴：“讓神殿撤銷對我的通緝。”“能做到嗎？讓神殿改主意……”池以恒連忙隨手摸了摸阿薩爾特的尾巴，以示安撫。“可以，他們會答應我的條件。”阿薩爾特眯起黃金的龍瞳，懶洋洋地重新把尾巴纏到他的胳膊上，“我要睡一覺，你望風。”“好。”池以恒把他抱在懷裏，看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山洞外的雪還在嘩嘩落下。池以恒總感覺有種莫名的憂慮，這種憂慮是現在阿薩爾特的狀態給他的。從前的阿薩爾特雖然跟他不親近，但給他的感覺是掙紮著向上的，而這一年來的阿薩爾特，則像是在抱住了他義無反顧地墜落。三個月後，阿薩爾特帶著池以恒來到了神殿。這種自投羅網的行為很明顯震撼了神殿的所有人，神殿騎士甚至沒有敢上前拿下阿薩爾特的，昔日的王子被人群簇擁著，一步一步地走進神殿。白發的教皇站在神像下看著他。“阿薩爾特殿下。”教皇對著阿薩爾特點了點頭。“我要跟你聊一聊。”阿薩爾特看向他。阿薩爾特四歲時被挖出的心髒還在神像前的供奉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