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葛金田哆哆嗦嗦的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李言誠歎了口氣,從口袋掏出煙給他丟了一根過去,再劃著火柴幫著點上。


    然後又引導他做了幾次深呼吸,看他臉色能稍微恢複點了,這才停下來讓他開始講。


    “我……我從什麽時候開始說起?”


    “從你開始接觸他們那時候說起。”


    “我是四六年被他們擄去參加了一個臨訓班,當時跟我一起被擄過去的還有三個人,我們年紀相仿,都是十八、九歲。


    這個臨訓班在北河省廊市,剛一過去,他們就逼迫我們四個人開槍打死了幾個人,還給我們拍照。


    那些人告訴我們說,被我們槍殺的那幾個人是你們的人,我們如果不聽他們的安排,他們就會把那些照片發到報社,刊登到報紙上,無論我們逃到哪裏,都會被你們的人追殺。


    沒辦法,我們隻能聽從他們的安排,在他們那裏學習下毒、爆破,發電報,拍照等等一些知識。


    他們為了能控製住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帶來一些人讓我們開槍殺死,給我們拍照,直到四八年年底。


    當時抓我們過去的那個人給我們了一些錢,又給我們準備的檔案讓我們記熟,然後命令我們以檔案上的新身份潛伏到京市,工作可以自己找,但一定要保密。


    還不讓我們四個人橫向聯係,隻能跟他留的地址上那個人聯係,還要求我們找到工作後必須向那個地址報備,隻要我們斷聯一個月,我們殺人的那些照片就會傳的到處都是。


    接到命令潛伏下來後,我很快就在京西煤礦找了份工作,那時候我也沒辦法。


    剛開始幾年隻要按時和那個地址聯係,倒也一直相安無事,也沒接到什麽任務。


    就這樣一直到五六年,那天我忽然看到報紙上刊登的,當初跟我一起訓練的一個人被槍斃了,把我嚇壞了。


    等我偷偷過去看那個聯係點時才發現,那裏已經被封了。


    我以為自己應該很快會被抓,那段時間過的誠惶誠恐,也想過要去自首,可又總抱著一絲僥幸,沒想到,還真沒事兒了。


    從那次以後,就再也沒人聯係我,我也沒地方聯係任何人了,就這樣,一直到去年。


    忽然有個人找上我,拿出我當年留下的證物,命令我執行一個破壞任務,就是破壞位於澱海區的科研所科學儀器廠,執行時間是明年一月份。


    同時他還給我留了一個緊急聯絡點,那個聯絡點隻能單向聯係,就是他們如果有什麽命令,會在那裏給我留言,讓我一星期過去看一次就行。


    說是明年一月份以後那個聯絡點就作廢,隻要我的任務完成,他們以後也不會找我了。”


    接下來葛金田又講了一下從去年接到任務後自己的心理變化,又講到一號在哪裏發現了留言和兩根金條。


    然後就是這兩天自己惶恐不安,被妻子看出來,這才在她們的勸說下過來自首。


    講完這些,他深深的低下了頭。


    “跟伱一起訓練的那三個人叫什麽,原名和後來的新名字。”


    等他不說話後,李言誠開口問到。


    “新名字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以前的名字。”


    “說”


    “叫……”說完那三個名字,葛金田又想到了什麽,急忙補充道:“對了,報紙上刊登的被槍斃那個名字我知道。”


    “怎麽這麽長時間你還記得?”


    “嗬嗬”葛金田苦笑著說道:“那段時間我睡不著覺,睜眼閉眼都是報紙上他被抓的畫麵,所以他的名字我記的特別清。”


    “第一次,就是你說的被封的那個聯絡地點在哪裏?”


    “在石山區……”


    這時,從進來後就一直沒開過口,隻是做記錄的蘇孝同忽然說話了。


    “葛金田,你以前的名字是不是叫莫光奇?”


    肉眼可見的,在聽到這個名字後,葛金田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但他還是非常痛快的點點頭:“是的,這是我以前的名字。”


    “那你說的那個被封的聯絡點的聯係人是不是叫謝一中?”


    “呃……我知道的名字不是這個。”


    這個名字葛金田似乎是沒聽過,他先是麵露茫然之色的思索了一番,然後搖搖頭,剛打算說什麽呢,蘇孝同又以極快的速斷說到。


    “顏定一。”


    “對對對,我知道的名字就是這個。”


    “啪”


    蘇孝同將手中的鋼筆帽蓋好之後,把鋼筆丟到了桌上,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見他把筆丟下,李言誠就拿出煙丟了一根過去。


    “葛金田,現在你需要和我們一起去我們單位接受調查。”


    聽到這話後,葛金田先是看著李言誠動了動嘴巴,神色間流露出一抹釋然,又有一抹緊張,最終,化為一聲長歎。


    同時,他坐在那裏一直緊繃的身體,也軟塌了下去。


    “同誌,我……我這種情況會被判刑嗎?”


