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永安和餘新梅登上南下的列車,開啟了他們的逃亡之旅時,遠在秦省的李言誠和蘇孝同二人也登上了回京的列車。


    這次的秦省之行對於李言誠來說可謂是收獲頗豐。


    他解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兒,雖然還不知道羅敏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回去,但隻要確定下來了,對他來說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至於說她現在的情況想回京必須要有工作,那都不是問題,蘇孝同已經答應會幫著解決。


    “言誠,給!”


    在臥鋪包廂內坐定後,蘇孝同掏出煙丟了一根過來。


    “局裏有領導提議在陽朝那個宿舍區裏蓋幾棟家屬樓,真要是蓋的話你要房子不?”


    “我有房子呢局裏還能給我分啊?”


    “你不想住單元樓嗎?”


    “無所謂吧我覺得,有房子住就行,在那邊也住習慣了,真要讓我離開,我還舍不得呢。”


    “也對,你的好兄弟還在那兒呢,言誠我都沒跟伱說過,當初調查你的時候我都有點驚到了,我是真沒想到,竟然有人從小到大朋友都沒幾個的。”


    “嗬嗬,我以前性格特別孤僻,不喜歡交朋友,這還是到部隊了以後才好點。”


    閑來無事,二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一邊抽著煙,一邊聊著天。


    李言誠挺喜歡跟蘇孝同這種人打交道的,簡單,事兒少。


    隻要工作上不掉鏈子,私下裏他這個人還是非常有意思的,沒有那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他們局辦下屬行政科有位副科長,跟蘇孝同一般大,父親是當年第一批的一顆金豆豆。


    那家夥,除了領導之外,跟誰說話都是用鼻孔看人,張口閉口就是他爹怎麽怎麽了,他爹當年怎麽怎麽了。


    李言誠跟他打過兩次交道,對這家夥是煩的夠夠的。


    人家也很聰明,在蘇孝同麵前那就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小弟,畢竟蘇家老爺子當年可是三顆金豆豆,他爹跟人家沒法比。


    ……


    夜越來越深了,火車的哐當聲中,兩個昨晚一夜沒睡的家夥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這一睡,等再睜開眼的時候都已經是大天亮了。


    “你幾點起來的?”


    李言誠醒來後看了眼表,都八點鍾了,蘇孝同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那裏,磕著臨走時秦省的同誌給拿的瓜子。


    “七點多起來的,昨晚睡覺前忘去上廁所,活生生給我憋醒了,再回來就睡不著了。”


    “這是到哪兒了?”坐起來後,李言誠看了眼窗外,火車剛好停著,外邊站台上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


    “鄭市,五分鍾前列車員通知說,前邊線路上不知道是出什麽問題了還是怎麽著,需要在這裏停一個小時。”


    鄭市是南來北往,東來西去一個非常大的交通樞紐站。


    “那下去轉轉啊,也算是到過鄭市了。”


    “你去吧,我懶得動。”


    蘇孝同搖搖腦袋,他在鄭市出過差,沒興趣下去了。


    火車上睡覺睡不沉,這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他現在腦袋昏昏沉沉的,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見他不願意動,李言誠也沒勉強,去盥洗室梳洗了一番,便溜達到站台上去了。


    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了,目前有四趟客車停靠在鄭市火車站,因為需要長時間停留,車上的乘客很多都下到站台上來了,一時間幾個站台上都是人頭湧動。


    給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忙夠嗆,不停地大聲叫嚷著讓乘客不要亂跑不要跨站台更不能出站,要注意自己乘坐的車,說通知的停留時間隻是預估,隨時都有可能走,可效果甚微。


    因為站台上人多的緣故,顯得是亂七八糟。


    李言誠坐的這節車廂是臥鋪車廂,是這趟車的倒數第三節,車廂下的站台上沒什麽人,站台外就是鐵路職工居住的平房,跟站台之間由鐵絲網隔開。


    住在這裏的人估計也聽習慣了火車過來過去的動靜,練就了一副大心髒,這要是換個不習慣的人住在這兒,估計要不了兩天就能被搞成神經衰弱了。


    點上一根煙,他也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就這樣遠遠的看著,聽著前邊人群中傳來的南腔北調,心中油然生起了一種春運的既視感。


