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智海看出了好兄弟的顧慮,打發走了二毛後,他拉著李言誠一邊往回走,一邊解釋。


    “引他過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總不能派人去二毛家蹲守吧?


    敵在暗咱們在明,萬一派過去的人被那家夥發現了,很有可能會給二毛的老婆和孩子帶來不小的傷害,二毛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他老婆和孩子是無辜的。”


    “我知道。”李言誠點了點頭:“但是咱們院子其他人怎麽辦?那家夥有槍沒槍都還不清楚呢,萬一到時候傷到其他人了怎麽辦?


    智海,你別忘了,立華現在都快八個月了,如果讓她受到驚嚇……”


    金智海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這樣吧大誠,回去後就把這事兒跟大家都說一聲,讓他們都注意著點,如果聽到什麽風吹草動在屋裏別出來,盡量往床底下躲,這樣應該能安全點。


    至於我老婆……等會兒回去我就把她和寧寧送到她娘家去,讓她在那邊先住一個星期,單位這邊明天我去幫她請個假。”


    李言誠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樣做是幫他解決問題呢。


    他想了想才有些遲疑的說道:“智海,要不要我回處裏說一聲,讓派些人過來?”


    “以什麽理由?來多長時間?那家夥如果三五天都不來呢?你們處裏的人能一直在這裏嗎?其他人不會有意見嗎?”


    “那我報警。”


    “你現在不是已經報警了麽,我就是公安,大誠,伱要搞清楚一點,不管是派出所還是城東分局,都不可能給你這裏長時間派人蹲守。


    我說句你聽了可能會不舒服的話,那就是,你還沒有重要到能讓我們局,或者你們單位長時間派人來貼身保護的地步。”


    這倒是實話,李言誠自己也明白。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敵在暗我在明,主動權掌握在人家手中,鬼知道那人什麽時候會過來。


    倆人誰也沒再說話,就這樣默默地往回走著。


    他們走的還是來時的路,大路雖然好走,但要多繞好幾百米,胡同裏走著熱鬧,時不時的可以跟街坊們聊聊,其實用時比走大路還要長。


    “大誠叔……”


    剛跟幾個熟人說完,倆人準備走呢,李言誠的衣服就被拉住了。


    “小猴子,怎麽了?還想吃冰棍?”


    轉頭一看,正是剛才給他通風報信的那個半大小子,李言誠以為他又想吃冰棍了,笑著伸手進口袋準備掏錢。


    “不是不是,剛才我們都吃過冰棍了,謝謝大誠叔。”小猴子急忙搖了搖頭,以表示他不是想來又討冰棍吃的。


    “那怎麽了?”


    “大誠叔,剛才有人在外邊打聽您家,沒在這邊,在沿著大路再往東邊走的那個路口。


    是個男的,頭上還戴了頂帽子,帽簷可長了,穿的衣服跟我哥他們以前在學校開運動會時穿的衣服一樣,藍色的運動衣。”


    !!!


    小猴子的話讓李言誠和金智海二人瞬間就瞪大了眼睛。


    好家夥,這算什麽?


    合著剛才他們抓二毛的時候,很可能那家夥就在附近,說不定還看到了。


    見李言誠不吭聲,小猴子感覺有些奇怪的又拉了拉他的襯衣下擺。


    “大誠叔……”


    “啊?”


    小猴子這一叫,將李言誠和金智海從震驚中叫醒了過來。


    他抬手揉了下小猴子有點油膩的頭發,二話沒說從口袋裏直接掏出來一張五毛的塞到了孩子的手裏。


    “拿著別亂花,想吃冰棍明天再買。”


    “謝謝大誠叔。”看著手中的五毛錢,小猴子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


    今年已經十歲了,長這麽大,他連五分錢的自由支配權都沒有過,今天先是一個一毛,還沒花完呢,又來了一個五毛,好家夥,太好家夥啦。


    “去玩去吧。”


    “大誠叔,要不要我帶您過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兒呢,你去玩吧,別自己偷跑過去啊。”


