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映紅同誌,按照監委的規定我是不能跟你說這麽多話的,咱們不要讓監委的同誌難辦。”


    不等趙映紅講話說出來,李言誠就打斷了她的話,向一旁的監委工作人員那邊示意了一下。


    那位工作人員早就將頭擰到了一邊,裝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不用跟我講那些,記住,好好配合監委的工作就可以,將伱知道的事情都講出來,不要抱有什麽僥幸心理,更不要抱什麽幻想。


    言盡於此,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趙映紅有沒有隱瞞什麽沒講,李言誠也沒看出來,女人,有時候確實是天生的演員,最會利用自身的優勢來博取他人的同情。


    他雖然沒看出來這個女人有沒有把自己知道的都講出來,但他看出來這個女人剛才在接受訊問時的哭是裝出來的。


    因為她的眼睛雖然是紅的,在流淚,但目光中卻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所以,他暫時不想跟這個女人有過多的交流,問她哥的通信地址,也隻是想了解一下當年發生的一些事情而已。


    說完話後,他點了下頭,然後拿著記錄本轉身就向外走去。


    這時候已經是元月二十九號的淩晨四點鍾了。


    幾位領導出來後也沒進旁邊的小會議室,就站在外邊一邊抽煙,一邊說著什麽,李言誠沒往跟前湊,伸手從口袋裏掏出煙剛給自己點上,就看到有人從中院通往後院的大門那裏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是通訊值班室的值班員。


    幾位領導也看到了,都轉頭看了過去。


    見狀,值班員停下來跟領導們敬了個禮。


    “小周,是有電話嗎?”老許問道。


    “呃……處長,電話是找李科長的,是他嶽父打來的。”


    老丈杆子怎麽這個點打電話過來?


    聽到值班員的話,李言誠差點沒把手中的煙掉到地上去。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老丈杆子這個點打電話過來,應該是聽說了什麽。


    可誰這麽無聊,大半夜的擾人清夢。


    想歸想,他已經抬腳快步向後院大門方向走去了。


    “言誠”


    剛走幾步,方老就叫住了他。


    “首長”


    “老羅打電話過來應該是說有人想暗殺你這件事情,你告訴他我在這裏,讓他安心,這件事兒一定會調查到底。”


    “我知道了首長。”


    方老爺子無論在什麽地方都從不掩飾他跟羅家的關係,對這個羅家的小女婿當然也是愛屋及烏。


    尤其在李言誠最近這半年來又展露了自己醫術後,他的重要程度又被拔高了一個層次。


    對於方老這些人來說,雖然身邊都有保健組的保健大夫在時刻關注他們的身體狀況,但沒人會拒絕多一個醫術高超的自己人。


    真正的自己人。


    其實老許那會兒跟他說的話,讓他退出一線的工作,並不是老許突發奇想,而是在接到領導授意後的試探。


    預審科科長的工作很多人都能做,可他掌握的那些卻不是隨便誰都能做的,繼續讓他在一線冒著生命危險衝鋒陷陣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局裏不好直接調整他的工作,隻能是采取這種旁敲側擊的辦法。


    ……


    “喂,爸”


    “大誠,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爸,那兩個接受暗殺我任務的凶手已經被抓住了,但下達任務的人目前還沒查出來,可能不是他們之前服務的那個人。”


    “嗯,我知道,我打電話過來就是想說這件事兒。”


    ???


    李言誠聽的微微一呆,怎麽好像老丈人已經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


    “爸,您知道?”


    “譚光明剛才給我說了。”


    “譚……他給您打電話了?”聽到老丈人這樣說,李言誠更吃驚了。


    “不止是打電話,他親自跑過來了,剛離開。”


    好家夥!


    電話那頭的羅老繼續說道:“他是擔心你們那邊查不到那隻幕後黑手,幹脆把帳算到他頭上,他可不想給別人背這口黑鍋。”


    “爸,到底是誰想暗殺我?”


    對這個人,李言誠也是好奇的緊,他實在是想不到誰會通過這種栽贓的手段來暗殺他。


    “是譚光明的一個仇家,同時也是他們自己人,這個人叫管景明,現在是武宣區那個委員會的主任。


    大誠,我打這個電話是告訴你這個人你們不用管了,我剛才已經給你孫伯伯打過電話,他已經派人去抓這個姓管的了。”


    李言誠的嘴都張的快咧到耳朵後邊去了。


    什麽鬼這是,這事兒怎麽還能讓部隊出麵?


