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行已經被提上了日程。


    從五月二號開始,蘇孝同,戴軍還有李言誠三人,就在局裏接受了為期一周的談話,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和紀律。


    這是必須的,哪怕到了幾十年之後,這套流程也沒變,隻要是出國公幹,都是如此。


    隻不過這裏更為嚴格一些。


    蘇孝同和戴軍之前都去過那邊,尤其是後者,曾經在那邊呆過一年多。


    他們倆算是輕車熟路,什麽也都懂,所以這次的談話可以說就是針對李言誠的。


    這不,吹風會結束後,他們倆從局機關辦公樓裏走了出來,而李言誠卻被那位董主任留了下來,要給他單獨開小灶。


    戴軍也是從一處出去的,他在這邊當行動隊長的時候,蘇孝同才剛到這個單位,還隻是偵查科的一名普通科員。


    十年過去了,倆人現在都是副處長,雖然他暫時代理二處處長,但那個副字隻要一天沒去掉,正式任命文件沒下來,就非常有可能空降一個過來。


    這次去港島執行任務是他的一個機會,隻要任務完成的漂亮,那他這個處長基本上就妥了,再不濟也會讓他去三處或者保衛處,這兩個處的處長在一個位置上幹的時間都長了,局裏這次也有意調整。


    社會局下屬的一二三處,單從名字上聽,好像沒什麽不同,其實三個處的工作職責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一處的主要職責就是查、抓京市那些吃裏扒外的,另外還要負責指導下麵各省市的業務。


    二處的工作範圍就在外麵,這也是這次讓戴軍去的主要原因之一,那邊的人都是他的手下。


    三處和保衛處的工作職責挺像,他們兩個處其實叫保衛一、二處是最合適的。


    保衛處負責的安全保衛工作主要是各大機構、廠礦企業。


    而三處負責的更為高端一些,他們和那些警衛的工作互不統屬,但又互相配合。


    ……


    二人走到停車的地方,不約而同的沒有上各自的車,蘇孝同在等,他知道二處這位戴副處長有話要說。


    果然他沒猜錯。


    停下腳步後,戴軍就給蘇孝同發了根煙,靠在自己的車頭處問道:“孝同,你能不能跟我詳細的介紹一下你們那位李大夫,要你自己的看法,不要官方的那種。”


    官方的介紹他聽多了,這次出去任務艱巨,如果對自己的搭檔沒有一個清晰的了解,那是會出事兒的。


    “我自己的看法?”蘇孝同抽著煙琢磨了一下才說道:“首先,言誠這個人比較好打交道,檔案上說他性格孤僻,這點其實並不是特別準確,他是那種不喜歡主動跟別人打交道的人。


    其次,一般情況下,他如果對誰有什麽看法,或者不喜歡這個人,是不會讓伱看出來的,就是說,他不會把對一個人的看法表露在臉上。”


    聽到這兒,戴軍皺了皺眉頭,喜怒不形於色,這種人其實不好打交道,因為你根本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麽。


    蘇孝同的介紹並沒有停,他吸了一口煙後接著說道:“戴處長你不用想那麽多,跟言誠打交道其實很簡單,有什麽說什麽就行,你跟他就是工作關係,除非你打算跟他私下裏也交朋友,否則沒必要考慮其他的。”


    戴軍原本微皺的眉頭一下就展開了,自嘲的笑著搖搖頭,自己這次還真是有些患得患失,考慮那麽多幹啥。


    他點點頭說道:“謝謝孝同你的提醒。”


    “什麽提醒不提醒的。”蘇孝同笑著擺擺手:“大家都明白,這次港島行對戴處長你非常重要,是上邊對你的一次考核,你想的多一些很正常。”


    “孝同,咱倆這次出去的主要目的你也清楚,我還是要多嘴問一句,你覺得李大夫會不會……”


    “不會”


    沒等戴軍把話說完蘇孝同就打斷了他的話。


    “我跟言誠在他來咱們單位之前就認識,私下裏打過幾次交道,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


    他雖然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但也絕不是誰欺負了他,隨便道個歉,他笑笑就能大度的讓這件事兒過去的人。


    陳家當初差點沒把他害死,如果不是現在澱海那個莊副主任剛好是他在部隊的領導,知道這事兒後幫著說了句話,他現在是死是活都不一定。


    指望他能輕易的放過陳家,嗬嗬,那根本不可能。


    剛才鍾局不是也說了麽,他現在已經有對象了,隻等那個對象回來倆人就會去辦手續。”


    “說起他這個對象我也比較好奇,他不知道羅家現在的情況嗎?”


    “怎麽可能不知道,可是戴處,你覺得是雪中送炭好,還是錦上添花好?”