    “這不好說”李言誠搖搖頭:“我們隻負責查案,將事實查清楚,至於你是否會被起訴是檢察部門的事情,會被判多久那是法院的工作。”


    說完後,他就站了起來。


    現在情況已經基本搞清楚了,再在這邊問下去沒有什麽意義,他交代的那些問題,必須要回去翻以前的案卷。


    看剛才蘇孝同問的那幾句,尤其是講出來葛金田以前的名字,很有可能這個名字出現在了某個以積案形式存在的案件中。


    因為同葛金田一起訓練的那人被槍斃時,還有聯絡點被查封時,他也沒進這個單位呢,能知道,還能牢牢記在心裏,除了積案之外,不可能有別的案子了。


    見李言誠和蘇孝同都站起來了,葛金田有些慌亂的也跟著站起身。


    “同誌,我……我還能不能跟我妻子和女兒說句話。”


    “當然可以,讓你妻子先幫你在單位請幾天假,後續再看情況,如果問題嚴重,那將來就是我們通知你單位,如果不嚴重,那就可能是你自己回來銷假,走吧。”


    李言誠拍了拍葛金田的肩膀,示意往出走。


    他不想嚇唬這個中年男人,給他點希望,他才能更好的配合,如果太絕望了,鬼知道又會生出什麽幺蛾子來。


    果然,聽到說自己回單位銷假,葛金田精神一震,就如同是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一根木頭,讓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既然能在妻女的勸說下選擇來自首,那就說明不是那種壞透頂的人。


    從剛才交代出來的問題來看,也不是多嚴重,最起碼解放後他還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以及出賣國家利益的事情。


    至於解放前的現在還要不要追究……


    “隻要不是那種榜上有名的,當然不會再追究了,連苦主都沒有,咱們怎麽追究?總不能真的空口定罪吧。”


    站在一旁看著葛金田跟妻女告別,李言誠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蘇孝同如此回答到。


    “那你剛才提到的那幾個名字是哪個案子的?”


    “哦,莫光奇,也就是葛金田,其實在之前的一起案子中已經被人供出來了,供出他的人就是和他在一起訓練之人。


    那個人並不知道葛金田後來的身份以及名字,隻能提供以前的名字,唯一知道那個聯絡人的,也就是顏定一,但這個聯絡人早在五六年就已經被擊斃了,所以就徹底沒辦法查證了。


    在把那個人判了之後,因為他交代出來的人還沒落實,這個案子就隻能按照未結案暫時掛起來了,咱們這次又能把以前的積案銷掉一個,也是個不錯的收獲。”


    蘇孝同回答的很是輕鬆。


    當然輕鬆了,如果那邊沒有再安排其他人對儀器廠那邊進行破壞,那麽儀器廠危機暫時就可以解除了,他們的任務到此也告一段落,可以真正的輕鬆一段時間。


    從去年七月到現在九個月了,一處和保衛處的人一直都是神經緊繃,長此下去是肯定會出事兒的,因為沒人能時刻都保持高壓狀態。


    他的話音落下,朝陽路派出所的所長也拿來的登記手續。


    人是從他們這裏帶走的,手續得完善了,要不然將來出點問題就說不清了。


    該簽字的地方李言誠簽的自己名字,以後這種事情會越來越多,他必須要了解清楚程序。


    不給別人帶來麻煩,也不給自己招惹麻煩。


    簽完字後,他就走過去拍了拍正和妻女告別的葛金田的肩膀。


    “好啦,咱們走吧,孔文芹同誌,記得給你愛人請假,至於理由你自己考慮。”


    “同誌……”


    “公安叔叔……”


    眼見自己丈夫(父親)就要被帶走帶走,那哭的梨花帶雨的母女倆同時抬頭叫到。


    “我知道你們想問我什麽。”不等她們說什麽,李言誠就像下壓了壓手。


    “我隻能告訴你們,如果你們的丈夫、父親跟我們說的都是實話,那麽問題就不嚴重,反之……”


    他聳了聳肩膀,沒再繼續說下去,扳著葛金田的肩膀,就往吉普車那邊走去。


    “金田(爸爸),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公安的同誌(叔叔),我和孩子們(媽媽)在家等你。”


    葛金田回頭看了眼妻子和女兒,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晚上九點多,李言誠和蘇孝同二人帶著葛金田回到處裏,鑒於他是自己自首的,並沒有將他帶到審訊室,而是在已經騰出來的後院會議室裏進行詳細的詢問。


    同時,接到命令後,值班的同誌也從檔案室裏將當年那起未結案的卷宗拿了過來。


    ……


    與此同時,社會局總部的一場會議剛剛舉行完。


    這場會議的議題就是“石頭”案,“黑蜂”案。


    針對吳麗華的審訊雖然還沒有徹底結束,但案件的大體脈絡都已經搞清楚了,剩下的隻是一些個案的細節。


    該案因為時間跨度長,牽扯範圍廣,在現在這個敏感時期,案件後期的走向必須要嚴格把控,堅決不能被有心人利用。


    這是這次會議討論的重點。


    會議上諸位領導還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建國十八年已經離開的陳家,必須要抓捕歸案,最起碼該家族的首要分子必須帶回來接受審判。