    羅老嘴裏說的孫伯伯就是羅揚的老丈人,去年國慶後調進京接替的顧老。


    仿佛是知道李言誠在想什麽,電話那頭的羅老接著說道:“大誠,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正在跟部隊總院合作搞的那個研究項目。


    那個姓管的在這個時候找人暗殺你,很有可能就是想破壞總院的這個項目,所以你孫伯伯那裏派人去抓他是完全符合程序的。”


    撲……


    李言誠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他老丈杆子說出來的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強大了,他完全想不到這有什麽不合規的地方。


    他隻知道,他的老丈杆子很生氣,否則肯定不會這樣做的。


    這一刻,他心裏暖洋洋的,有個人給自己撐腰的感覺真好。


    “爸,謝謝!”


    “嗬嗬,臭小子,跟我還這麽客氣,對了大誠,這眼瞅就要過年了,你和小敏是怎麽打算的?”


    “初一早上我帶著小敏回去給您和我媽拜年。”


    電話那頭的羅老爺子沉默了幾秒鍾後才說道:“大誠,雖然我和你媽很希望你們初一就能過來,大家在一起熱鬧,但……我們也擔心有人說你的閑話。”


    出嫁的女兒大年初二回娘家是風俗,初一都是在婆家過。


    李家雖然沒長輩,可他如果初一就跑到老婆娘家去,難免會有人說他入贅到羅家了。


    羅老爺子當然不在乎,他倒是巴不得給自己家招個上門女婿呢,但他不能不顧及孩子的想法。


    “爸,誰想說什麽叫他們說去吧,如果老是活在別人的嘴裏,那也太累了,除非您跟我媽不歡迎我們。”


    “說這是什麽話,你們天天住到家裏我們都歡迎。


    行,我回頭跟你媽一說,初一我們好好招待你這個新女婿。”


    這是李言誠和羅敏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過去拜年羅家當然要重視。


    “爸,按正常來就行,千萬別弄的太多,我擔心……”


    電話那頭的老爺子愣了一下,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小女婿擔心什麽。


    擔心大女兒會不舒服。


    羅婷和郭鬆山結婚是偷著結的,根本沒跟家裏說,證都領了老爺子和老太太才知道。


    當時給老爺子那個氣啊!


    他沒有什麽非得給女兒找個門當戶對的想法,也沒有逼著大女兒非要嫁給陳家那個小子的打算,不想嫁就不嫁。


    可你好歹跟家裏說一聲啊,連招呼都不打,針織廠招工自己偷偷跑去報名就不說了,自己在廠裏不吭不哈的談了一個也不跟家裏說,最後把結婚證領了才通知一下家裏,確確實實做的有點過分。


    這也是老爺子生氣的點。


    羅老一直都認為自己十分開明,對兒女的婚姻都是聽之任之。


    當年給大女兒跟陳家那小子訂親也是被磨得沒辦法,但也沒把話說死。


    可羅婷後續的操作也著實是傷了老爺子的心。


    父女二人的關係其實是直到前年年底羅老下野,被迫去西北那座小城的工廠上班,羅婷也拖家帶口的過去,這才算是徹底緩和。


    羅婷和郭鬆山結婚五年,大兒子今年四歲,小女兒兩歲多,真論起來,其實還沒在京市羅家好好的吃過一頓飯,過過一次春節呢。


    羅家如果今年為了招待李言誠弄的太好,讓那個大女兒知道了心裏難免會不舒服。


    “你小子啊,年紀不大,心思倒不少。”電話那頭的老爺子愣過之後笑了笑。


    “行,我知道了,不說了大誠,忙你的去吧。”


    “爸,現在還早,您再休息會兒。”


    “好,掛了!”


    聽著電話聽筒裏傳來忙音,李言誠這才將聽筒放到座機上,原本掛著微笑的臉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管景明!


    他很確定,並不認識這個人,連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


    那麽這個人為什麽要對自己動手呢?


    難道說真的隻是想栽贓給譚光明?????不,他認為不可能是這麽簡單。


    雖然不知道這個姓管的和譚光明之間到底是何愁何怨,可如果真的隻是想栽贓給姓譚的,根本就不用這麽麻煩。


    要知道,暗殺一個社會局的一線工作人員難度可不小,暴露的風險更大,如果真的隻是想栽贓,多的是簡單的選擇,犯不著冒這個風險。


    也就是說,這家夥暗殺他,應該還有更深層次的用意。


    這都不用多考慮,肯定跟社會局的本職工作有關,泄密!


    難道說這個姓管的勾結外人出賣機密啦?


