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瓊望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憧憬向往,信任依賴,這樣子在夏千羽看來有些麻煩,但也十分受用,眾目睽睽之下不好有什麽回應,隻得用眼神示意師姐貴華真人幫他照拂一下。


    貴華真人悄悄撇嘴,有些懶得管。


    沈飛瓊要單純隻是被承危真人嚇著了,那她自然是不介意幫忙安撫一下。


    可沈飛瓊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對她師弟露出一臉癡心向往的可怕神情,貴華真人委實是看了就心煩,於是一把將宛月推出去,“你去,把沈飛瓊照顧好了。”


    宛月正在著急,想要給她的飛瓊姐姐幫忙,得了這話立刻快步上前,扶住石韻的手臂,壯起膽子陪她一起裝模做樣。


    滿臉正義之色,安慰道,“飛瓊姐姐別怕,你並非蓄意滋事而是受了委屈,宗主和真君都愛護門人,明鑒鏡查,定會主持公道給你做主的。”


    紫衣真君,——


    這弟子耳朵是聾了嗎,他剛才明明已經判了沈飛瓊蓄意滋事。


    貴華真人也聽得頭疼,暗道謝宛月平時挺規矩一個人,頗能入她的眼,怎麽一碰到沈飛瓊的事情就跟撞了邪似的。


    輕斥道,“你照看著沈飛瓊就行了,莫要亂說話。承危真人是什麽身份,還能混賴了你們!”


    宛月一臉欲言又止,“我——”有些害怕地抬眼看了看黑沉著臉的承危真人,再看看滿臉都寫著“可憐柔弱”的沈飛瓊,最後一咬牙,“我有證據。”


    說著取出一塊淡青色的留影石——


    眾人莫名,貴華真人和夏千羽則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


    係統,咦,宛月是個可塑之才啊!雖然修煉天賦一般般,但其它方麵都能舉一反三,靈活運用。


    石韻則是十分欣慰,孺子可教!


    自從上回用一塊留影石抵了霜峸宗曹師兄的無理勒索之後,宛月就養成了碰到事情便錄影留證的好習慣。


    手握留影石催動靈力,那日的情景便曆曆出現在眾人眼前。


    …………


    翠柏奇石環繞的映雪峰下,承危真人麵沉如水,對麵站著兩個身穿外峰弟子服飾的人,承危真人朝其中一個招招手,語帶威脅,“你過來!”


    那弟子正是沈飛瓊。


    沈飛瓊被承危真人命令,不敢不過去,隻是看樣子十分抗拒害怕,怯生生地抬腳移步,半天也沒挪動幾步。


    承危真人不耐煩,一抬手,沈飛瓊的身體立刻繃緊,被一股無形的靈力拖曳,不由自主地往他跟前移動,嚇得連連驚呼。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在奮力抗拒,雙腳在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痕跡,同時越叫越大聲。


    承危真人臉色難看,再次低喝,“過來!”


    沈飛瓊努力掙紮。


    可惜最後還是被承危真人抓在了手中,一手按住她肩頭,一手就向她的腰間摸索。


    沈飛瓊雙手環胸,雙手努力伸展,護在腰側,扭動著身子拚命掙紮躲避,一邊尖聲驚呼,“啊啊啊,放開我——”


    …………


    別說,這活脫脫就是一幕惡霸強搶民女的場景。


    宛月認為這一段就足以作為證據,便在影像中沈飛瓊“非禮啊——”的驚呼聲中收回靈力,驚恐的呼救聲嘎然而止,畫麵也隨之消失。


    石韻委屈的聲音適時跟上,對紫衣真君道,“真君,弟子真沒有蓄意滋事,這般情況之下,實在是迫不得已。”


    紫衣真君,——


    他不過就是想避重就輕,處置了身份最低的外峰弟子,然後就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怎麽這兩個外峰弟子如此與眾不同,在他一個圓融境的真君麵前還敢不停廢話,拒不認錯。


    氣得他都想把這兩個沒有眼色,不懂變通的小弟子拎到外麵去教訓一頓:讓你們認罰你們就認!懂不懂什麽叫大局為重,本樓主又不是真的是非不分,心黑手狠,到時肯定雷聲大雨點小,輕輕罰一下就過去了。


