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個疑問,偵查科科長田林君偕同預審科的兩名預審員劉鐵成和張紅兵一起,抱著這堆相片,再度走進了審訊室。


    咚的一聲,田林君將手中抱著的照片放到桌上。


    這一聲也讓坐在固定審訊椅上,一直低垂著腦袋的曹萬泉抬起了頭。


    “曹萬泉,知道這是什麽嗎?”


    從昨天中午被抓過來,到現在是第二天晚上七點多,已經過去三十多個小時了,熬鷹式的審訊,讓曹萬泉精疲力盡。


    可這家夥的牙口還是那麽鋼。


    他抬起頭看了眼田林君手中的照片,緩緩的搖搖頭:“照片,照片上照的內容不知道。”


    除了昨天中午被帶上車時,這家夥語氣有些激動的質問過外。


    從見到那張被遺漏在櫃子裏木板縫隙中的底版起,到被帶進這間審訊室後,再到現在,他說話一直是雲淡風輕,語調都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


    “曹萬泉你是不是認為隻要你不承認,我們就拿你沒辦法?”


    田林君回身將手中拿著的兩張照片丟回到桌子上,再回身過來,他俯下身子,雙手撐著特製固定椅子前邊用來固定被審訊人雙手的鐵板,盯著曹萬泉的眼睛問道。


    曹萬泉沒有躲避,看著田林君的眼睛,淡淡的笑了笑:“同誌,昨天我就說過,隻要伱們查證了是我做的,現在馬上把我拉出去槍斃了都可以。


    但是想聽我說什麽,那是不可能的,你們就別在我身上白費心思了,有這個時間,還是想想辦法從其他地方找證據去吧。”


    田林君咧開嘴笑了笑,他沒管曹萬泉說什麽,直起身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


    “想不想你兒子?”


    這話一出,曹萬泉一直平靜的臉色終於有了點變化。


    “我兒子和我媳婦兒解放前就已經不在了,你現在提起他是什麽意思?”


    “不在了?恐怕是在你身後那個勢力的控製下吧?”


    田林君一邊說著,一邊回身從桌上拿起了一個小紙袋,但裏邊裝的什麽看不到。


    他搖了搖那個紙袋:“曹萬泉,知道這裏邊裝的是什麽嗎?”


    “不知道”


    “嗬嗬,我們同事在搜查你房間的時候,發現你住的那間屋子旁邊的土地似乎被翻過,於是就拿著鐵鍬翻開看了看,我們以為會發現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比如說……尹安達的屍體。


    可沒想到隻翻出來了些紙張燃燒後留下的灰燼……”


    這次曹萬泉的臉色變的比剛才還要厲害。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在那堆被翻開的土中找到了一點沒被燒幹靜的碎紙片,那邊隻有幾個字,第一行寫的是我和媽媽,第二行隻有兩個字,子康,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


    以你的年齡算,你兒子肯定已經成家了,這個子康,不會是你孫子的名字吧?是你起的嗎?”


    曹萬泉的臉色又漸漸地恢複了平靜,還是什麽都不說,就是看著田林君,似乎在等他繼續往下說,看他還能說出什麽來。


    田科長沒讓他失望,回手將那個紙袋放回到桌上後,抬起左手吸了口煙,吐出嘴裏的煙後,冷冷的笑了笑接著說道:“姓曹的,我也不跟你廢話,按照我們查的信息來看,這二十年你並沒有離開過京市。


    二十年沒離開過,也就是說,你已經二十年沒見過你老婆孩子了,唯一的念想可能就是你的上線時不時給你捎來的一封信,一張照片。


    根據我們查到的資料,你的第一任妻子,死於小日子的轟炸,當時你們沒孩子,後來你又跟第二任妻子結婚,她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資料上顯示的是四四年。


    然後到了四八年,你第二任妻子和兒子又死於戰爭,從此以後你就再沒找過,解放後哪怕有人給你介紹,你也沒同意過,隻是一個人生活著。


    如果你的檔案上顯示的沒錯,那麽你兒子今年已經二十五歲,在他四歲的時候你們就分開了。


    二十一年過去了,你在國內潛伏了二十一年,曹萬泉,你告訴我,一個四歲的孩子有記憶嗎?就算你妻子一天到晚在他耳邊念叨你,你覺得他對一個從來都沒見過的人會有感情嗎?”


    “我是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會從這方麵下手。”


    曹萬泉說話了,臉上的神色變的十分詫異。他聽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想表達的意思。


    正是因為聽懂了,所以他才會感覺到有些驚奇。


    解放前他也跟這個組織的人打過交道,在他的印象中,這個組織裏的人可是非常守規矩的,根本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竟然會以家人來刺激他。


    無非就是說,二十多年沒見過了,他重感情,不出賣身後的勢力,擔心給被控製的兒子和妻子惹麻煩,但人家心裏可未必有你。


    這個問題難道他沒想過嗎?


