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坐在柵欄裏地上的女人,李言誠搖了搖頭,語氣十分平靜的開口說道。


    “陳雲薇,我現在給你機會,你就應該把握住機會主動配合,就像你剛才說的,念在咱們曾經是夫妻一場的份上,我不想再對你用那種方法問話,但你不要不珍惜這個機會。


    我知道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我可以非常明確的告訴你,你的算盤打錯了。”


    說著,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對著她翻開。


    工作證裏夾了一張照片,是二十六號去領證那天他和羅敏照的結婚紀念照。


    照片中的他,臉上洋溢著高興的笑容,羅敏那天照相時也露出了一個罕見的笑容,兩個人的腦袋都向對方那邊歪了一點,這一切看上去是那麽的和諧。


    看著照片中那個最多不過二十歲的漂亮小姑娘,陳雲薇的眼球中的瞳孔狠狠的縮了下。


    “看見了嗎,她是我愛人,抓你回來那天是二十四號,我們是二十六號領的證。


    沒想到吧,我這個二婚老男人還能娶到這麽漂亮的一個妻子。


    你不是問我這幾天一直沒過來是不是休假麽,沒錯,我休的婚假,今天是我結婚後第一天上班。


    陳雲薇,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趁早打消掉心中那點小九九,好好配合我們。


    你不要把我心中僅存的那一點耐心消磨完了,那樣的話受罪的隻會是你。


    你那個表妹就很聰明,問什麽說什麽,非常配合,她就不用住在這暗無天日,連想站都站不直的地下室。


    你好好想想吧,希望我下次過來的時候,你能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答複。”


    說完這些後,李言誠收起了手中的工作證,也不管陳雲薇究竟是何反應,轉身就走過去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張紅兵在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後也跟了出去。


    “吧嗒”


    “哐”


    先是一聲拉滅房間內燈的聲音,緊跟著就是房門被關上,整個屋子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隻有陳雲薇一個人呆呆愣愣的坐在鐵柵欄旁的地上,許久都沒有動一下。


    ……


    城東區圖書館


    “你叫羅敏是吧?”


    “是的,您好,請問您是?”


    看著這位不請自來,主動坐到自己對麵的大媽,羅敏有些心累的默默歎了口氣。


    大半個早上了,她所在的這間閱覽室不停地有人進進出出,正兒八經來看書借書的沒有幾個,都是同事過來看人的。


    快到中午了,好不容易這會兒沒什麽人,她剛找了本書正準備認真看書呢,這位四十來歲的大媽又來了。


    跟其他人隻是打了個招呼就走不同,這位似乎是打算長聊了。


    “好漂亮的小姑娘,我是咱們圖書館的庫管,叫魏迎芳,你叫我魏大姐就可以。”


    “魏大姐您好!”羅敏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動了一下,好吧,大姐就大姐吧。


    “嗬嗬,你也好,羅敏,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歲”


    “你家是哪兒的啊?”


    這是要查戶口嗎?盡管有些不高興,但今天是第一天來這個新單位上班,羅敏也不想跟新同事把關係搞僵,還是如實回答了。


    不過在這瞬間她就已經想好了,既然這位大姐也好大媽也罷,對她這麽感興趣,那就幹脆借著她的嘴把一些事情傳出去也好,省的後邊還有人過來打擾。


    “就在煤山東胡同。”


    “那離咱們這兒不遠,上下班方便,你也是今年高中畢業的嗎?”


    今年一下壓了六屆的學生一起畢業,其中包括高中三屆,初中三屆。


    顯而易見的,社會上根本提供不了這麽多的工作崗位,所以這些學生去農村參加勞動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有地方的學生已經都分配好了。


    不想讓孩子去農村的,現在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盡辦法給孩子在城裏找份工作,這樣就可以不用去農村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進來上班,又是這個年紀,大家就都認為應該也是這種情況。


    魏迎芳家就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她有三個孩子,老大是兒子,已經工作了。


    老二是女兒,老三也是個兒子。


    按照現在的政策來看,老二老三都得去農村。


    而且根據已經流傳出來的隻言片語看,京市的孩子去的還都是遠地方的農村,並不在周邊,這就讓人有點上火了。


    星期六魏迎芳沒上班,今早剛一來她就聽說館裏進一個新人,這讓她感到有些意外。


    她在建國七年這裏剛成立,還叫東四圖書館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上班了。


    後來東四和東單兩家圖書館合並,這才有了現在的樣子。


    今年以來,她和她丈夫沒少找領導,就是想給女兒弄份工作。


    老三是兒子,男人嘛,去農村鍛煉鍛煉問題還不大,可讓女兒跑那麽遠,她和她丈夫都有點不太願意。


    可想讓孩子留下的條件要麽是有工作,要麽是身邊隻能留一個。


    她家老大就在身邊,就隻剩給孩子找份工作了。


    她找館長,找上級單位區文化局,得到的回複都是沒編製。


    現在的單位就是招臨時工,那也是要有編製才行,並不是隨便就能招的。


    好吧,沒編製她認了,但現在進來的這個算怎麽回事兒?