    車廂裏,李言誠下去後,蘇孝同坐在那裏望著車窗外另一個站台,又嗑了幾個瓜子,感覺腦袋越來越沉了,便放下手中的瓜子拍拍手準備睡覺啊。


    都已經倒頭躺到臥鋪上的他,忽然又睜開眼睛緊皺起了眉頭,緊跟著就一個翻身又坐起來看向車窗外的另一邊站台。


    那個站台停靠的車是一列由京市始發,終點站為羊城的車。


    蘇孝同坐起來後,盯著看的並不是那趟列車,而是站台上的人。


    和這邊一樣,那邊站台上也是人頭攢動,吸引他目光是一個麵對他這邊,蹲在站台沿上抽煙的中年男人,這個男人身旁還立著一個中年婦女,正低著頭跟那個男人說著什麽。


    盯著看了那個男人抽煙的姿勢幾秒鍾後,蘇孝同的眉頭皺的越來越深,那個蹲在那裏的男人,給了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忽然,那個男人的頭抬了起來,就在他抬頭的那一瞬間,蘇孝同的腦袋也消失在窗戶那裏。


    這個男人正是帶著餘新梅,開啟了南下逃亡之旅的宋永安。


    正蹲著抽煙的他忽然有種心悸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安,這才抬起頭四處張望。


    轉著圈的看了半天也沒觀察到有什麽異常,前邊不遠處在站台上巡邏的鐵路公安,依然是以那種不緊不慢的速度慢慢溜達著,跟剛才沒有絲毫變化。


    “看什麽呢?”


    見他四處張望,站在那裏的餘新梅也跟著轉腦袋瞅了一圈,什麽都沒看到,便轉回頭好奇的問道。


    “沒事兒,隨便看看。”沒發現任何異常的宋永安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煙頭丟掉後,又點上了一根。


    “新梅,剛才列車員沒說在這兒要停多久?”


    “我問那個列車員,她說她也不清楚,隻說是接到通知讓等著,咱們運氣挺好的,剛好停到站裏,那些沒進站的車都是就地停,連下車都不能下,這裏好歹還能下車活動活動。”


    ……


    就在宋永安和餘新梅二人隨意的聊著天的時候,坐在他們對麵這趟車上的蘇孝同,收回腦袋後依然還在不停地回憶著,自己到底是在哪裏見過那個男人。


    又琢磨了一會兒始終不得要領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伸手拉過自己來時背的挎包,從包裏取出了一個用鐵夾子夾著的筆記本。


    之所以要用鐵夾子夾,是因為筆記本中間他夾放了不少照片,將這些照片拿出來後,他一張一張仔細的看著。


    接連看了七八張後,宋永安的照片出現在他眼前。


    看著照片中的這個中年男人,蘇孝同的雙眼猛然間迸發出一股亮光。


    為了驗證自己沒有看錯,他從鋪上起身往包廂門那裏走了幾步,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探頭又看向窗外,確定那個男人依然蹲在那裏,並且沒看這邊後,他就朝著窗戶那邊走了兩步,手持照片仔細的對比起來。


    就這樣觀察了好幾分鍾,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蘇孝同此時已經可以百分百確定,那個男人就是宋永安。


    放下手中的照片,他又翻出餘新梅的照片跟那個中年女人對比起來。


    是處裏派去跟蹤他們的人被發現了,所以他們才化妝離開京市了嗎?


