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施琅依然是記憶裏那樣的溫潤君子,可身邊人,不是他,而是那個前世將他折磨致死的惡鬼崔晏。文淮之斂眸看向江施琅的背影,他們分明隻有幾步之遙,卻像隔了千山萬水般無法觸及。他想要一個答案,一個江施琅為何這樣做的答案。申時三刻,如果江施琅還是他認識的那人,一定會赴約。清和宮內,清和宮有三座殿,一座主殿,兩座側殿,東邊是益和殿,西邊是子午殿。眾臣子在主殿紛紛落座,惟有皇帝姍姍來遲。溫連沒和左丞坐在一起,而是作為通州剿匪的功臣,和崔晏顧問然坐在一處。是皇帝身邊的太監李仕安安排的,聽說在宴會上皇帝還要當眾誇獎他們此次解決通州水患的功勞。都說帝心難測,皇帝對他倒是比親兒子還疼。在皇帝座次左側,還有幾個身上穿著外邦罩袍的人,眉宇之間都與大宣人相貌不同,透著一股狠戾的野氣。溫連偷看了一眼,大約能猜到這就是阿蘭茲爾貢來訪的公主和使者。發覺他在偷瞥,顧問然抬起茶盞,略顯防備地擋住他的視線,道:“江大人,別看,當心被他們盯上。”溫連愣了愣,偏頭看他,小聲問,“為什麽這麽說?”“阿蘭的公主不同大宣,是馬背上狼堆裏長大的戰士。尤其這位,她叫木措婭,從五歲起就握著刀子學殺人了,聽說她有三十多房男姬男妾,你當心被她盯上。”溫連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真的假的,三十多房男姬男妾??顧問然神神道道地更湊近些,語氣頗為不忿,“還有,看到她肩頭那隻金雕了麽?”聽到這番話,溫連不禁好奇地循著他的眼神看去,果真看到那位阿蘭公主木措婭的肩頭有一隻巨大的金雕,看著足有十幾斤的模樣,那公主竟然輕而易舉地扛在肩上。他咽了咽口水,繼續問,“看到了,然後呢?”顧問然深吸了口氣,說道:“那隻雕,名叫二百五。“溫連:“……啊?”原來是沙雕啊。他差點被逗笑,強忍笑意,“怎麽取這麽個名字?”起名技術比他還爛的人,溫連還是第一次見。顧問然沒懂他的笑點,繼續道,“笑什麽?據傳聞,那金雕是在戰場上啄爛過二百五十隻眼睛,所以取名為二百五。”話音落下,溫連再看向那隻金雕,雕喙仿佛還沾著血似的,微微泛著紅,他瞬間毛骨悚然,迅速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好像再多看一眼,那隻金雕就會飛過來把自己眼珠子啄掉似的。酒桌下袖內的手卻被輕輕拍了拍,溫連吃了一驚,收回手,聽到身旁人淡淡安慰道,“別怕,阿蘭茲爾貢雖常年在幽州作亂,但至今還未有一次在我們手裏討到好處。”不知為何,聽到崔晏這話,溫連心裏竟真的安定許多。頓了頓,溫連突然想起一件事,“沒討到好處,那你背上的傷怎麽回事?”崔晏還未開口,顧問然便快嘴接上,“嗨呀,那是殿下之前硬要學武,讓幽州將士教他。結果身子太弱,武沒學精,反倒受了不少傷,下官怎麽勸他他也不聽……”話音落下,崔晏抬手扶額,將一盤西瓜遞到顧問然麵前,歎聲道:“顧大人,多吃點吧,別說了。”聞言,溫連嘴角微抽,想到自己之前居然還因為看到崔晏背上的傷心疼得要命,頓時感覺自己像個大傻子。這小子就是故意讓他看見心疼的!溫連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崔晏,低聲問,“殿下嘴裏有一句實話麽?”崔晏抿了抿唇,輕聲道,“也有的,孤說想睡你,是真心的。”溫連:?旁邊吃瓜的顧問然噗嗤一聲噴出來,想說些什麽,幾次欲言又止,生生忍了回去。還是算了,他少說話。“你是不是瘋了,這種場合,萬一讓別人聽到你……”溫連恨不得現在拔腿就走,省得到時候皇帝耳朵裏聽見什麽不該聽的話,直接給他治一個誅九族的大罪!“無妨,除了你我,沒人聽見。”崔晏淡聲打斷,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溫連環顧四周,好像的確沒人聽見,他憤憤道,“沒人聽到也不行,別再說這種話了。”“好,皆聽太傅教誨。”旁邊聽到一切的顧問然:……算了,他不是人,還是閉嘴吃瓜吧。宴席已經準備好,眾大臣也都落座,上首的皇帝舉起杯來,道:“此次宮宴不僅是為祝賀朕喜得一位新科狀元,還為慶賀阿蘭茲爾貢的公主來訪。諸愛卿都是朕多年親朋,不必拘禮,盡情盡興便好。”所有人立刻嘩啦啦地站起身來,行禮問安。溫連混在人堆裏跟著行禮,隻要一動彈,身下那異樣感便傳來,久久不散,他頓時臉色變幻,咬緊了後牙槽。溫連心裏有鬼,便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他抬頭看去,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文淮之。他穿著一襲狀元紅袍,比之先前少了些清渺飄然感,多了幾分入世煙火氣。