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二弟在皇宮裏過得還開心麽?我也是你的孩子啊。身體愈發沉重,肺裏已然汲取不到半點空氣,心跳也越來越慢,崔晏勉強笑了笑。死得真不體麵。“呼吸!”一道厲聲劃破風雪,臉忽地被用力掐住。胸口被重重按壓下去,崔晏卻好像感受不到那知覺,眼前迷迷蒙蒙地,隻能看到一張男人的臉,他卻想不起這張臉的主人是誰。是誰來著?他要做什麽?“呼吸啊!”那聲音又重複喊了聲,像是嗬斥,這次比上一次還要清晰、明亮,崔晏心口快跳了一下,很快又沒了聲音,眼皮沉得厲害,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別閉眼啊,求你了大哥,電視裏隻要閉眼就再也睜不開了!”還管他做什麽,他已經很累很累了,在這個世上,他光是呼吸就要竭盡全力,就這麽死了也挺好的,再也不用為了幾文錢的藥四處乞討,也不用想盡辦法回宮複仇,一切都會結束了……就讓他死了吧。溫連眼看著崔晏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朝著他耳朵喊了聲,“我要你,活、下、去!”這三個字像是長夜破曉的第一束光,撕裂不見天日的黑暗,傳進崔晏的心底。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敲了敲,一下,兩下,逐漸開始恢複跳動,更加有力地、像是帶著無窮的信念,跳動起來,他努力睜開眼睛,竟然莫名想要流下眼淚。為什麽想哭?大概是因為……疼吧。*冰雪覆城,順堯城家家戶戶已然點了明燈,照亮雪窗。溫連急切抬起頭,望向偌大家宅,朱門鮮亮,畫柱雕梁,兩個小廝立在旁側。“大少爺,您回來了。”其中一個小廝躬身賠笑道,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落在溫連懷裏的小不點身上。少爺從哪個犄角旮旯撿來的小毛孩子,穿這麽寒酸?溫連沒時間廢話,揚聲喊道:“府裏有大夫嗎,快點叫過來!”他一路上看遍了醫館,竟然沒一個開張的,隻盼他這原身家裏能有個大夫了。兩個小廝吃了一驚,平日裏大少爺性情溫潤,從來不這樣高喊,怎的今日這般急。少爺吩咐,小的不敢不遵命。不過片刻,大夫便已經到了,溫連把崔晏扶坐在正廳的小榻上,任由那大夫施針。“少爺,這孩子命大,到現在還硬是有口氣撐著,應當不會有大礙。”大夫歎息了聲,道,“不過施針也無法根治這孩子的喘疾,隻是勉強緩解,一會老夫再熬副藥,給他順進肚裏,估摸會好一些。”聽到大夫的話,溫連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些許,低頭看向懷裏的小崽。呼吸也平穩許多,看樣子是撿回來一條命。剛剛還真是差點把他嚇死,幸好上大學時認真學了心肺複蘇術,又做了做人工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急救手段的原因,總之小崽沒事就好。這可是以後書裏的救世主男主啊,萬一嘎掉,他可就罪過大了。藥很快便煎好,溫連擔心下人會再把小崽嚇暈,幹脆自己經手。“醒醒。”溫連拍了拍崔晏的臉。不那麽冰了,隻是臉色還有點難看。他脫下身上的衣服,蓋在崔晏身上,又輕輕捏住小孩的臉頰,笑道:“還睡呀,該吃藥了。”崔晏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男人手裏端著一碗黑糊糊的湯藥,眉眼彎彎地朝他笑:“張嘴。”空氣一瞬凝滯,反應過來,崔晏猛地扼住他的手腕,因為生病沒什麽力氣,軟綿綿的,看起來反而像撒嬌。他深吸了口氣,往小榻角落後退:“什麽藥?”溫連吹去藥湯上浮沫,遞到他麵前,輕輕笑道:“治你病的藥,雖然不能完全治好,至少這段時間能保住性命,你喝不喝?”兩道目光在空中無聲的對峙。房內靜了片刻,崔晏忽地垂下頭,伸手捧住碗,毫不猶豫地大口喝起藥來。溫連訝異他的乖巧,從桌邊盤子裏摸出顆蜜餞來,說道:“不苦嗎,吃不吃果幹?”他還從沒見過這個年紀的孩子喝藥喝得這麽痛快的。看來是清楚自己身上的病。一口喝盡碗裏的湯藥,崔晏隻覺得渾身都暖了起來,四肢終於有了知覺。抬頭看去,溫連指尖捏著一顆小小的杏幹。唾液在舌根分泌得愈來愈多,崔晏知道杏幹的滋味,酸酸甜甜的,他已經很久沒吃過了。頓了頓,他搖頭道:“不吃。”溫連挑了挑眉,毫不客氣地把杏幹扔進自己嘴裏,邊嚼邊道:“怕我下毒是吧,不吃我吃,我吃吃吃吃。”崔晏:……這人真是幼稚,言語舉動哪裏像個大人,倒比他更像五歲孩子。他環顧四周,房內繪著花鳥的屏風精致漂亮,紅木的桌椅整齊又幹淨,茶盞和花瓶好像是從通州運來的雲瓷,他母妃的母家是通州人,崔晏從前在宮裏常見到這樣的雲瓷。