    可他隻是那個委員會在武宣的主任,一般情況下來說,根本就接觸不到什麽重要的機密才對。


    從通信值班室出來後,李言誠一邊向後院走去,一邊在心裏不停的琢磨著。


    一處手頭這段時間其實沒什麽案子,就是核實之前孟蘭和孫全喜這兩個老潛伏者交代出來的一些曆史遺留問題。


    這個姓管的這麽著急動手,還要求春節前必須完成,說明這家夥涉及的那個案子很可能現在就正在調查中。


    姓管的知道他有那手特殊審訊的本事,所以就想殺了他。


    這樣一來,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指證,就算查到他頭上,隻要能抗住不交代,憑借他的身份,可能就還真拿他沒什麽辦法。


    正在調查中的案子?


    想到這裏,李言誠腳下微微一頓,他想到了三處正在調查的三線廠資料泄露案。


    之前他還幫忙將三線工程協調辦的中層以上領導齊齊過了一遍,這些人沒什麽問題。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公安醫院呆著,也再沒聽說這個案子的情況,不過應該是還沒破。


    要是這麽說的話,這個姓管的還真有可能是涉及到這個案子了。


    難道他之前也在協調辦幹過,隻是後來才去的武宣?


    想到這家夥可能跟三處目前正在調查的案子有關,李言誠腳下不由得就加快了幾分。


    ……


    另一頭,直到被抓到了車上,管景明才終於算是清醒過來。


    可就算清醒過來他也毫無辦法,隻能是發出一些“嗚嗚嗚”的聲音。


    眼睛被蒙著,嘴巴被堵著,雙手雙腳都被控製住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抓自己的到底是誰,心中是既害怕又緊張。


    任誰本來大半夜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都會感到害怕吧。


    過來抓他的人是今天值班的蘇孝民。


    接到命令後,經過簡單的調查,就查明了管景明的住處。


    因為姓管的身份,為了避免麻煩,剛好管家也就他一個人,蘇孝民就帶著下屬采取了這種非常規的抓捕手段。


    速度很快,從接到命令,到將人抓上車準備去往位於京郊的基地,也不過才一個小時多點而已,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元月二十九號的清晨五點半鍾。


    等來到京郊基地都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距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但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


    這一路上,管景明無論怎麽掙紮,怎麽“嗚嗚”叫,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人跟他說話。


    他隻能感覺到汽車在不停的開,速度很快,而他的心也不斷的往下沉,他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什麽。


    未知的恐懼始終籠罩在他的心頭。


    ……


    “鍾局,查清了,管景明並沒有接觸過三線工程,不過他有個兒子叫管躍東,此人建國十八年的時候曾被抽調到協調辦幫忙了兩年,去年年中才回到原單位燃料工業口繼續工作。


    經訊問,據協調辦的工作人員回憶,管躍東在協調辦工作的時候好像就曾經幫助資料室過整理資料,不過咱們現在已知的被泄露的那兩份資料,並不是經他手整理的。”


    聽著電話裏三處處長周衛鋒的匯報,電話這頭的鍾局直接說道:“先把人帶回來審一下,他爹莫名其妙的忽然對李言誠同誌下手,這裏邊一定有問題。


    速度一定要快,給你們一天的時間,如果還撬不開管躍東的嘴,我就讓言誠同誌接手審訊工作了。”


    “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好”


    剛才聽李言誠匯報後,鍾局也判斷那個管景明肯定是因為什麽事情,所以才想了一個一石二鳥的計劃,既能栽贓給那個譚光明,又能除掉他想除掉的人。


    他為什麽想除掉李言誠,個中原因根本就不用多分析。


    於是,鍾局馬上就安排讓三處那邊調查一下武宣區的管景明跟三線工程協調辦之間有沒有什麽聯係。


    這不,有的放矢之下查起來根本就沒有任何難度。


    鍾局也沒想到,這個案子竟然還能牽出來一個案中案,而且還給了社會局一個名正言順介入的機會。


    從值班室走出來後,鍾局轉頭看向東方,那裏已經能看到朝陽即將升起前的萬道霞光。


    ……


    元月二十九號上午九點鍾,京郊基地審訊室。


    蘇孝民伸手拿過記錄員麵前的記錄本翻看了一下,然後又放回到桌上,轉頭看向被固定在椅子上,一臉灰敗之色的管景明,剛想說話呢,審訊室的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了。


    他隨即扭頭看去,進來的是他的一名下屬。


    這個下屬進來後徑直走到蘇孝民身旁在他耳畔輕聲說道。


    “處長,社會局剛打電話過來,他們把管景明的兒子管躍東抓了。”


    “有沒有說原因?”


