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古董店的規模真大,比一般的博物院還大,從陳列著真正的埃及木乃伊的那一部分轉過去,是一個玻璃長櫃,櫃中陳列著的,全是波斯的古物。


    這樣的古董店,顧客自然不可能大多,顧客可能在一個櫃子前,呆立了1個小時,然後才和店員交談,講價一件古物,又可能花上幾小時,所以,在櫃前,都有著舒服的沙發,而且,店員全是彬彬有禮的,有幾個,單從外形看來,簡直就像考古學的教授。


    像那樣的古董店,也很少有無目的走進來閑逛的顧客,大多數是一進門,就有固定的目標,像那三個,在木乃伊前,用放大鏡細心察看包紮木乃伊的麻布纖維的那三個英國紳士,他們的目的,就是木乃伊,在他們的心目中,於癟、醜陋而又恐怖的幹屍,比裸體碧姬芭鋒還要動人得多。


    所以,當一個人走進來,東張張,西望望,當店員迎上去,那店員總共隻見過這兩柄刀從櫃中被取出來過兩次而已。


    那兩次,一次是一個帶著三個隨員的美國人,由經理親自迎進來的,高大、瘦削,他進來的時候,口氣大得好象隨便可以將整間古董店買下來一樣,但是結果,當他知道了這柄曾是達理阿王的佩刀的價錢之後,他略為躊躇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結果,隻是買走了一副十字軍東征時期的一副甲胄,等這位人客離去之後,經理才告訴他們,剛才那個美國人的姓名是候拂·曉士。


    第二次,是伊朗王的一個私人代表,和伊朗國家博物館的館長,他們想買回這柄寶刀,回去作為國寶,結果這柄寶刀,仍然在這間古董店的櫃子裏,自然是因為價錢談不攏的緣故。


    那店員心中在想,要是那年輕人居然不知輕重,要他將那柄刀取出來看看的話,他應該怎麽辦呢?


    世問的事情往往是那樣,越是擔心它會發生的事情,它就越會來臨。


    正當那店員在擔心著自己不知道該如何之際,那年輕人居然轉過頭來,指著那柄寶刀,道:“請你將這柄刀,拿出來給我看看!”


    那店員陡然一震,喉間發出了“咯”地一聲響,麵上的肌肉僵硬,足足有半分鍾之久,一點聲音也沒有,直到那年輕人將這句話,用較高的聲音,重新說了一遍,那店員才慌忙踏前兩步,毫無意義地作著手勢,咳嗽著,清理著因為驚惶過度而發不出聲音來的喉嚨,道:“先生想看這柄刀嗎?”“是的,我想看這柄刀!”


    他的這句話,聲音更高,那已和三個英國紳士打完了交道的副經理,也急急走了過來,他有禮貌地打量著那年輕人,也用一連串的咳嗽,來清理喉嚨,然後道:“你要看看這柄刀?”


    年輕人看來有點不愉快,他道;“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同一句話,你們要我說多少遍?”


    副經理忙道:“是!是!是!先生,你想看看這柄刀,一定是知道這柄刀的來曆的了?”


    年輕人笑了起來,道:“我明白了!”他做著手勢,“不過我沒有想到,你們是世界上最大的古董店,這不過是一柄達理阿王的佩刀,何必那麽緊張?”


    副經理驚訝得張大了口,閻不攏來,甚至於失去了他應有的風度,失聲叫了起來,道:“隻不過是達理阿王的佩刀!”


    年輕人聳了聳肩,好象沒有覺得什麽不對。


    副經理還想說些什麽,年輕人又已笑道:“要是這柄刀已經那麽緊張,那麽,我很難想象,要是中國的毛公鼎到了你們這裏,你們會怎麽樣?”


    副經理定過神來,他的神情變得很嚴肅,道:“先生,我們現在在討論的是古物,是人類文化的結晶,那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年輕人攤了攤手,道:“我有什麽地方表示輕佻了?”


    副經理還沒有回答,那個剛才在鑒賞青銅香爐的老婦人、已經走過來,大聲而且流動地道:“年輕人,你剛才提到中國的毛公鼎,這是人類的瑰寶。”


    年輕人笑了笑,向那老婦人微微鞠了一躬,道:“要是我告訴你,我小的時候,曾經將毛公鼎當凳子坐,你一定不會相信,是不是?”


    那老婦人看來差一點昏了過去,她轉過身,急急走了開去,坐了下來,手撐著額,還在不住喘氣。


    副經理道:“先生,你是不是堅持要看這柄刀?”


    年輕人道:“是的,因為我想買它,過幾天是我叔叔的生日,我想將它作為生日禮物。”


    副經理又吐了一口氣,道:“先生,你知道它的價格不?請原諒,我的意思是提醒你一下,將這一柄寶刀作為生日禮物,實在是一件罕見的禮物!”


    年輕人揚了揚眉,道:“我不確切知道,它值多少?”


    副經理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講出一個數字來。


    這個數字,使得在一旁聽著的那個店員,也倒抽了一口冷氣。


    年輕人卻毫不在乎地道:“不錯,和我知道的一樣,這是我的支票簿——”


    年輕人伸手取出支票簿來,放在櫃上,又道:“你們可以先打電話到銀行去,查我戶口裏的存款,是不是足夠支付,再來和我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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