    “我知道啦,大誠叔再見,大海叔再見。”


    這家夥把金智海叫叔,卻把寧寧叫姐,也不知道輩分都是咋來的。


    “大誠,你回去看著院子裏的人,我從這邊過去找那個人。”


    小猴子剛一跑開,金智海就開口安排到。


    “不行”沒想到李言誠直接就否決了他的這個提議,飛快的說道。


    “現在才八點多一點,咱們院子那些人肯定都在外邊坐著呢,人多,就算那個人現在摸到咱們門口了也不敢就那樣動手。


    我的意思是,就像剛才那樣,咱倆從這邊找過去,還是一前一後,他在這邊未必能打聽到我。”


    跟金智海被附近人都認識不同,認識李言誠的人這邊還真不多,他雖然就是在這一片長大的,但因為先是當兵,回來後又分到距離這邊比較遠的第一醫院上班,為人性格又有點孤僻。


    隻要不是他們那條胡同的街坊,知道他大名的人就沒幾個,可如果說大誠的話,那可能知道的人就多了,畢竟也是打小在這裏跑大的。


    聽完他的話,金智海也沒再說什麽反對的話,抬腳就往小猴子說的那邊快步走去,時間緊急,一定要在那家夥找到地方之前先一步找到他。


    ……


    半個多小時後,二人終於在他們那條胡同東口廁所附近找到了那個人。


    如果不是有人給他們指,可能還真就錯過去了。


    這家夥已經把衣服換了,帽子也摘了,身上穿了一件已經有點掉色的紅色跨欄背心。


    肩膀挎著一個軍綠色的挎包,裏邊裝的鼓鼓囊囊,應該是把拖下去的衣服和帽子都在裏邊塞著呢,現在正在胡同口路邊蹲著抽煙。


    眼睛不停地掃向胡同口進進出出的人。


    李言誠和金智海剛才一路追過來,走到北邊那個胡同口的時候就把人給追丟了。


    在那附近問了好幾個人,才有一個人說是看到那人把外邊穿的運動服脫了,就穿著一件紅色的跨欄背心在這邊蹲著。


    如果不是這個人剛好看到他脫衣服,他們倆就算在人家麵前走過,也不可能認出來,而人家能認出來李言誠,到那時就又變成敵在暗我在明了。


    馬路斜對麵,二人在樹後看了半天,李言誠才搖搖頭說道:“這人我確定不認識,可他怎麽會有那張照片?”


    “等抓住以後慢慢問吧。”天已經黑了,站在馬路對麵其實看得並不是很清楚,金智海也懶得仔細看了,直接說道。


    “這樣啊大誠,咱也不跟他廢話,這人應該不認識我,我先過去,裝著問他借火,就直接拿下,然後是揉圓還是搓扁到時候再說。”


    “等下。”李言誠連忙伸手拉住準備說幹就幹的好兄弟。


    “怎麽了?”


    “萬一抓錯了怎麽辦?”


    “給他賠禮道歉啊,還能怎麽辦,我隻是讓他協助調查,又沒準備打他,萬一真搞錯了就態度誠懇的給人家道歉。”


    李言誠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是點點頭同意了金智海的辦法。


    這種事情兩輩子他都是第一次碰見,沒有任何一丁點的處理經驗,隻能按兄弟說的來了。


    ……


    事實證明,金智海練了二十來年的武不是白練的,過去後打著借火的名義接近那人後,僅僅幾秒鍾的時間,那人就被他給紮上了背銬。


    圍觀是免不了的,正是閑的沒事兒的時候,這邊有點風吹草動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就被圍了個嚴嚴實實。


    跟在剛才那邊抓二毛的時候不同,這邊是金智海真正的主場,好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夥子一看他動手抓了個人,都不問原因,撲上來就想幫著打。


    嚇得金智海趕忙給攔住了,抓對了被群眾打,事後他還能有個理由解釋,這要是抓錯了還被群眾打了,那他就真得吃瓜烙了。


    被抓的那哥們也有點傻眼,什麽叫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就是了吧?