    他當然想過,不止是想過,應該說他知道一切。


    用這個來刺激他沒用,如果僅僅是這樣他就交代了,那這二十多年的刀尖跳舞生涯豈不是白給的。


    不過,自己還需要跟他們慢慢周旋,就先讓他們以為說對了吧。


    既然已經被拿這個來說事兒,那總得給出點反應吧,要讓這些人知道,他被戳到了痛處。


    一直盯著曹萬泉看的田林君,捕捉到了這老小子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惱怒,淡淡的笑了笑。


    守規矩?


    那也要看對誰。


    對敵人的話,他可從來不知道規矩是什麽。


    可他也沒想到,這老小子現在要做的不是負隅頑抗,而隻是拖延時間,拖到他們早已預想好的那個時間就行。


    “曹萬泉,其實我挺佩服你的,你隱藏了二十一年了,這期間不知道完成了多少任務,一直都隱藏的非常好。


    可這次你為什麽犯錯誤了呢?讓我來猜一下,是不是這個任務是你最後一個任務,你身後的勢力是不是答應你,隻要完成這個任務你就可以撤離國內,可以去和你妻子孩子團聚?


    所以在這次任務中你犯錯誤了,正是因為這點錯誤,你坐到了這裏,我們見麵了。


    我很清楚你現在想的是什麽,你知道自己這次死定了,所以打算抗住,不出賣身後的勢力,這樣可以給你的妻子和孩子留一條活路。


    但是你為什麽連你發展的下線也不願意交代出來呢?


    尹安達已經暴露出來了,正是他的失蹤,才讓咱們麵對麵,他現在無非就是兩條路,要麽在你的安排下,前天晚上已經離開京市南下了。


    你讓火車站那個人幫你買了兩張票,一張是南下去武市的,還有一張是去鄭市,這兩個地方都是交通樞紐。


    如果尹安達在你的安排下活著離開京市,這兩個地方都不可能是他的最終目的地,你背後的勢力在這兩個地方中的某一個肯定有接應。


    我沒猜錯的話,你給他安排的目的地應該是港島,告訴你個好消息,去港島的三條線,不管是遊泳的,還是走路的,從昨天起已經被全麵封鎖了。


    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飛過去一隻蒼蠅,我們的人也會掰開它的腿看看公母。


    付出再大的代價尹安達我們也抓定了,隻要他還活著,別以為出賣了國家機密還能出去瀟灑。


    咱們再來說說其他人……”


    說到這裏,田林君回手指了下桌上的照片:“這些資料尹安達一個人不可能全部接觸到,這些資料屬於三個組,也就是說你在項目組裏最少還發展了兩個人。


    昨天我們同事在照相館看到了時懷安,他當時的臉色非常不好,曹萬泉,他是不是去質問你尹安達為什麽會失蹤了?他是不是懷疑你殺了尹安達?他是不是擔心自己也會落個那步田地。


    唉,雖然我們懷疑時懷安,但你別說,我們現在還真沒什麽證據來指證他,雖然他們組的資料出現在了這裏,那也隻能說明他們組裏有人這麽做過。”


    田林君的話鋒一轉:“曹萬泉,你之所以連你的下線也一直不肯交代,我猜,該不會你的下線中,有一個人跟你的上線是認識的。


    你不交代的原因也非常簡單,隻要把他交代出來了,你的上線就會暴露,我沒猜錯吧。”


    唰!


    曹萬泉雙眼中的瞳孔忍不住的收縮了一下,這是他沒想到的。


    這麽快他們就猜到了一些事兒。


    這……這該怎麽拖延時間?


    這個細微的變化田林君看的是一清二楚,他在心底鬆了口氣,但同時又提上來了一口氣。


    那個人萬一是韋海平……


    不管了,繼續逼問下去,一定要突破這個家夥。


    看著裝作若無其事的曹萬泉,田林君微微一笑,將手中抽剩下的煙頭丟到地上,給自己又重新點上了一根。


    “這堆資料是三個小組的,尹安達已經暴露了,另一個不出意外應該是時懷安,最後一個……是韋海平吧。”


    呼……


    當最後一個名字從田林君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曹萬泉非常明顯的吐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原本一直緊繃的身體也往下癱軟了一些。


    “你們……連韋海平都知道了!”


    此言一出,參與審訊的三個人,包括另外兩名看守的神色都是一震,終於開口了。


    “曹萬泉,你真的非常厲害,我田某人對你深感佩服,憋了二十多年的秘密,還是講出來吧。


    你已經做的足夠多了,背負了這麽多年的壓力,難道你就不想讓自己輕鬆一下嗎?


    這麽多年你一直都在為別人考慮,是時候為自己想想了。”


    田林君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剛才點上的那根煙塞進了曹萬泉的嘴裏,又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吧嗒……吧嗒……”


    煙剛一進嘴,他就接連吸好幾口。


    “秘密?壓力?為自己想想?唉,這麽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還是鬼。”


    煙霧朦朧中,曹萬泉眯了眯眼睛,他的思緒已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


    李言誠猜錯了,他老婆沒能一覺睡到明天天亮,八點多就被尿給憋醒了。


    去胡同口上廁所?