    話說宗主幾日前把紫衣真君叫去處理兩位真人的糾紛時,他就覺得此事棘手。


    主要是這二位真人的後台都太硬,將誰判為過錯一方都不合適。


    他已經頭疼好幾日,好不容易出現轉機,可以將此事的重點放在引發爭端的外門小弟子身上,外門小弟子卻偏偏不肯配合。


    看似膽怯緊張,其實口齒清楚伶俐,喊冤喊得一波三折,且少見的精明,在被靈域境真人欺負時竟然都能想起來要留影取證,被審問時動作迅速,直接就把證據展示了出來,那他就算存了捏軟柿子的心思,也不能在麵對如此確鑿的證據時還指黑為白。


    幹脆看向承危真人,讓他自己想辦法,“承危真人,這——?”


    承危真人麵對了如此“確鑿”的證據,也有點沒脾氣。


    別的不說,敢當眾反駁紫衣真君,還敢留存他承危真人的“罪證”,這就不是一般的小弟子能做出來的事。


    這胖竹子和她的同夥果然都是膽大妄為之徒。


    他畢竟是靈域境的修為,眼界和氣度都不一般,先前被個【胖竹子】耍了,又被眾人誤會想搶千羽真人的女人,自然是火大,不過鬧到了此時已經不再生氣,反而覺得確實是他自己處置此事時有些急躁,落下了把柄。而這兩個外峰弟子能膽大心細到如此境地也真是少見。


    不由正眼打量了宛月,問道,“你是哪一峰的,叫什麽名字?”


    此人是個人才,雖然和胖竹子沆瀣一氣,但能頂著壓力幫胖竹子說話也說明很講義氣,心性不錯,等此間事了,可以把她調到彩衣峰自己的手下去管事。


    至於胖竹子,千羽真人既然說那是他的人,那就留著她去禍害夏千羽吧。反正他是看出來了,那胖竹子果然如師尊所說,有些古怪。


    宛月被問得緊張,卻不敢不答,躬身道,“弟子金吾峰謝宛月。”


    承危真人點頭道,“你不錯。”


    宛月驚悚抬頭,很懷疑承危真人這說的是反話,緊緊抓著石韻的胳膊,可憐巴巴地尋求安慰,顫聲道,“飛瓊姐姐。”


    心想自己這番可是為飛瓊姐姐出了大力,連紫衣真君和承危真人都得罪了,飛瓊姐姐回去後可得給自己記一大功才行。


    石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用眼神表示:回去就給你記一大功。


    承危真人又再轉向夏千羽,正色道,“我當時急於揪出擅闖禁地之人,沒有顧及其它,現在看來,當時那般行事確實是有些不妥,難怪千羽真人會誤會,還望見諒。”


    承危真人孤高冷傲,這就算是難得的軟話,表露出了主動和解的誠意。


    而夏千羽是先動手的一方,加之沈飛瓊也承認曾經私闖過禁地,證明之前的事情確是有些誤會,得了這個台階,自然不能再揪住不放,於是也和緩態度,客氣了幾句,兩人之間的這一場爭端,這便算和解了。


    石韻剛悄悄鬆口氣,覺得這兩人既然已經和解,那自己的責任應該就沒那麽大了吧。


    就聽有一個清揚悅耳的聲音忽然輕笑了一聲,“有趣!”


    正是與宗主一起端坐在上首的思凡仙君。


    思凡仙君笑過之後對宗主渡湘仙君道,“這小丫頭如此天賦,怎麽卻還是個靈珠境——”


    說到這裏似是有些猶豫,朝石韻招招手,“胖竹子,你過來。”


    石韻,——


    胖竹子這個坎怎麽就過不去了,她叫沈飛瓊!


    旁人也很奇怪,不知思凡仙君為什麽要叫她胖竹子,不過都不好插嘴詢問。


    石韻提著小心上前躬身行禮,“見過思凡仙君。”實在沒忍住,又加上一句,“弟子金吾峰沈飛瓊。”


    特意將沈飛瓊三個字說得清晰明白,言下之意是我叫沈飛瓊,不叫胖竹子。


    思凡仙君卻隻笑了笑,不予理會,居高臨下的又再細細看了她兩眼,隨即臉上閃過一絲了然,問宗主道,“怎會如此?”


