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老爺子就算把生死看得再淡,也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家的第四代也赴死。


    陳耀宗同樣如此。


    他想把自己兒子一家送走,但又不能明晃晃的送走,陳家現在上的這條船,上來容易下去難。


    他想讓自己兒子一家出去後能平安的生活,而不是把他們交到別人手中當人質。


    之前沒走,是因為兒媳懷孕,現在孩子既然已經生下來了,那就要盡快安排了。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目的地南洋,那邊華人多,不會說外語也不影響他們生活。”


    “嗯”老爺子點了點頭:“唉,就是苦了我那小孫兒嘍,還那麽小就要遭一次大罪。”


    既然是偷偷送走,那肯定就不是通過正常渠道出去的,隻能從這裏坐小船到公海上大船,這種方法大人都有些受不了,更別提一個剛滿月的孩子了。


    但沒辦法,他們隻能用這種方法來給自己家留一點香火。


    “雲薇跟那個什麽義合少當家的婚事現在是怎麽說的?”


    “爹,那是忠義合。”陳耀宗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都快成您孫女婿了,卻連人家家掌握的組織名稱都記不住,這要是說到麵前可就不好看啦。


    這個忠義合是一個幫派,明麵上的老大姓崔,背後的實控人也是東島的勢力,跟陳家所處的東島勢力關係還不錯。


    跟陳家的主要目標是北邊大陸不同,崔老大控製的這個忠義合的目的,就是在港島站穩腳跟。


    港島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從民國時期起這裏就是各種消息的集散地,各方勢力都會想盡辦法在這裏插上一腳。


    本來吧,如果有錢有家夥事兒,崔老大在這邊把忠義合做大做強也不是什麽難事,可他背後的金主是個窮鬼,不從他這裏抽血都算好的了,指望給他輸血那是完全沒可能。


    所以盡管忠義合成立時間已經不短了,卻因為沒錢始終發展不起來,隻能是在眾多幫派的夾縫中求生存。


    跟陳家結親,是崔老大背後勢力給他指點的。


    陳家初到港島,啥都缺,唯獨不缺錢。


    陳耀宗雖然有點看不上忠義合,但蚊子再小也有肉,更何況崔老大在港島混了這麽多年,人脈網還是挺不錯的,多多少少對陳家都有幫助,用一個二婚的女兒來結親拉攏,他也吃不了什麽虧。


    崔老大看上的是陳家的錢,他想用陳家的錢來發展自己的勢力。


    別說是一個二婚的女人來當他兒媳婦,就是一個二十婚的他也會讓他兒子娶回來。


    大不了供在家裏就行,外邊又不是不能玩。


    雙方都撥自己的算盤珠子,盤算後覺得挺不錯,這門親事一拍即合。


    至於兩個孩子怎麽想的?


    誰在乎。


    崔老大的兒子沒什麽想法,他對陳雲薇其實是滿意的,這女人長得確實挺漂亮,帶出去絕對有麵。


    二婚不二婚的對於他來說無所謂,原裝的外邊有的是,隻要能幫上老爹的忙就行。


    這件事兒對於陳雲薇來說是真的欲哭無淚。


    她倒不是說不想幫家裏,問題是,崔老大那個兒子長得委實有點太磕磣了,讓她有種下不去嘴的感覺。


    崔老大的兒子叫崔文道,個頭方麵,屬於站著沒人高,蹲下沒球高,長相嘛……算了,還是聊個頭吧。


    “管他什麽義合呢,我問你的是雲薇的婚事。”老爺子有些不滿的拍了拍椅子扶手。


    對這個孫女,老爺子心中有愧,這麽大一個家,卻需要一個女人去犧牲,還不止一次,他覺得自己百年後都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但沒辦法,這個二兒子無論做什麽都有自己的主見,他心裏就算再氣憤,人家也不聽,依然我行我素,如果不是這樣,陳家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自從逃到港島,老爺子時不時的就會想到大兒子,當年的犧牲完全是白費力氣。