    關於是否有必要抓捕陳家,之前是有爭論的。


    很多人認為沒必要為了幾個人大動幹戈。


    因為要抓捕陳家的人,這邊派過去的人最多隻能起個輔助作用,真正出力的還得是早前派去港島的人。


    可那些人的任務非常重,如果給他們下命令去抓捕陳家的人,很容易將他們暴露在其他勢力麵前,這樣一來,那些人再留在港島就沒什麽用了。


    這就相當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很多人感覺不劃算。


    可吳麗華交代出來的一些問題卻表明,陳家遠遠不是建立了一條通道那麽簡單,建國前他們還背地裏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就不說了,就連假貨計劃的主謀也是陳家。


    而且吳麗華還交代,她說據她了解的情況,陳家在很多重要城市,以及開展重點項目工程的省市還控製了不少人,他們實施的計劃遠不是簡簡單單的搞個破壞。


    因為那樣做沒什麽用。


    他們想做的,想要的更多。


    正是因為如此,總部這些領導們難得不用經過會前的各種溝通,就爽快的達成了一個共識。


    既然陳家想要的更多,那就把他們帶回來讓他們慢慢要。


    這樣一來,李言誠就必須過去,因為他的特殊審訊方法肯定會派上用場。


    陳家人員眾多,上上下下百十口子人,根本不可能全部帶回來,能將首犯帶回來一兩個都是巨大的成功。


    剩下的隻能是就地審訊,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很多人會選擇胡說。


    最主要的還是沒那麽多時間去一個個慢慢審,細細辨別每句話的真假。


    雖然李言誠是必須派過去,但還是有人心中有顧慮,畢竟這家夥曾經是陳家的女婿,萬一餘情未了呢?


    所以,和他一起過去的人就非常重要了。


    最終討論的人選確定為蘇孝同是一個,而另一個人則是二處代理處長戴軍。


    這兩個人性格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不講情麵,其他方麵也有特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行動方麵的高手。


    派他們倆人帶李言誠過去,一方麵能保護,另一方麵也可以監督。


    不但監督李言誠,同時戴軍也能監督蘇孝同。


    當然啦,他們出行前也會有人找他們談話,一是強調紀律,二就會把有些話說在前麵,讓他們都清楚彼此的任務。


    隨著總部會議的結束,社會局局機關電訊室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一道道電波從這裏發出,目的地為港島,抓捕陳家的工作,從今天晚上開始就算是正式布置了下去。


    ……


    陳家剛到港島的時候,確實過了一段時間苦日子。


    其實也不能算是苦日子,隻是他們因為是外來者,想要在那裏討飯吃,被一些本地勢力針對了一段時間而已。


    駐紮在港島的東島勢力當時也是樂嗬嗬的看熱鬧。


    無他,隻是因為他們本就不是一個派係的。


    東島那邊一直都是派係林立,互相掣肘的事情時有發生,在你有難得時候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甭指望誰能幫你一把。


    但陳家畢竟有錢有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掙紮後,很快還是站穩了腳跟,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拉起了自己的勢力。


    假貨計劃失敗,在羊城的人點剛被掃,他們就已經得到消息了。


    同時也知道了他們費盡幾十年心力,組建的物資通道被連鍋端了,確實也讓陳家很是心疼了一段時間。


    但也就是心疼,物資通道被端,並不會給他們家帶來什麽傷筋動骨的傷害。


    他們在國內還掌握有不少人員呢,重新組建一個物資通道,並不是特別難得事情。


    假貨計劃他們也會繼續進行下去,而新組建的物資通道也會更隱蔽。


    因為被掃的那條已經運行幾十年了,知道的人不少,暴露的可能性肯定大,但現在這個就不一樣了。


    至於說會不會有人過來抓他們,陳家的人,尤其是那些首要人物,當然會有這方麵的顧慮,但也不是特別擔心。


    這裏是港島,各方勢力都駐紮在這裏,大陸的人,尤其是官方勢力,是不敢亮明身份的。


    他們現在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勢力也有勢力,想動他們不是那麽簡單的。


    確實不簡單,收到任務的人此時腦殼是嗡嗡作響。


    但也就那麽一瞬而已,對於這些人來說,字典裏就沒有那個怕字,任務來了,努力完成就好。


    任務上也說的很明白,他們現在是準備階段,將該準備的都準備好,具體什麽時候執行任務等待通知。


    而且並不是要將所有人都帶回去,隻帶首要分子,其餘人等會有審訊專家過來就地審訊,就地處理。


    這也將任務難度下降了好幾個等級,如果要讓他們將全部人都活著送過去,那才真的是要了他們的命。


    一時之間,港島這片彈丸之地上的很多人,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下鄉支醫開始重走人生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是小木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是小木子並收藏從下鄉支醫開始重走人生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