    那是不可能的,睡眼朦朧的她連衣服都懶的穿,家裏有尿盆,也不是非得出去。


    不過……


    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李言誠看著窩在自己懷裏,怎麽也不肯進屋躺床上去的媳婦兒,幫她緊了緊裹在身上的床單。


    “不想睡了嗎?”


    “還困呢。”


    “那我抱你進去你繼續睡。”


    “你睡嗎?”


    “我這不是開始給你做衣服啊。”


    上午量尺寸,雖然最後量著量著就量到臥室去了,但該記的尺寸還是已經記下了。


    眼瞅著一天比一天熱了,他打算先給妻子做上兩件半截袖襯衣,至於布料嗎,滌綸,也就是俗稱的的確良,還是他之前花大價錢讓朱永揚給幫忙搞的。


    雖然他不喜歡穿的確良這種布料,但他發現自己妻子的衣服裏不管是襯衣還是連衣裙,有好幾件都是的確良麵料的成品衣服,剛好他手頭上又有這種布,幹脆就用這個給做。


    的確良這種布料現在國內的產量稀少,隻有滬市那邊一家化纖廠年產五百噸,這對於國內巨大的需求量來說是杯水車薪。


    國內的的確良衣服成為大路貨的時候,都已經到七十年末期了。


    所以現在想買到的確良布料,不是掏錢就可以的,朱永揚那家夥到底是做了多年的鬼市生意,門路野的很,給他弄來的布料做上一二十身衣服沒一點問題。


    當然啦,錢也沒少花,這些布料花了他四百多塊錢,跟直接買成衣都差不多一個價格了。


    窩在自己男人懷裏的羅敏,轉頭眯著眼睛看了眼鋪在桌上的布料,伸手就把它撩起來丟到了一邊,然後重新轉回頭又窩好,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表達出來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李言誠有些好笑的低下頭,看著已經在他懷裏重新閉上眼睛的妻子。


    他真沒想到,自己這個看上去沒有多少表情的妻子,竟然也會有小孩子脾氣的那一麵。


    見他還是坐在那裏沒動,懷中的女人扭了下身體,小嘴還微微撅了下,似乎是在向他表示自己的不滿。


    “好好好,進屋,咱們進屋睡覺。”


    知道今天肯定是沒法繼續做衣服了,李言誠抱著懷裏的媳婦兒就站了起來,往臥室走去。


    “你把大門鎖了嗎?”


    “我還要去廁所呢,你先在床上躺著,我去趟廁所就回來好不?”


    “屋裏不是有尿盆嘛。”


    “我不習慣”


    “那……那你等我穿上衣服和你一起。”


    剛走到臥室門口的李言誠,聽到這話後有些詫異的低下頭看向懷中的妻子,剛好和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上。


    從妻子的眼中他看到了依戀。


    是了,今天是他們婚後的第一天,對她而言,是最特殊的日子,她將自己的一切都交了出去,甚至大白天的都願意陪他胡天胡地。


    為的什麽,不就是為了能在這個難得的假期內,能時時刻刻都跟他在一起麽。


    “好,咱們一起去。”


    見他點頭,懷中的女人勾了勾嘴角,可隨即她又微蹙著眉頭說道:“我穿衣服的時候你不能搗亂。”


    “保證不搗亂。”


    羅敏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本來上午第一場大戰結束後,她都打算起來穿衣服想出去轉轉的,結果被李言誠上下其手搗亂的又引發了接下來的戰爭。


    她現在就在他懷裏窩著呢,對他身體上的變化感覺的可是非常清楚。


    雖然她確實想時時刻刻都跟自己的新婚丈夫在一起,但其實也有點怕他那好像根本就用不完的精力。


    她也有些疑惑,這次回京前,她媽媽可是給她說過關於房中的一些私密話的,再加上從其他人嘴裏聽到的,她雖然沒經過事兒,但自認也是有一點了解的。


    可是這才結婚一天而已,她男人就已經打破了她心中的所有認知。


    她今天下午坐在床上吃完飯後,實在撐不住到頭就睡的時候,瞄了眼依然精力十足的丈夫,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到底嫁給了一個什麽怪物?


    李言誠這次確實遵守承諾沒有再搗亂,隻是那雙賊眼看得她都不會穿衣服了,沒辦法,她隻能把他先趕出臥室,讓在外邊等著。


    說到底,今天也才是她的第一天而已,雖然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個徹徹底底,但被那樣火辣辣的目光盯著看,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


    廁所上完後,二人並沒有著急回家,而是在路邊悠閑的溜達了起來。


    李言誠跟她講了一下錢家的事情,將去年發生的也一並講了個清楚。


    “你是擔心他們會對我不利嗎?”


    “沒錯”


    “大誠,我也練過拳的。”


    “啥?”


    李言誠吃驚的停下腳步,轉過來看著身旁的妻子。


    借著路燈的光芒,羅敏看到了自己男人臉上那吃驚的神色,得意的微微笑了笑。


    “我練過拳,小時候我爸教的,後來我二哥也教我,我跟我媽身邊的安保還對練過,那個姐姐你也見過的,就是那次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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