    唉,他現在其實已經不想什麽重返北邊了,自從知道家裏在那邊費盡千辛萬苦組建的物資通道,還有在那幾個重點地區發展的外圍人員被掃幹淨後,他就明白,自己在有生之年是別想再回去了。


    能安度晚年他都要高呼一聲阿彌陀佛。


    隨著不安越來越明顯,這才逼著老二必須將小孫子一家送出去,他必須要給陳家留個根,不能讓陳家就這樣斷在自己手裏。


    見老頭子有點上火,陳耀宗急忙安撫了兩句。


    “爹,您別急,一個月之內,雲剛和雲薇的事情都會解決完。”


    “一個月……”陳家老爺子重複了一遍這個時間,重重的歎了口氣後,扶著椅子扶手準備站起來。


    陳耀宗見自己老爹打算起身,忙站起來幫著攙扶了一把。


    老爺子站穩後擺了擺手:“耀宗,忙你的去吧,希望咱們陳家能躲過這一劫。”


    “爹,我準備一會兒就去找那個聯係人,讓他給弄些重火力過來。”


    已經轉過身打算進屋的老爺子聞言停下了腳下的動作,他沒回頭,就背對著這邊站在那裏想了想後說道:“其實重不重火力的都不打緊,就算再重,他們還能給弄幾門炮過來嗎?”


    陳耀宗被老爺子這話說的頓時就有些哭笑不得,這怎麽可能嘛,能弄過來些長槍都了不得了,再重的話,他背後的金主就算能搞來,約翰牛也不能同意啊。


    背對著他的老爺子才不管他什麽表情呢,自顧自的說道:“老二啊,你說的長槍要搞,最主要的還得是消息,咱們不能兩眼一抹黑的被動等待。


    不說主動出擊了,最起碼也得知道那邊到底有沒有人過來,如果有人過來了,那麽來了幾個人,在哪裏落腳的,我們的人有沒有可能把他們直接包圓了,這些才是重點。”


    “我知道了爹,咱們控製的在新界那邊的幾個幫派,我早就讓他們把人灑出去盯著了。


    現在每天從北邊遊過來的人不少,各個都盯著肯定不現實,但大體上的跟腳都會摸的清清楚楚,隻要有北方口音的他們也都會安排人跟著。


    等會兒我就去聯係人那邊,讓他再從警方那邊著手幫著調查一下,雙管齊下,爹,問題應該不大。”


    “嗯,敵在暗我在明的仗可不好打,所以消息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怎麽說,先把這一個月挺過去。”


    “好的爹。”


    “伱去忙吧,我有點累了,回屋休息去啦。”


    “爹您保重身體。”


    “放心,且死不了。”


    看著自家老頭走進屋裏,陳耀宗招招手叫來一個下人,給他叮囑了幾句讓多注意著點老頭子的身體,然後才離開陳家。


    老爺子剛才說預感不好,那就必須要加快布置了。


    ……


    派人盯著有用嗎?


    有用,也沒用。


    指望一幫子隻是為了混口飯吃的小混混能有多負責任,還真不如指屁吹燈。


    就在陳耀宗跟他家老爺子談完後的第十天,也就是五月十七號,李言誠和蘇孝同還有戴軍三人,已經被接到了港島本島的北角。


    而且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陳家直線還不到二百米,站在路邊就能看到陳家大門。


    “陳耀宗不經常回來,這裏住的就是他父母和他老婆,還有一些保鏢和傭人。


    他們很謹慎,保鏢和傭人都是陳家的旁係親屬,外人根本就進不去,他們家到這邊後掌握了幾個小幫派,都隻是外圍,接觸不到任何陳家的核心事務。


    而且狡兔三窟,根據我們調查的情況來看,他們家在本島的中環、灣仔、石澳,九龍的旺角和尖沙咀以及新界的屯門都有房子。


    他小兒子陳雲剛的妻子上個月剛生了一個兒子,目前居住在中環,陳耀宗他母親和他老婆這段時間也一直住在那邊。


    另外我們打探到消息,陳家不知道從哪裏弄了條船,個頭不小,二三十米長,頻繁的出海,有人說他們是為了訓練船員,具體情況打探不到,能上船的都是陳家自己人,我覺得他們此舉必有深意。