    她剛才去找過領導,領導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讓她自己去問當事人。


    所以她才過來了,不過在看到本人之後,她心裏忽然打起了別的小九九,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如果能當自己兒媳婦那豈不是更好?


    羅敏其實並不是這三屆的畢業生,她上學早,十五歲的時候高中就畢業了,當年沒考上,打算再考一年的時候剛好又取消了高考,沒能上成大學。


    這丫頭當時不死心,還想著能恢複,在家自學了一年多,如果剛畢業就老實的去參加工作,也早就轉正了。


    她沒給魏迎芳解釋自己的情況,隻是微微勾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然後點點頭回道:“是呢。”


    “你家裏兄弟姐妹幾個啊?”


    “四個,我是老小。”


    “你們兄弟姐妹都有工作啦?”


    “對啊”


    謔!


    魏迎芳有點吃驚了,家裏四個孩子都能有工作,這女孩家裏挺厲害啊,家庭條件肯定也不錯。


    一直沒注意看,這下她才掃了眼羅敏身上穿的衣服,灰色斜條紋布做的列(ning)裝,褲子看不到,應該是一套,幹淨得體。


    從小翻領那裏看,裏邊穿的是……


    這一仔細看,讓魏迎芳就更驚訝了,眼前這女孩裏邊穿的竟然是滌綸布(的確良)做的襯衣,手腕上還戴了塊表,一看就是全鋼的,這家庭條件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得,她已經打退堂鼓了。


    她家雖然也是雙職工家庭,但她就是把牙咬碎了,也舍不得去買一件滌綸布做的襯衣,日子不過啦,更別提手表了,家裏隻有她丈夫手上戴了一塊,還是十年以上的老表。


    就算這個叫羅敏的女孩,是因為出來上班家裏才給置辦的一身行頭,這條件她家也比不上。


    她覺得還是給兒子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更合適些。


    雖然打退堂鼓了,但她還是想多了解些,於是又問道:“羅敏,大姐能問一下,你是怎麽進來上班的嗎?我家老二老三現在都麵臨著馬上要去農村,我這心裏也著急啊。”


    她這個問題問的著實是有點突兀了,人家是怎麽弄到這份工作的,跟你也沒關係啊,還能告訴你說我是托關係的嗎?


    羅敏抿了下嘴唇,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通過眼前這位大姐也好,阿姨也好的嘴傳出去,以後就不會再有人打她的主意了。


    “我能進來上班是沾我愛人的光,他立了個功,組織上獎勵的。”


    愛……愛人?


    魏迎芳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地上去。


    說愛人不說對象,這是百分百結婚了已經,這女孩已經結婚啦?


    等等,她剛才說什麽?


    愛人立功,組織獎勵的工作?


    魏迎芳的呼吸猛然一滯。


    她不敢再問了,甭管人家愛人立的是什麽功,她覺得自己一個小老百姓最好還是少打聽為妙。


    而且就算打聽到了又能怎樣,通過這種模式得到工作,甭管那個功是真是假,她家也不可能辦的到。


    別說她家了,一般人家誰家能辦到。


    想到這裏,她訕笑著又隨便說了兩句,就借口有事兒匆匆離開了閱覽室。


    羅敏起身把這位魏大姐送了出去,站在門口看著她略顯匆忙的背影,嘴角浮現了一抹微笑,很快又消失不見。


    她相信,要不了多大會兒她已經結婚,並且是通過愛人立功得到工作的消息就會傳遍,這樣應該就不會再有人過來看她了吧。


    她這還真不是亂說,這個工作還真就是借了李言誠的光。


    這檔口那麽多人盯著一個工作崗位,如果沒有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來安排人,舉報信絕對會漫天飛舞。


    李言誠剛開始也以為是那些老同誌誰給安排的,還是三十一號去圖書館的上級部門區文化局,給羅敏辦理入職手續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能有這份工作,還是因為自己。


    同樣也是因為他,當然啦其中可能還有羅家的關係,他媳婦兒的檔案也是保密狀態。


    這也是那位館長為什麽讓魏迎芳自己去找當事人問,他也不知道啊。


    呼……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羅敏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他在做什麽呢?應該很忙吧。


    要不要去他那邊吃飯?


    她有點想自己男人了。


    之前那一星期兩個人二十四小時粘乎在一起,她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那麽粘人。


    可她覺得自己愛死了那種感覺。


    圖書館沒有自己的食堂,館裏給她們統一辦理的是旁邊醫院食堂的飯票,上灶的人都是在那邊吃飯。


    猶豫了一下後,她還是放棄了中午過去那邊的想法,自己男人一個星期沒上班,應該是很忙的。


    想到這裏,她轉身準備進屋繼續再看會兒書,剛轉過身,借還書登記室裏走出來了一個人,鄭慧霞,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她們兩個一起搭班子。


    “鄭姐”


    “小敏,沒人了可以隨便轉轉,不一定非要不停地守在屋裏。”


    “謝謝鄭姐,我知道了。”


    “剛才魏大姐過來是不是問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是啊”


    “嗬嗬,魏大姐為了她家老二老三這段時間可沒少操心,能想的辦法都想了。”


    許是快到吃飯時間了,她們倆人站在院子裏開始聊天後,慢慢的很多同事都圍了過來。


    ……


    失望!