    他們兩個都是當世高人


    ,旁人看不出的問題,在他們眼中卻都清楚明白。


    宛月用留影石錄下的那段影像中,沈飛瓊驚呼掙紮,雙手死死環在身前,好像是護住自己,不讓人輕薄了去,實則是借機在腰側迅速畫出了一道符篆,符成之後,她那腰身在兩位飛天境仙君的眼中便都粗了一圈。


    其中的曲折用意兩位仙君隨便想想也就明白了。


    此乃小事,能讓兩人看入眼的卻是這弟子在符篆一道上的天賦,不但能反手側畫,還能一邊畫一邊尖叫掙紮,分心分到這個程度,畫出來的符竟然還有效,此等資質,一萬個符師裏也出不了一個。


    然而仔細看,卻又發現這個天賦絕佳的弟子竟隻有靈珠境的修為,且靈台受損,日後再努力修煉也難成大器了。


    宗主知道思凡仙君在問什麽,便答道,“一飲一啄,皆有定數,況於我宗門而言,此消而彼長,這份資質也不算埋沒了。”


    沈飛瓊原是他徒弟身邊的一個侍女,是翠屏宗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發生點什麽事本不至於驚動到渡湘仙君,但將靈台換與他人的事情百年難遇,十分稀罕,所以當日沈飛瓊將靈台換給重劍峰峰主獨女之事宗主渡湘仙君是得了弟子稟報的。


    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勇者勝而劣者汰,唯有意誌最堅定的人方能走到最後。


    沈飛瓊是自願獻出靈台,不論原因為何都足以表明其人修煉之誌不堅,而重劍峰峰主的獨女袁骨怡資質上佳,心性堅定,那靈台換到她的身上之後她從頭開始修煉,短短時間內便重返靈舍境,一舉拿下了此次宗門大比的魁首,可見其人的堅忍不拔,永不言棄。假以時日,必然能成為宗門中的又一後起之秀。


    所以渡湘仙君說這份資質也不算埋沒了。


    思凡仙君挑眉追問,“怎麽說?”


    此事雖沒有刻意瞞著,但也不宜當眾宣揚,渡湘仙君便用傳音入密將事情簡單向他解釋了一番。


    思凡仙君臉上閃過些許愕然,再看向石韻,眼神中就帶了幾分惋惜,“你果然不是胖竹子,你是小可憐。”


    石韻不知怎的,正有些僵硬地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聽了這句調侃也沒有絲毫反應。


    隻十分驚喜地在心裏使勁戳係統,“兩歲!兩歲!你感覺到沒有?”


    剛才思凡仙君仔細看了石韻兩眼,兩人對視間,石韻除了再次正麵遭受到風華術的暴擊,被對方的絕世風姿晃花了眼之外,還感覺到了一股熟悉到幾乎能觸動靈魂的能量波動,就和她在上個世界看到那兩節古篪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因此瞬間斷定,兩歲在這裏要找的東西就在思凡仙君身上。


    係統也有點激動,“嗯嗯!感覺到了,沒想到我們在這個世界要找的東西在思凡仙君身上。”


    有些沉醉地又再細細體會了一下那股讓它自然而然就向往無比的氣息,奇怪道,“上次見他的時候怎麽沒發現。”


    因為它一到這個世界就發現出了故障——他們被困在這裏,離不開了,所以就沒急著去找東西,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讓石韻站穩腳跟並且盡快轉行上。


    隻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至於對它在這個世界要找的東西視而不見,曾經出現在眼前都沒發現。


    石韻下意識地緊緊盯著思凡仙君,和係統一樣,有些沉醉地體會著那股讓她身心舒暢的氣息,再一次有了舒服死了的感覺。


    聽到係統的疑惑,努力分出點精力在心裏猜測,“會不會是思凡仙君身上的一件什麽東西?上次他沒有帶在身邊。”


    係統遲疑,“不太像,我怎麽感覺就像是思凡仙君本人——”


    石韻詫異,“他本人?難道他也是個類似羽人的存在,那你不是得把他從頭到腳,從生到死地透徹研究一遍才行?這-這可有些不好辦啊!”


    係統要研究羽人的時候,因她自己就是羽人,所以想怎麽研究都行,且能拿到的都是第一手資料,絕對可靠準確。


    現在想研究思凡仙君可就沒那麽容易了,飛天境的仙君是修/真/界頂尖的存在,那是能讓人隨便研究的嗎,別說研究了,靠近都很難!