    還有,陳家準備跟灣仔附近的一個小幫派結兒女親家,這個幫派叫忠義合,背後也是東島那邊的勢力。


    這個忠義合在這邊已經發展二十年了,但好像一直因為缺錢所以發展不起來,這次跟陳家結親,就是衝著陳家的錢去的,要不然也不至於讓兒子娶一個二婚。”


    說到錢,給李言誠他們三個介紹的這人語氣稍稍重了點,說別人沒錢,他們其實才是最沒錢的那個,經費都得自己出去打工掙,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會餓肚子,沒辦法,港島這邊的生活成本太高。


    蘇孝同和李言誠沒聽到錢,他二人的心思放到了那個二婚上,看樣子忠義合老大的兒子,娶的應該是陳雲薇啊。


    想到這裏,蘇孝同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李言誠,卻沒從他臉上看到任何情緒波動。


    戴軍作為領導,當然知道負責介紹的這人話裏的意思,但他也沒辦法,隻能是選擇性的無視,他當年在港島呆的時候還在碼頭幹過苦力呢。


    介紹人也就是借著這個機會給領導點一下,沒停繼續介紹了下去。


    “看兩邊的動靜,應該這個月內就會給那兩個孩子舉辦婚禮,忠義合這段時間借著陳家財力上的支持,在灣仔那邊的動作不小,大有把灣仔整合了的意思,觸角還都伸到這邊來了。


    至於陳家控製的另外一些外圍勢力,基本都是以打探消息為主的,幾乎不參與搶占地盤的事情,而且這段時間他們還大撒錢請各勢力幫忙注意從北邊過來的人。


    看這個樣子,應該是在防範你們,還有就是陳家背後的勢力,目前能看出來一點苗頭的就是他們後邊肯定有外國勢力,不出意外應該是醜國,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陳家的主要人物目前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下,怎麽動手,什麽時候動手合適,還得諸位領導拿主意。


    我之前接到的命令是,這次的行動,以我們為主,您三位為輔,能不讓你們動手就盡量不讓你們動手,希望不要讓我為難。”


    說到這裏,負責介紹的人就停下來掃視了一圈戴軍他們三個。


    介紹人叫馮顯榮,是港島這邊的組長,到這裏已經五年了,他目前的職業是名中醫大夫。


    在港島開中醫診所非常簡單,不像西醫有各種各樣的限製,中醫診所隻要交稅就可以,連什麽醫師資格證都不用辦,你到底會不會中醫也沒人管。


    至於說你治死人了咋辦,罰款加賠償加坐牢就可以。


    馮顯榮的醫術看上去應該還不錯,就他們在一樓診所坐的這一個小時,已經有三個人過來找他開藥了,而且一看就是熟人。


    他說的什麽動手不動手的李言誠根本就不在意,他過來的目的是就地審訊,如果不讓他親自動手那不是更好。


    接下來戴軍和蘇孝同二人又分別谘詢了一些問題,問的很細,也很透。


    有的問題馮顯榮能回答,有的他也不清楚,還需要再調查。


    關於行動方麵的事情,聽的李言誠是昏昏欲睡。


    他們是今天淩晨三點多才過來的,現在是上午十點鍾,困的他像條狗似的,坐在那裏不停地點頭,幹脆起身走到診所外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提提神。


    港島現在已經開始普及粵語教育了,這幾年來這邊的人本就粵省和閩省的人多,尤其是北角這邊,住在這裏的閩省人更多。


    他站在馬路邊抽煙的功夫,不少說著方言的人從身邊走過,他也不知道那是粵語還是閩南語,反正講的那話傳入他耳中,就像是對牛彈琴般,啥啥都聽不懂。


    上一世他來過港島,因為土地緊缺,人均可用麵積稀少,這邊的樓那是能蓋多高蓋多高,千尺在這裏都能算豪宅。


    一家好幾口人住在幾平米的房子裏都是常事,坐在馬桶上炒菜也不罕見。


    領著……


    嗯?