    這兩個字寫在了從審訊室內走出來的每一個人的臉上。


    老許和蘇孝同兩個人帶隊出去配合三處抓人,趕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回來了,行動非常順利。


    可他們這邊就不太順利了。


    中午吃完飯後,老許拍板對曹萬泉使用了那種特殊方法審訊,得到的答案就是一個寂寞。


    曹萬泉並沒有說慌,他確實已經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沒有什麽隱瞞。


    剛被抓進來時的拖延,也是早就製定好的計劃,交換條件就是他犧牲他自己,他的上線保證他兒子在他死後能安全出去。


    至於為什麽要拖延這一天的時間,他並不清楚。


    案子走到這一步,似乎又進入了一個死局,隻能被動的等待曹萬泉身後那個人再次主動跳出來。


    至於說把儀器廠的所有幹部職工包括家屬再過一遍篩子,如果真能過出來早就過出來了,根本不可能讓他隱藏這麽長時間。


    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麽遺漏的地方了,李言誠讓蘇孝同帶著他來到儀器廠,站在了韋海平那天跳樓的地方,家屬樓的五樓樓頂。


    “孝同,你說曹萬泉為什麽會相信他那個上線肯定會信守諾言,將他兒子安全的送出去。”


    “他沒得選吧,不信也得信。”


    “他兒子被控製了這麽多年,會不會早就被那個組織訓練成了他們的一員,就像陳光耀的兒子。”


    站在樓頂邊上看向樓下,李言誠感覺自己有些腿軟,忙往後推了幾步。


    “不知道,沒找到他之前,誰能說的清楚。”蘇孝同搖搖頭,也跟著朝後退了幾步,從口袋掏出煙丟了一根過去。


    “你讓我帶你來這兒到底是想幹嘛?”


    “感受一下現場。”李言誠點上煙後,指著樓頂地麵上的痕跡問道:“這地上粉筆畫的印是不是就是韋海平留下的痕跡?”


    “沒錯,從那個門出來,還是比較清晰的,腳印一直從那裏延伸到樓頂邊上。”


    韋海平跳樓後的第二天,蘇孝同就過來看過,那時候痕跡還非常清楚,到今天就隻能看到那天用粉筆畫的痕跡了。


    李言誠沿著痕跡走了幾步,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來現場,純粹就是受上一世看電視上播的破案片的影響,說什麽案件陷入僵局了就重返案發現場。


    他每次看都會覺得納悶,第一次勘察現場的時候為什麽不仔細,就非得留下點什麽線索供第二次來再發現唄。


    今天他過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也發現什麽線索,給案子帶來新的曙光。


    來了之後他才想起來,自己懂個屁的現場勘察。


    看他在那兒忙乎的走來走去,蘇孝同也再沒說什麽,找了個地方蹲下去就靜靜的看著。


    等他停下來後才問道:“發現什麽沒?”


    “沒”李言誠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我甚至還覺得,早上我跟田科長分析的韋海平有可能是被謀殺的,這點分析的可能不對。


    他說不定真就是因為出去買菜後得知曹萬泉被抓,知道自己也肯定完了,承受不住壓力選擇自殺的。”


    “根據當時的痕跡來判斷的話,他自殺的可能性確實非常大,之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現在你為什麽改變想法了,你發現什麽了?”


    蘇孝同的話讓李言誠微微一愣,重返現場後這貨還真看出來什麽了嗎?可他為什麽什麽都沒看出來。


    “你看看你剛才走過去留下的腳印。”


    “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走來走去留下的腳印,沒發現什麽啊,怎麽啦?


    看了半天,他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向蘇孝同,希望他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也很正常,畢竟你沒見到那天的現場,所以沒有直觀的感受。”


    蘇孝同起身走到李言誠身邊又蹲了下去,用指頭在地上畫了個圈。


    “這個是不是你的腳印?”


    “對啊”


    “你能看清你的腳印嗎?”


    “看不太清啊。”


    確實看不太清,樓頂上是有灰沒錯,但因為幾乎天天都有風刮,這灰也沒多厚的,走過去就是一個淺淺的腳印。


    而且這個樓頂好上,可以直接走上來,不像很多單元樓的樓頂都得靠梯子爬,所以樓裏的住戶都是在這頂上曬被子,還有晾曬衣服的,各種各樣的痕跡都有。


    他們現在站的這棟樓可能是因為剛有人從這裏跳下去,所以暫時沒有晾曬被褥的,但其他幾棟樓樓頂都有。


    可這又能代表什麽?


    “言誠,你剛走過都看不太清你的腳印,可我那天第二天才過來,卻還能清楚的看到韋海平的腳印,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蘇孝同拍拍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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