    再度放下照片後,蘇孝同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的疑問。


    能到這裏,這倆人肯定也是昨晚就離開京市了,他剛才還注意看了下站台上的其他人,沒發現有跟蹤的,這樣的話,基本就能斷定,這兩個人為何要化妝了。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先把人攏起來再說吧。


    蘇孝同轉身拉開包廂門就走了出去,出去後還不忘記再把包廂門關好。


    站台上,李言誠正和這節車廂的列車員隨意的聊著天,看到他出來,笑著說道:“你不是懶得動麽,怎麽又出來了。”


    蘇孝同沒吱聲,隻是跟列車員點點頭,便示意李言誠跟他過來。


    看到他臉上凝重的神色,李言誠馬上就知道肯定是發生什麽事情了,當下就跟在他身後朝一邊走了過去。


    “我看到宋永安和餘新梅了。”


    “什麽?”


    往一旁走了幾步後,蘇孝同嘴裏冒出來的話著實讓李言誠感到驚訝。


    “你在哪兒看到的?”


    “咱們這趟車那邊的站台,兩個人都化妝了,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餘新梅現在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她的模樣變化比較大。


    宋永安還是中年男人的形象,但樣貌變化還是比較大的,如果不是他夾煙的姿勢太過怪異,我剛才也不會注意到。”


    一般人抽煙,煙都是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要麽是大拇指和食指拿著煙。


    可宋永安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他抽煙是習慣把煙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非常奇怪的一個姿勢。


    這還是那天李言誠給他紮針時,他給發煙,抽煙時被李言誠無意間看到的。


    當天晚上他們將宋永安列為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後,李言誠也將他看到的這點講了出來,沒想到,就這一個小小的習慣,卻成了他暴露的原因。


    接下來該怎麽辦?


    簡單,直接拿著工作證去找鐵路公安,請他們配合抓捕,因為擔心那倆人身上有凶器,而站台上又那麽多人,萬一傷到老百姓不好。


    所以,經過一番商討後,最終決定,請那趟車的列車長配合,通知上車。


    而這時候站台上那些乘客肯定都會向各車廂的車門那裏走去,一動起來就會比較亂,這時候也是抓捕的最好時機。


    車站派出所還特意派了幾名精壯的小夥子配合抓捕。


    抓捕的主力肯定是李言誠和蘇孝同二人,他們倆因為穿的是警服,還讓派出所給找來便裝換上,一切都準備好後,幾個人通過地下通道去往那邊的站台。


    車站派出所的所長等他們離開後,急忙用電話跟他的上級單位鐵路公安處聯係,將這邊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講述了一遍,請上級單位幫忙聯係京市那邊核實真偽。


    這個所長派所裏的精壯警員過去幫忙,一是協助抓捕,二也是為了看住蘇孝同和李言誠二人,萬一有點什麽事兒,他們也好出手將這兩個人先控製住。


    他的上級反饋的很快,那邊還沒開始抓捕呢,消息就已經傳回來了,確認了蘇孝同二人的身份確實無誤,也確認了他們要抓捕的宋永安和餘新梅就是那邊跑出來的嫌犯。


    這個消息的確認,讓這位所長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急忙帶著所裏剩下的人趕過去支援。


    因為他的上級剛才在電話裏明確要求,必須無條件配合,如果讓那兩個嫌犯逃脫,那他也就幹到頭了。


    與此同時,京市社會局小會議室。


    沈局,鍾局,分管保衛處的管軍副局長,保衛處的正副處長,以及老許帶著手下偵查科長田林君,以及相關人員正在這裏召開案情分析會。


    眾人的臉色都難看的要命。


    也是,嚴密監控下的兩位嫌犯已經逃脫十幾個小時了,依然還杳無音訊,誰的心情都不可能好。


    保衛處和一處更是被沈局噴了個狗血淋頭,幾個人乖乖的站在那裏連坐都不敢坐。


    就在管軍副局長正講保衛處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時,小會議室的門突然被從外邊給推開了。


    眾人抬眼看去,局辦的主任江東海滿臉激動之色的出現在門口。


    不等沈局發問,江東海就以極快的速度說道:“各位領導,好消息,嫌犯宋永安和餘新梅二人在鄭市火車站現身,當地車站派出所已經派人協助準備抓捕嫌犯,發現這兩個人的是……”