    就在他一邊抽煙一邊瞎琢磨的時候,一輛黑色福特小轎車停在了百十米開外的陳家門口。


    定眼一看,連忙丟下手中的煙就朝後退進了診所內。


    他的突然進來,把屋內三個人還給嚇了一跳,見他進來後依然站在門簾那裏好像是透著縫隙在觀察外邊,蘇孝同好奇的問道:“言誠,你看到什麽了?”


    “陳雲薇,剛下車走進她家院子。”


    “嗯?”


    聽到這個名字,蘇孝同和戴軍二人對視一眼後,都起身走到了門口。


    馮顯榮坐在那裏有些發懵,陳雲薇?


    “戴處長,原來你們手中有陳家人的照片啊,我還專門找人拍了他們家主要成員的現照,下午照片就能送過來,看樣子是多此一舉了。”


    “沒有多此一舉。”戴軍回頭擺了下手。


    “我們看的照片都是他們家人多年前的,樣貌差距應該不小,有現照最好,剛好我和蘇處長再熟悉一下,李科長無所謂,對陳家的主要人物都比較熟悉,他是陳雲薇的前夫。”


    “噗……”端起杯子剛喝了一口水的馮顯榮直接就噴了,也成功的把李言誠和蘇孝同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呃……不……不好意思。”


    馮顯榮慌忙放下手中的杯子,第一下還沒放穩,差點沒倒了。


    “你怎麽這麽大反應?”


    人都已經進去了,也沒什麽好看的,戴軍又看了眼外邊,便又走到桌子這邊,看著這個反應有些過於激烈的手下,好奇的問道。


    “呃……”


    馮顯榮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同樣走過來了的李言誠笑笑,想了想後說道:“我之所以剛才這麽大反應,是因為外邊有傳言,陳雲薇在國內的丈夫是位大夫,還說無論是樣貌還是個頭,都比忠義合那個少當家的要好的多,如果不是為了家裏,她根本就不可能同意跟這個少當家的結婚。


    我就是沒想到,外邊的傳言原來也是半真半假,這些話也傳到那個少當家的耳朵裏了,我聽說他前兩天還放話說,誰去把陳雲薇在國內的丈夫殺了,獎勵五萬塊錢。”


    說這個的時候,馮顯榮滿腦門子都是問號。


    因為按他想的,這位李科長很有可能是被派到陳家臥底去了,可這樣的話怎麽會讓陳家給跑了呢?


    “你別瞎猜了。”戴軍一眼就看出這個手下在尋思什麽,直接就開口解釋道:“李科長以前確實是大夫,他是最近一年才調到咱們單位來的。”


    說完這些後,戴軍也不管手下的反應,轉頭看向蘇孝同和李言誠:“我的想法是咱們撤,去那邊先休息,今晚等他們幾個過來,再商量具體的行動計劃,言誠和陳家很多人都認識,一不小心暴露了就麻煩了。”


    “行”蘇孝同點點頭。


    “我沒問題”


    李言誠早就想找個地方休息了。


    前邊是不能走了,萬一陳家出來人,馮顯榮剛準備帶著他們從後門離開呢,診所的門簾被掀開了。


    “馮大夫,麻煩您照著這個方子給我抓點藥。”


    一道清脆的京片子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讓背對著診所大門剛站起身的李言誠動作一頓,隨即就又坐了下去,坐下去的同時他還微微低下了頭,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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