    聽到下屬的話,原本靠坐在桌上的蘇孝民起身走出了審訊室後才問道。


    “那小子一聽說他爸已經被抓了,剛被帶回去就全部交代了,管躍東去年夏天之前在三線工程協調辦工作過兩年。


    在那期間,他借助幫忙整理資料的便利條件,幫助外邊的一個組織盜拍了總共六家三線廠的詳細資料,總共謀利兩萬餘元。


    管景明這個時候忽然想要暗殺李言誠同誌,是因為社會局行動二處港島組的同誌,在港島黑市發現了其中兩份資料,將這個信息傳回國內後,三處對這個泄密案件展開了調查。


    管躍東擔心自己做過的事情敗露,就將此事告訴了他父親。


    管景明因為自身的身體原因,隻有這麽一個孩子,對其從小就特別溺愛,他不想自己的兒子坐牢,同時他也清楚,這個案子隻要社會局開始調查,查到他兒子頭上是遲早的事情。


    而且因為有李言誠同誌在,根本就不是有沒有證據,交代不交代的問題,他想保住他兒子,剛好又跟譚光明有仇,就想出了這麽一個計劃。”


    “呼……”


    蘇孝民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搖搖頭說道:“差點就讓他成功了,我剛才跟李言誠同誌通電話的時候聽他說,暗殺他的人已經將車輛和長槍都準備好了。


    不但家夥什準備好了,還將開槍地點都選好了,就在他去上班的路上。


    也算是管景明這狗東西倒黴吧,他和他找的那倆人都不清楚,李言誠同誌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公安醫院工作,沒什麽特殊事情根本就不去處裏,所以這次暗殺才沒有成功。”


    “處長,李科長是怎麽抓到那兩個人的?”蘇孝民的下屬覺得有些奇怪。


    “嗬嗬,說來可能也是天意吧。”


    蘇孝民笑著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遍,講完後他拍了下下屬的胳膊:“行了,我再會會管景明,這狗東西不老實,關於他兒子的問題剛才是一點都沒交代。


    你現在就帶人回城去把譚光明的妻子王靜香請過來,有些事情還要跟她核實呢。”


    “是”


    ……


    隨著一件件事情被核實搞清楚,這起由暗殺事件引出來的自殺、栽贓、泄密案件,僅僅一個晚上便由多部門聯合成功告破。


    管景明、管躍東父子,田三保、牛衛平這兩個專門給別人幹髒活的,等待他們的將是組織紀律以及國法的嚴懲。


    元月二十九號下午十五時許


    趙致遠看著坐在自己對麵,麵色平靜的譚光明,不自覺地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沒想到,那位老夥計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不說,最想幹掉的仇人卻還能像個沒事兒人般的坐在這裏。


    對譚光明的處分肯定有,不過相對於管景明來說,他要麵臨的處分完全就是不痛不癢了。


    其實並不是說找不到這家夥的其他犯罪證據,最起碼如果把他交給李言誠,肯定是什麽都能問出來,但那是監委的工作。


    監委並沒有向安全委或者社會局總部申請協助。


    而在譚光明過來前,身為那個委員會監察室主任的趙致遠也剛才接過一個電話,這家夥這次算是涉險過關了。


    老趙有些感慨的笑笑,拿起桌上的煙給坐在辦公桌前的那人丟了一根過去,再給自己點上。


    “光明同誌,我挺佩服你的。”


    “趙主任說笑了,我就是一犯了錯誤的人,正在等待組織對我的處罰,有什麽值得佩服的。”


    “嗬嗬,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好了,不說這個,光明同誌,老管這次是罪有應得。


    我接下來說的話也沒其他意思,隻希望你能看在大家曾經都是同事的份上,不要再行落井下石之舉,不知道光明同誌你意下如何?”


    雖說對管景明這次的手段頗為不齒,也不屑與他為伍,還說了從此以後是路人這種話,但看著這位多年的老夥計被抓,趙致遠心中還是有些不忍。


    當然,他有他做人的底線,肯定不會去想辦法把人撈出來還是怎麽著,但在一定範圍內能給行個方便還是願意伸把手的。


    他很清楚,姓譚的如果再繼續做些什麽手腳的話,那位老夥計這次被直接拉靶場都不是沒可能,所以才有了這番話。


    “吧嗒……吧嗒……”


    譚光明沒急著回答這個問題,接連抽了好幾口煙後才開口說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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