    關鍵是,他一直喊冤枉,可圍觀的人為啥沒人幫忙呢?


    他覺得自己這半天也沒幹啥啊,怎麽會把公安給招來了。


    直到李言誠穿過人群出現在他麵前,他嗓門裏喊了一半的聲音才戛然而止,臉色也瞬間變的出奇的難看。


    一看他那模樣,金智海原本還有些吊著的心立馬就回到了原位,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臉。


    “小子,你沒一點城府啊,那點鬼心思都在臉上寫著呢。”


    說完這家夥,金智海揚著下巴向掉在地上的挎包示意了一下。


    “大誠,你看看包裏都有什麽。”


    李言誠彎腰將包撿起來,打開後,把裏邊的東西直接倒了出來。


    “叮鈴咣當……”


    一把亮閃閃的匕首掉到了地上,一起的還有一件上衣,一頂帽子,再就是半張照片,李言誠拿起那張照片一看,確定跟二毛手中那半張的另外一半,這上邊就是穿著灰色小翻領外套的陳雲薇。


    看到這半張照片後,李言誠抬頭看了眼此時已經不吭聲的那家夥,然後把地上的東西又全部裝回到包裏,這才直起了腰。


    “智海,把他直接帶到我們處去吧。”


    他感覺眼前這個男的遠不是此刻看上去沒城府這麽簡單。


    雖然還不清楚他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這張照片,可他隱隱約約又覺得這件事兒應該跟陳家好像還有什麽關聯。


    陳家?陳光耀?


    不會吧?!


    把人帶到對外掛牌的三處最好,聽到李言誠這樣說,金智海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人群,隨便找了個熟人,讓幫忙給家裏帶句話,說晚點回去。


    然後二人就押著已經低下頭不說話的男人準備往人堆外走,還沒走呢,人群外就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煤山派出所治安隊的幾個人走了進來。


    他們是負責晚上在這邊巡邏的,看到這邊圍了一大堆人還有人說什麽公安抓人了的話,就趕忙過來看看。


    看到抓人的是金智海後,帶隊的那位副隊長微微一愣,上前打了個招呼,又問了下原因,然後揮揮手讓隊員幫著打發街坊們都回家,他跟著繼續往前走了一截。


    “智海,你們準備把人帶到哪兒去?”


    “鴉兒胡同那邊有個三處你知道吧?”


    “知道,不過……”這位副隊長看了看李言誠又看看那個低著頭的家夥,走到金智海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智海,你在這邊抓的人,卻要帶到城西區去,是不是有點那啥啦。”


    鴉兒胡同屬於城西區的什刹海街道轄區,跟這邊確實跨區了,跨的還比較大,這邊所裏治安隊的副隊長當然會有顧慮。


    金智海向李言誠那邊示意了一下。


    “老劉,你還不知道吧,言誠現在就在三處上班呢,手頭有個非常重要的大案子,這人來跟蹤他,很可能就是衝著那個大案子來的。


    如果真跟那種案子有關,咱們所敢接這人嗎?”


    !!!


    姓劉的副隊長眼都直了。


    啥時候李言誠調到那個要命的單位去了,他們怎麽一點音都沒聽到。


    這也就是時間太短,消息還沒傳出來,知道的人不多,再等幾天,李言誠也到公安局上班的消息,肯定就會在轄區內傳的沸沸揚揚。


    “大誠,你工作證帶著沒?”


    “帶著呢。”


    “讓劉隊看看,他回去好跟所裏交差。”


    “沒問題,給劉隊,不好意思哈,給您添麻煩啦。”


    “沒沒沒,言誠你這話就見外了,是我們工作沒做好,轄區內流竄來這麽一號主我們竟然都沒注意到。”


    劉隊沒接李言誠遞過來的工作證,隻是掃一眼就推了回去。


    僅僅是工作單位的變化,無形中就抬高了一個人的地位。


    如果還是在第一醫院上班,這位劉隊跟李言誠說話,絕對不會這麽客氣。


    搞清楚情況,劉隊就沒再繼續跟著,和李言誠還有金智海告別後轉身又走向隊員那邊。


    ……


    二十多分鍾後,三處大門口,李言誠將人交給值班室的行動隊值班員,讓把人先拉到後邊關起來,然後在值班室給蘇孝同打電話說了下情況,就跟金智海一起在大門口聊了起來。


    剛才一路上過來,倆人輪番詢問了那人幾句,得到的都是沉默,便再沒說話,現在就剩他們倆了,這才說起了這件事兒。


    “大誠,你有什麽想法?”