    說到這裏,江東海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怪異的神色:“發現他們的是一處的蘇孝同副處長以及李言誠同誌,他們也是實施此次抓捕行動的主力。


    這個消息來自咱們市鐵路公安局,有最新消息他們會隨時向咱們通報。”


    “嘩……”


    低氣壓的小會議室,因為江東海帶來的這個消息,瞬間就恢複了正常,幾位原本還黑著臉的領導的臉色也瞬間由陰轉成了多雲。


    已經跑到外地去的嫌犯再度被發現,並且已經展開抓捕,最關鍵的是,發現以及抓捕的主力還是京市自己人,這些都足以抵消昨天讓嫌犯逃脫帶來的負麵影響。


    站在那裏唐愛軍曲肘碰了下身旁的老許,等他看過來後低聲說道:“等孝同和李大夫回來後你幫我轉告一下,時間他們定,地點他們選,我請他們吃大餐。”


    老許此時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他笑著點點頭:“一定幫你帶到,不過你得排在我後邊,我要先請。”


    蘇孝同和李言誠絕對是救了他倆。


    本來應該在嚴密監視下的嫌犯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逃脫了,剛才開會前的批評那隻是開胃菜,隨後的處分是絕對少不了的,而且這個處分還不小。


    但現在不同了,隻要那兩個嫌犯能被順利抓住並且帶回來,那麽回頭他們二人最多就是個記過,三年內不能升職。


    老許去年七月才當上處長,還不滿一年,唐愛軍上任保衛處長一職也還不到兩年,他們兩個再想升職還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去呢,所以三年內不能升職根本不算什麽。


    隻要夾著尾巴老實一點,再努力多破獲幾個案子,很快就可以消除這個處分帶來的負麵影響。


    市鐵路公安局那邊的第二個消息傳來的很快,距離江東海過來通報後還不到十分鍾,局辦的工作人員就帶著第二個好消息跑過來了。


    兩名嫌犯已經被順利抓住,鐵路乘警會配合蘇孝同和李言誠二人將嫌犯押解進京。


    這個消息傳來後,會議室裏徹底輕鬆了起來。


    ……


    那邊的抓捕行動確實非常輕鬆,列車員在接到列車長讓乘客全部上車的命令後,就在站台上大聲的叫喊起來。


    隨著列車員的叫喊聲,在站台上活動的乘客紛紛往車廂門走去。


    這一動起來,大家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車廂門那裏,宋永安和餘新梅也不例外。


    尤其是宋永安更是鬆了口氣,停在這裏不走,讓他總有種不安的感覺,隱隱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可他觀察了好幾遍都沒發現有什麽異常,隻能將這種感覺歸結為自己太緊張,昨晚沒休息好上了。


    現在列車員通知讓上車說要發車,正隨了他的心意。


    就在他和餘新梅二人隨著人潮往車廂門那裏走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因為他記得自己二人走在人群的最後邊,他剛才還注意看了下,確定後邊不會再有其他人,可現在怎麽又來幾個人。


    “宋永安”


    就在他一臉疑惑的準備回頭看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他立馬就明白壞了,還沒等他做出什麽動作呢,忽然就感覺到一隻胳膊穿過肩膀那裏,緊緊的勒住了脖子,隨即就是一股大力從後背傳來。


    在他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隻覺得自己騰空而起,原本視線內的列車車廂也變成了站台上方的蔚藍天空。


    緊跟著他又感覺到自己後背和屁股同時落到了地上,一股疼痛感瞬間就衝進了他的大腦。


    再然後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木頭人般被人隨意的翻過身,雙臂也被拉到了身後。


    很快頭皮又傳來一陣刺痛,仿佛頭發都要被揪掉了,他隻能配合死命的朝後仰著脖子,隻有這樣,頭皮上的痛感才能稍微減輕一點。


    腦袋仰起來後,一個陌生的麵容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宋永安,認識一下,我是京市社會局行動一處副處長蘇孝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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