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卻見顧小碗一臉認真地說道:“雖說現在敷嘴最重要,可我覺得,當是每天抽個把時辰出來,姐夫都教一教我們,讀書曉理也不能落了。聽路過的貨郎們說,不讀萬卷書,就要行萬裏路,我們眼下困在這小村子裏,左不過才幾個人,別說是沒那個環境去接觸各色各樣的人,就是道理也聽不來幾個,倒不如讀書習字,那什麽千萬困難,老祖宗前輩們都給出了最好的解決方法來,留在書裏了呢。”


    她這個話讓何荊元滿臉的吃驚,詫異地看著顧小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知道這個小姨妹聰明,遠超她五個姐姐,甚至是小小年紀,又有打算又有見識,如今還說出這一番讓讀書學理的話來。


    多少人讀書,那是奔著出人頭地去的,個個都是想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為了讀書知理曉義的?


    當即隻激動地連連點頭:“老六你這話極是,該是讀書該是讀書的,管他男娃女娃,咱讀書就是為了多懂些道理來。我這就去做準備,你看從今日開始怎樣?”


    作為一個職業的教書先生,斷了腿後何荊元是沒有什麽指望的,自己這一項引以為傲的本事,似乎也沒有了半點用處。


    卻不想是自己狹隘了,不一定非得開什麽書院啊!難道教自家的娃兒們,不行麽?


    顧小碗也沒料想到何荊元這樣爽快地答應了,還這般興奮,自己本以為他會像是所有的人一樣,說什麽姑娘家讀書習字哪裏來的道理呢!還準備了一大堆腹稿說服他。


    沒想到就這樣同意了。


    所以顧小碗也高興:“這個四姐夫你看著來,或許往後我們該稱你為先生才是。你負責教授的內容,就在咱們家堂屋裏,我來組織大家。”


    何荊元連連答應:“好好好,我這就去做準備。”一麵將撩起的長袍放下來,好像這一瞬間他又變成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先生。


    顧四廂就在灶房裏,聽到這些個話,又見自家男人高興,甚至可以說一下就容光泛發了。


    這會兒隻從灶房裏出來,喊著顧小碗問:“這不胡鬧麽?咋個學,別說是桌子板凳沒有,書本筆墨也沒啊。”


    顧小碗不以為然地笑著示意灶膛:“那不現成的筆麽?再說村裏石頭多得很,這雪也還沒融,也能拿樹枝在上麵些呢!這十裏八鄉如今沒了人煙,說起來是多大的紙地比不過這些雪呢。”


    顧四廂抬頭看了看有些明晃晃的天,“要不了幾日,也該化了。”


    “那還有漫山遍野的石頭呢!這個姐姐您就不用擔心了。”顧小碗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麽,便認真地打量起她姐姐來。


    顧四廂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的,“你瞧我作甚?”


    “我想著,姐夫教一個也是教,倒不如四姐你也同我們學。”隻是她話才說到這裏,顧四廂就連忙擺手拒絕:“不得行不得行,我一個婦人,學什麽字?”


    “要學的,姐姐你想著這世道這樣艱難,我們都挺下來了,沒準大姐他們也在外相安無事,等往後日子好了,少不得我們都是要出去尋人的,那時候你和四姐夫在家,有空便能同我們寫信,我們寄回來,你也能瞧,總不用還苦巴巴地等著四姐夫回來念給你聽吧?”


    這話讓顧四廂有些動心,那家書來時,可謂心急如焚,偏自己目不識丁,還真是隻能等男人回來。


    偏偏有時候他又忙,可謂是叫自己欲眼望穿,於是當下便改變了心意,“你說的對,我要學,以後給大姐他們寫信去,也不叫人小看咱。”


    這般說好,今日大家在顧小碗家裏演練去山上背岩石可能遇到的各種意外突擊問題,末了何荊元還教大家認字,還讀了簡單的百家姓。


    這對於馬環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樣,但是姑娘讀書認字的感覺太奇妙太新鮮了。


    回家去少不得是要和她爺爺說。


    馬爺一聽,這顧家帶著她去捕獵就算了,還教認字,也是愣住了。雖不知到底能活多久,可是能熬過去,但人家這打算是好的,讓馬爺又覺得未來能瞧見些希望,“好得呢,丫頭好好學,咱女娃兒就算不能當官考狀元,但讀書了出息。”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書姑娘家讀了有什麽用?但肯定有用的,想想自家那糊塗孫子被林菀岫迷住,可不就是那林菀岫識文斷字麽?


    反正是好事情!


    於是十二分支持,連帶第二日,都覺得自己身體好了許多,反正精神起來了,隔跟著馬環到顧家去。


    說是不能靠孫女兒來養,自己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馬爺年輕時候學過木匠,到顧家這頭,自然是第一時間發現顧小碗家的凳子不夠,打定主意等身體好些了,就把那些成年的老家夥拿出來,多少要給大家打出桌子板凳出來。


    這也是他唯一能盡的力了。


    隻是下午些時候,看著大家連帶著顧四廂都跟著拗口地學著那書文,他自己無聊,也好奇地跟著念起來。


    竟還真的學了兩三個字,自己的全名馬寶高也認得了。


    當然,並不會寫。


    這頭熱火朝天的,馬虎那邊試著去打獵不怎麽順利,但是也不願意吞下這口惡氣,因此十分上心。


    以至於並不知道顧家這頭,根本沒忙著去打獵,反而在院子裏讀書。


    所以當他曉得的時候,雪已經開始融化了,到處都濕漉漉的,他才出去半日,鞋子就全濕透了,隻得回來,方得知顧小碗他們在讀書,不禁皺起眉頭來,“那有什麽了不起的?菀岫你還會寫詩作賦呢!”


    他們倆之間本來那相敬如賓的關係,反而因為馬環鬧著分家以後,更加親近了幾分。


    馬虎也順理成章叫起林菀岫的閨名來。


    那林菀岫雖覺得不合禮,但也清楚如今馬環鬧掰了,她隻能依靠著馬虎了,於是也就默認了。


    那馬虎卻認為林菀岫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且還接受了,心中是樂開了花。


    而如今聽得馬虎說顧家那頭的動靜,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譏諷,不過很快就消失了,仍舊溫溫柔柔地說道:“我也就是從小耳目濡染,學了幾個字而已,怎和人家何先生比得了?”


    “你莫要謙虛了,那姓何的算個什麽東西?他一個跛子,像是什麽先生,還是菀岫你最厲害。”馬虎是真心誇讚林菀岫的,在他的眼裏,林菀岫哪裏都好,沒有一處不好。


    如此鮮明對比下,落魄又跛腳的何荊元,他是真看不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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