    “什麽想法都沒,就完全摸不到一點頭腦。”


    李言誠確實有點迷糊,想不通這個人跟蹤自己,找自己家到底是想幹什麽,還有就是那張照片。


    “跟昨晚的事情會不會有關?”


    “昨晚的事兒?”李言誠一愣:“哦哦哦,你是說我半夜被叫走,不好說,但是……唉……實在是想不明白。”


    昨晚被叫走到底是幹嘛去了,他並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智海,你先回去吧,我擔心……”


    “你是害怕還會不會再有別人?”


    “嗯,這家夥讓二毛過來跟蹤我,但實際他也來了,保不齊還會不會再有人。”


    金智海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這會兒已經九點多了,李言誠這邊是肯定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便點點頭說道:“那行,我先回去,你晚上如果回去的話,最好走大路,別鑽胡同,半夜可沒人看有沒有陌生人進去。


    那裏邊曲裏拐彎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藏在哪個拐角等著敲你悶棍。”


    “行,你說的我記住了。”


    “嗯,晚上一個人走夜路,把槍準備好,那玩意是保命的家夥,不是玩具,該用就用。”


    金智海拍了下李言誠的胳膊,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句,然後才揮揮手轉身往東邊走去。


    看著好兄弟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下,李言誠從口袋裏掏出煙,這才發現口袋裏裝的這包煙已經沒了,手裏一用勁,將煙盒揉成一團,轉身把它丟進了大門邊上的垃圾桶裏。


    然後手又伸進了口袋裏,再出來的時候多了一包還未拆封的大前門。


    剛開始穿過來的時候他還不習慣抽這不帶過濾嘴的煙,每次抽的不是一嘴煙絲,就是抽到後邊燙嘴巴,半年過去了現在也習慣了,那天抽了根蘇孝同給的帶過濾嘴的,反而還覺得沒味道。


    打開包裝彈出一根叼在嘴裏,點上後,在升起的煙霧中,他眯了眯眼睛。


    照片,陳家。


    這事兒跟陳家到底有關係沒?


    如果查實了這件事兒跟陳家確定有關係,那麽……


    就算他們跑到港島去了,他也要追過去,把陳家的人一個一個的丟到海裏去當魚食。


    朦朧的煙霧中,李言誠那看似沒有焦距的眼神漸漸的越來越堅定,甚至還隱隱冒出了幾縷凶光。


    ……


    接到電話的蘇孝同過來的很快。


    見李言誠就在大門口站著,開過來的吉普車一腳刹車停在了他身旁。


    “言誠,到底什麽情況,怎麽還有人跟蹤你?”


    蘇孝同沒下車,從車窗那裏探頭滿臉疑惑的問到。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把人弄住後就直接帶過來了,在路上問了幾句他沒吭聲,就沒再問。”


    “人現在在後邊?”


    “嗯,我讓值班員帶到後邊先關起來了。”


    “上車,跟我一起去會會。”


    “好”


    ……


    後院審訊室,抓來的那個人已經被固定在了特製的椅子上,進來後,李言誠看到放在桌上的手銬,伸手拿起來別在了自己的後腰處。


    這是金智海的銬子,剛才送進來的時候忘換了。


    蘇孝同進來看到被固定在椅子上的人後,非常明顯的愣了一下,他什麽都沒說,直接走到那人麵前抓住下巴把腦袋抬起來仔細的看了看。


    他這個動作讓李言誠還有點好奇,難道說認識?


    “你跟陳光耀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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