皇帝重文輕武,對文淮之這樣的人才定然倍加愛護。今日本應是文淮之人生最得意之時,可他臉上卻沒什麽喜色,眉宇微蹙著,起身行禮時,與溫連不經意對上了目光。半晌,溫連看到他牽起唇角笑了笑,心頭悚然一驚,趕緊收回目光。也是怪了,他和文淮之好像就有什麽奇怪的磁場綁定似的,眼神總能撞到一塊去。偏頭看去,崔晏好像並未發覺他的動作,微垂著眼睫,安靜地落座。幸好沒被看見,否則又要平生是非。溫連決定從現在起不再看任何地方,隻盯著麵前的飯菜,庫庫吃就完了。剛吃起來,一群宮娥便悠悠然漫步進殿,雅樂奏響,好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簡直跟從前在古畫裏看到的場景一樣。溫連一邊吃一邊看,吃得噴香。“太傅,快要申時三刻了,你該走了。”耳畔傳來崔晏平淡無波的聲音,溫連端著碗的手微頓,略顯委屈地抬眼看他,“我還沒吃飽。”聞言,崔晏低笑了聲,“清寧宮裏給你備著呢,回去吃,不比宮宴的飯菜差。”“哦。”崔晏總是會把所有事情都麵麵俱到地替他想好,完全用不著操心。溫連戀戀不舍地看了眼自己麵前還沒來得及吃完的酥點,低聲道,“點心給我偷偷帶回去幾個,這個清寧宮沒有。”崔晏又笑了聲,盡數答應,“好,一定帶,你放心。”溫連同李仕安道明自己身體不適需要離席,皇帝沒有多想便同意下來。臨走之前,溫連沒注意到的是,在他不遠處,文淮之將一切落入眼底,緩緩起身,跟著離席。待溫連走後,顧問然湊到崔晏身邊,奇怪地問道:“殿下,江大人怎的跟個小孩似的,一口點心還要殿下帶。”崔晏瞥他一眼,淡淡道:“江大人赤子之心,尤為可愛,此乃相處情趣,你不會懂的。”顧問然這輩子也沒想過赤子之心和可愛這幾個字能從崔晏嘴裏說出來。上一句讓他這麽震驚的,還是崔晏方才說的想睡江施琅。他訥訥地呆在原地,半晌,顧問然嘟噥道,“我看是江大人做什麽殿下都覺得可愛吧。”原來色令智昏是真的,這情愛之事,果然可怕。第67章 前世今生【一更】從主殿出來, 溫連循著記憶找尋出口,身下黏膩的異樣感一直沒有消散,每每抬起腳走路都覺得難受極了。以前上網衝浪聽說過一點點這方麵的事情, 好像那種東西留在體內,會導致生病拉肚子。這麽一想,溫連竟還真的有點不舒服了。他隨手拽住一個小太監,腦門冒了點汗, 低聲問道:“這裏哪裏可以如廁?”小太監被他嚇了一跳,打眼一掃便知溫連身份不凡,連忙道, “奴才帶您去。”溫連鬆了口氣, 打算先把身體裏那些東西弄出來再回清寧宮。然而他剛要跟著那小太監走, 卻聽身後傳來一聲低喚, “江大人,且留步。”溫連渾身一顫,肚子都疼了幾分, 他僵硬地回頭, 果然對上了文淮之的目光。不是,這人怎麽陰魂不散的。他現在是真的不舒服,沒時間跟文淮之耗下去, 溫連隻好硬著頭皮道:“文公子, 今天的宮宴你是主角,怎麽這就出來了, 我身體不適, 先走了哈……”他轉過身, 剛要走,就被文淮之再次叫住。“江大人, 我是大夫。”他淡聲開口,提醒溫連,“身子哪裏不適?”聞言,溫連欲哭無淚地想,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早知道就直接說尿急了。他轉過臉,幹咳了聲,說:“一點不適,還不至於勞煩文公子,私自離開宮宴,公子當心被聖上知道會責罰於你。”“無妨。”文淮之就像聽不懂他話裏意思似的,緩緩朝他走來,捉住他的手腕。指尖很冰,觸碰在溫連的皮膚上,令他下意識躲開。文淮之動作微滯,眼眸微斂,說道,“江大人,隻是診脈而已。”溫連抿了抿唇,隻能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腕,那冰冷的指探在脈搏處,半晌,文淮之眉頭微蹙,說道:“身體略有虧虛,之前給你的藥,都吃盡了?”溫連並攏雙腿,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可疑,咬緊牙關道,“吃、吃完了。”“嗯,回去之後我再開幾份補藥給你。”文淮之說罷,卻並沒有要鬆開他的意思,轉而對身邊的小太監道:“勞煩,先退下吧,此處有我便好。”今日來參加宮宴的人個個都是他們這些當奴才的人惹不起的,小太監趕緊應聲,不等溫連開口阻攔,便低著頭快步離開。見小太監走遠,溫連無奈地抹了把臉,看向文淮之,說道:“文公子,脈診完了麽?”文淮之這才鬆開他的腕子,垂首恭敬道:“診完了,江大人這段日子最好先不要再行房事,以免身體承受不住。”話音落下,溫連臉上騰地熱起來,好像有火燒著似的,他胡亂地錯開目光,含糊道:“其實我也沒有總是做那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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