    係統也能想到其中的難處,“還不能確定,讓我再感覺感覺,最好不是需要研究思凡仙君本人。”


    石韻還要繼續發表看法,忽然肩頭被重重拍了一下,這一拍中帶著靈力,震得她一個激靈。


    就聽貴華真人斥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仙君看成何體統,你快醒醒!”


    石韻這才警覺自己又被思凡仙君的風華術迷惑住了,加之在他身上發現了大問題,和係統談論得過於投入,忘記了要抵抗,已經直愣愣地盯著思凡仙君看了許久。


    忙退後幾步,朝四周看看,卻發現貴華真人還在離自己挺遠的地方。


    係統提醒,“貴華真人剛才是隔空拍了你一下,又用傳音入密喚醒你。”


    估計是覺得沈飛瓊這樣修為的小弟子會扛不住思凡仙君的風華術是理所當然之事。


    眾人都沒有露出絲毫異樣之色,隻貴華真人給了她一個十分嫌棄的眼神,石韻看在之前也是她好心喚醒自己的份上,沒有多計較。


    兩位真人在宗門大比期間公然動手比拚的原因始末總算是搞清楚了,夏千羽和承危真人也十分大度地握手言和,這件事情至此就算解決。


    宗主渡湘仙君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又提點了兩位真人幾句,讓二人日後在宗門內行事當更克製謹慎,要顧及宗門的顏麵。


    大概是因為承危真人的師父就在旁邊坐著,他不好替旁人教徒弟,所以說得十分婉轉,口吻也溫和。


    兩位真人躬身受教。


    宗主再看向石韻,臉色微沉,“你在宗門大比時為何不盡全力?”


    石韻一驚,“我……”


    心說宗主怎麽看出來我大比時沒盡全力的?


    在宗主的麵前也不敢亂忽悠,隻得挑確實是真話的部分來說,“——弟子修為不夠,至今也隻是靈珠境,比拚靈力時便抵不住境界高的師兄師姐。”


    渡湘仙君喜歡誌向高遠,堅韌不拔的弟子,當初把貴華真人收入門下就是因為她在靈珠境蹉跎二十年也從未想過放棄,這份毅力難能可貴。


    而沈飛瓊這樣的正是他最不喜歡的,淡淡道,“難怪你的別名叫胖竹子,【胖】字訣確實畫得不錯。”


    石韻張口結舌,“這——?!”


    【胖】字訣是什麽東西!還有,她沒有別名。


    係統驚道,“我知道了!他是從宛月用留影石錄下的那段裏麵看出來的。”


    石韻無語,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現在是成也宛月敗也宛月。


    渡湘仙君麵色一肅,“宗門大比中並不禁使用符篆,你既然有這個本事為何不用?”


    這個問題石韻沒法忽悠過去,隻得老調常談,十分熟練地朝夏千羽瞥去深情一眼,語氣也隨之深情堅定起來,“因為弟子要是在大比上爭得了名次就不知會被內峰中的哪一峰收錄去,但是弟子不願,弟子隻願拜入主峰。”


    貴華真人皺眉替師父說道,“主峰慣例不從大比上選人,想要拜入主峰,實力和機緣缺一不可。”言下之意是你沒機會。


    石韻語氣越發堅定,“弟子願意等!”


    她這言行看在夏千羽的眼中是深情不悔,雖然有些麻煩卻也惹人憐惜。


    看在宗主和貴華真人的眼中就是太不上進,為了點情愛連進入內峰修煉的機會都能舍棄。


    宗主渡湘仙君不再理她,轉身與思凡仙君相攜離去,餘人跟在後麵一起出了律令樓。


    夏千羽落後幾步,疑惑看著石韻,問道,“【胖】字訣是什麽?”


    貴華真人心中也在好奇這個,聽身後師弟問起,幹脆停下腳步,轉身一起聽聽。


    宛月也滿臉好奇地等著聽她解釋。


    連前方的承危真人都放慢了腳步,雖然沒回頭,但也做出了傾聽的架勢。


    石韻,——


    她怎麽知道【胖】字訣是什麽,她當時畫的那個是【粗】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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