    “理兒是那麽個理兒,但是孝同,羅家現在麵對的可不是一般情況,這個冷灶不是誰都敢燒的,要是一不小心火燒大了,那可是要炸膛的。”


    “嗬嗬,那就不是咱們應該操心的事情了,反正讓我看啊,有那麽多叔叔伯伯們在給幫忙,我覺得問題不大,羅叔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也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戴軍的個人情況說起來跟羅揚還有蘇孝同都差不多,他就是年長十歲,跟蘇孝同的大哥一般大。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父母都死在了戰爭年代,所以比起這些父母都還在的二代們來說,他能得到的支持力度小了點,但也不錯了,最起碼他隻要功績累計夠,前程還是無憂的。


    像一處那位王紅理副處長,他就必須要重新給自己找可靠的關係,才有可能在未來更上一層樓。


    戴軍深深的看了眼蘇孝同,沒再繼續說這個話題,蘇家老爺子還在,知道的肯定比他這種霧裏看花的要多的多。


    “不說這個了,孝同,那位李大夫的身手好像還不錯是吧,那天抓捕封連順的時候,我看到他撲的那一下還有出針刺穴位,速度都非常快,應該有自保之力吧?”


    二處就在陽朝,封連順搞出大動靜那天,戴軍也帶著他的人過去了。


    李言誠撲出去按住封連順的時候,他剛好就在南邊路口跟老許在一起,正琢磨著該怎麽行動呢,就看到了那一幕,讓他對這個大夫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自保?嗬嗬,你可別小看言誠,他的身手肯定比不上你,但真要說生死之搏,戴處長,不是我替言誠吹牛,你還真不一定能打的過他。”


    “你說什麽?”戴軍滿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蘇孝同。


    “沒開玩笑,言誠的力量非常大,不是一般的大,是非常大,而且還熟知穴位,他還有一手絕活,那就是他藏起來的針,你根本就找不到在哪裏。


    我跟他過過手,難受至極,他就算不用太大的力氣,可隻要你讓他挨到,就會感覺到非常難受,因為他能充分的利用到他所能觸碰到的你身上每一個穴位,讓你都不知道被他碰到後你的身體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那天封連順的結果你也看到了,他刺到封連順手腕上的那一針,就是讓那家夥的左手暫時沒辦法做任何動作,給他留下了足夠的時間去壓住那隻左手,不讓鬆開,否則……


    還有,言誠的槍法很準,不管是近距離的手槍,還是遠距離的長槍,無論是固定靶還是活動靶,真要說缺點,那就是他還沒開槍打過人,可能會有心理負擔。


    不過這個問題也不大,他畢竟是醫生,生老病死的見多了,在部隊又學的戰場急救,所以對死啊傷啊這些的肯定不會產生什麽害怕的情緒。”


    大家要一起出去執行任務,對彼此多熟悉一些,遇到突發狀況後,就知道該怎麽打配合,蘇孝同和戴軍一起出過任務,不存在什麽不適應,但李言誠就不同了,能多了解些總是好的。


    聽著蘇孝同的講述,戴軍再沒露出什麽驚訝的神色,隻是默默的聽著,他早就過了小看別人的年紀。


    ……


    與此同時,遠在港島的陳府,本來正在外邊忙活的李言誠那位前老丈人陳耀宗,被家裏老爺子一個電話給召喚了回來。


    來到這邊後,這三年來陳家除了發展了一些自己的外圍勢力之外,並沒有在這邊做生意的打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們當初並不會選擇來港島,這個彈丸之地裝不下他們的野心。