他在順堯城裏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家,一定是從其他城池新搬進來的。崔晏收回目光,看向麵前的溫連,輕輕道:“我不愛吃果幹,天色晚了,我該走了。”連句謝謝也不說,溫連倒是沒惱,坐在他身旁,笑眯眯道:“去哪?還記著暈之前我跟你說的事情麽,我叫溫連,溫柔的溫,骨肉相連的連。”頓了頓,溫連笑了笑:“記清楚,以後這是你爹的名字。”一個爹字,令崔晏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胡說,你不是我爹。”崔晏脫口而出,手心抓住身上溫連的衣服把身體裹起來,像是守衛自己什麽奇怪的貞操,“我也不是你兒子。”太荒唐了。爹這個字,他這一輩子,就連對著父皇都從來沒有叫出口過,現在居然有人膽敢當著他的麵說要做他爹。說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也不為過。房間裏又安靜下來,靜得可以聽見窗外風聲吹打瓦片。溫連拄著下巴,靜靜地看他:“三九寒天,你沒有藥,身上有病,真的不留下來?”崔晏警惕地盯著他,又向後縮了縮,堅定開口:“我要回去。”話音落下,溫連突然起身,把崔晏嚇了一跳。然而下一刻,溫連緩緩踱步到門口,笑意盈盈地拉開大門,說道:“去吧。”居然這麽快就答應了。崔晏眉頭微蹙,試探著把腳丫伸下床,腿有點短,沒夠到地。小腳懸在半空中尷尬了瞬,崔晏一咬牙,從小榻上跳下來。啷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掉了。崔晏低頭看去,待看清那東西時徹底僵在了原地。那是一個和他一身破衣爛裳格格不入的、嶄新的錢袋溫連的錢袋,是他在發病之前從溫連腰間偷到手的。頭頂傳來溫連意味深長地淡笑:“喲,怎麽下個床還掉裝備了。”那雙黑色足靴一步步朝他走來,最終立在了臉色煞白的崔晏麵前。額頭冒著冷汗,崔晏甚至不敢抬頭,腦海裏盡是怎樣才能逃脫一頓毒打。直到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如同潔玉在崔晏眼前晃過,溫連俯下身子,拾起那錢袋。汗滴落,崔晏的心也涼到穀底。“拿好,別再丟了。”他淡淡說。聲音很輕,仿佛隻是一句隨口的提醒。錢袋被那隻白皙的手塞回到自己手心,緊繃的神經崩卸下來,崔晏愕然地望著他。溫連臉上仍然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毫不客氣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去吧,不是要走麽,在等我送你出門啊,再不走可就不讓你走了。”話音落下,崔晏方才回神,他想也不想地抓緊錢袋,朝著房門口跑去,還沒跨過門檻,又聽見溫連在身後說。“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想清楚就來,爹就在這裏等你。”聽到這話,小孩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被門檻絆倒。一天這麽短,哪考慮得清楚,有這些錢,他今晚就回去收拾東西逃回京城,看溫連去哪裏找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怪人,自己的錢袋被人偷走還笑眯眯的。怪人……身上的襖子溫暖幹淨,有股淡淡的竹木香氣,崔晏垂下頭,扯起領子遮住臉蛋,兩隻小巧的耳尖卻還是露了出來紅得厲害。第3章 老土雪下了整夜,翌日一早,順堯城難得出了太陽,窗欞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花,在清冷天光下熠熠泛光。溫府上下從寂靜裏蘇醒,小廝端著熱水盆低著頭,一隊隊趕去各位夫人少爺房裏,廚房升起一縷奶白色的炊煙。“順堯的炭真是不好,聞著總有一股焦糊味。”溫家大夫人掩住口鼻,落座在膳廳,兩旁的侍女取出暖帕,替她將手指一一擦拭幹淨。其中一個侍女附和著道:“可不是麽,這地方窮,什麽東西都次,哪也比不上咱通州。”聞言,大夫人歎了口氣,緩緩道:“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改日再叫人去通州運些好炭過來,先緊著少爺他們用。”提及少爺,她這才發現對麵仍然沒人落座,大夫人眉頭微蹙,“遊青,大少爺和二少爺今天怎麽都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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