    這裏的英資也好,華資也好,幾大家族也罷,他們統統都看不上眼,目光和心思始終都落在北邊。


    和東島那些人一樣,他們所謀更大。


    錢,他們家有的是,更別提身後還有人給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


    三年前剛到港島時有人欺負他們,不想讓他們在這裏站穩腳跟,就是因為這個池子裏的水太少,容不下這麽多過江龍。


    陳家在經曆了剛開始的忙亂之後,就迅速向港島那些勢力露出自己的獠牙,甭管你是東島的勢力,還是什麽四大家族,亦或者是英資企業,統統都被他們咬了一口。


    再咬完這一口後,陳家又迅速收起了自己的獠牙,開始默默地發展起自己的勢力。


    他們玩的這一手讓那些人忌憚不已,首先就是那幾家英資企業退出了這個戰場,因為有人給他們打招呼了。


    陳家背後的金主不但有東島,還有醜國的影子,那些英資是不敢過分造次的。


    緊跟著退出的就是東島那幾家勢力在這邊的代言人,其中還包括了當年從大陸退到這邊的,一些散兵遊勇自己組建的不屬於任何一方的勢力。


    至於剩下的華資和所謂的四大家族,見狀也迅速偃兵息鼓,大家的心都不齊,誰也不想第一個撲上去跟這隻過江龍玩一場硬碰硬。


    那樣做隻會讓別人漁翁得利。


    於是乎,用了僅僅不到兩年時間,陳家就在港島算是初步站穩了腳跟。


    通過陳家的發展其他人也看明白了,這隻過江龍根本就沒有在港島這個鍋裏舀飯吃的打算,大家不用擔心分到的蛋糕會變少,一場爭端就這樣消散了。


    這是陳耀宗的智慧,他明白自己的任務究竟是什麽,在港島掙地盤也好,跟那些老舊勢力搶飯吃也好,都是舍本逐末的舉動,他才不會因小失大。


    他背後的金主也不會允許他在這彈丸之地瞎搞八搞。


    不過陳耀宗最近有些煩躁,如果說之前的物資通道被打掉,隻是讓他感到有點肉痛,那麽封連順,本名叫黎寶安的家夥被抓,還是活著被抓,就讓他有些傷筋動骨了。


    雖然真正的自己人都提前撤走了,並且影響到的隻是幾個省市,但多年來秘密發展的那些人被捕,也讓他這些年在那幾個省市的布局徹底宣告失敗。


    如果再想發展成之前的規模,需要多花多少錢就不說了,主要還是時間成本太大。


    因為這個,他也被背後的金主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不過還好,他算是那個金主培養出來的人裏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個,所以人家願意多給他時間,十年?不夠就二十年。


    他背後的金主非常有耐心。


    但陳耀宗很明白,別人的耐心再好,他也需要時不時的展露出來一些階段性的成果,否則,他怕是連第一個十年都熬不到。


    今天他正在外邊布置下一步的計劃時,家裏的老爺子忽然就來了個電話,讓他回去有要事相商。


    他懷著滿心的疑問回到了這個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家。


    “爹”


    “你回來了,坐……”


    坐在院子裏正閉目養神的陳家老爺子,睜開眼看著自己的這個二兒子,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圈椅示意他坐,然後揮揮手讓站在院子裏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見老爺子讓其他人都退下去了,這明顯是有不方便外人聽的話要說,陳耀宗更感好奇。


    “爹,什麽事兒啊?”


    “耀宗,我這兩天總感覺到有些心緒不寧,今早起來眼皮還跳了幾下,怕是要出什麽大事兒。”


    !!!


    老爺子的話讓陳耀宗微微一怔,緊跟著就皺起了眉頭。


    “爹,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我的身體我知道,就是一些老毛病而已,應該不是身體引起的,耀宗,你應該很清楚,我的預感一向都很準。”


    “我知道。”陳耀宗點了點頭:“您這次的預感如果沒錯,那不出意外就是北邊要來人了。”


    他不會懷疑自家老爺子是不是想多了,還是怎麽了,這都是血與淚換出來的信任。


    正是憑借著老爺子那出奇準確的預感,他們家才成功躲過了好幾次必死之局。


    這次依然不例外,既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那他就要開始布置了。


    “北邊來人。”老爺子歎了口氣,原本麵東的他轉頭看向了北邊,雖然那裏是房子,但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座房子般。


    “耀宗啊,你的意思是,北邊已經知道了我們陳家才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從他們打掉咱們的物資通道那天起,我覺得他們應該就已經知道了。”


    “你覺得是你哥出賣了咱們嗎?”


    陳耀宗抿了抿嘴,沒回答老爺子的這個問題。


    他知道,老爺子和老太太一直都對他哥心懷歉疚,當年他哥是為了保全這個家才假死脫身的,在外邊也確實吃了不少的苦。


    而老爺子問出來的這個問題也不需要他來回答,這就跟禿子頭上的虱子一樣,明擺著的事情。


    陳家這位老爺子也沒等他的二兒子回答這個問題,就又歎了口氣岔開話題說道:“耀宗,你覺得如果北邊真的派人過來,他們會怎麽對付咱們家,暗殺還是秘密抓捕?”


    “我覺得暗殺的可能性更大,秘密抓捕?我不覺得有什麽必要,他們又不可能把咱們帶回去,也沒那麽多時間讓他們一個一個的審。”


    說這些話的時候,陳耀宗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麵色平靜。


    他爹也同樣如此。


    對於他們而言,從當年踏上這條路,生死也就看淡了。


    不過看淡歸看淡,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的,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


    這裏是港島,不是大陸,不拚一把,他們絕不會舉手投降。


    過來後他們發展外圍勢力也是為了這一天在做準備,古詩有雲,春江水暖鴨先知,在港島地界如果要發生什麽大規模的行動,首先知道的必然是地下世界。


    不過這段時間陳耀宗並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舉動。


    他知道大陸在這邊也有人,除了那個明麵上的通訊社之外,背地裏還有。


    他曾經也讓黑蜂借著工作上的便利條件,看能不能把這件事兒打聽清楚,不說多麽詳細了,最起碼了解一些。


    可惜,別說吳麗華這個二線的工作人員了,就算是李學毅都沒能打聽到什麽。


    二處在外麵的布置情況,那不是隨便誰都能打聽到的。


    “耀宗,我讓你把雲剛一家送走,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雲剛,全名叫陳雲剛,是陳雲薇的弟弟,今年二十五歲,來港島之後結的婚,他妻子上個月才生了一個男孩,是陳家目前明麵上唯一的第四代。


    也是陳家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心頭肉。


    老太太沒在家,就是這幾天一直都在陳雲剛家看自己的小重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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