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孑立馬揮手，命人把桌子上的飯菜皆撤下去。穆雲間去桌邊灌了口水，扭臉見到蕭欽時走了出去。 少年的步伐先是很穩，逐漸加快，拐彎的時候，腰肢已經弓了下去。 穆雲間捧著水杯，默默再灌了口水。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動靜，青蛇對穆雲間道：“何總管讓我轉告嬌姑娘，殿下出了一身虛汗，正前往暖池沐浴，姑娘記得好生伺候。” 托盤上是一件白領黑衣，上方金線繡著展翅鶴影，穆雲間歎了口氣，端起托盤，前往暖池。 在路上，他小聲問：“你們會跟我一起進去吧。” 青蛇搖頭：“殿下不喜有人近身。” 穆雲間腳步一頓，道：“那我怎麽服侍他。” 綠蠍輕笑：“殿下對嬌姐姐自然是不一般的。” “……”他不一般是他的事，穆雲間可沒伺候過人。 他臉龐微微發青，硬著頭皮來到暖池附近，何孑已經遠遠地等在走廊盡頭，卻並未靠近暖房門口。 見他過來，何孑微微板起臉：“你知不知道，殿下因為你，膽汁都吐出來了。” “……”這也能怪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穆雲間道：“日後我會注意。” “以後不管殿下怎麽說，你都不可在他麵前食葷，聽懂了麽？” “是。” “進去吧。” 穆雲間端著托盤，剛要推門，就聞裏麵傳來沙啞的男音：“滾。”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剛來到何孑身邊，就聽他道：“怎麽不進去。” 穆雲間很老實：“他讓我滾。” 何孑明顯不信：“你出聲了麽？” 出什麽聲出什麽聲，在封建社會主人讓你滾還會因為你會吱而反悔嗎？ “……”穆雲間吸了口氣，再次走過去。 暖池旁人影瘦削，少年閉著眼睛，又一次聽到腳步聲靠近，眉心頓時擰起，心中躁意升騰。他五指從腹前抬起，強勁內力凝成實影 篤。 敲門聲響起，伴隨著輕軟的嗓音：“是我。” 房內一片寂靜。 穆雲間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何孑，心裏古怪他們要離的那麽遠。 門口都不敢站…… 他有些忐忑，想起原著中對方剛被從邪醫手中解救出來的描述，擔心他會不會敵友不分地無差別攻擊。 運氣的手掌無聲地落了下去。 蕭欽時睜開了眼睛。 穆雲間已經耐不住要重新轉身的時候，裏麵終於傳來動靜：“進來。” “……”他苦著臉，擰著眉推開門。 這具身體到底什麽魔力啊，能讓小變態改變往日的生活習慣。 明明原著中，蕭欽時也沒見過穆雲間幾麵，隻是單純被他的美貌吸引而已，雖然他後來處理了穆雲間的屍體，但在後期也沒有特別想念過穆雲間，更沒有對親手掐死穆雲間的蕭不容有任何不滿。 應該存在於喜歡但又沒那麽喜歡之間，就像對一件漂亮的玩物那樣。 看著可能很開心，但失去了也不會對人生造成特別大的影響。 但仔細一想，自己小時候被惹哭的時候，好像一顆巧克力豆就能哄好…… 現在的自己對蕭欽時來說，也許就是一顆巧克力豆。 對自己地位有了清晰認知的穆巧克力走了進去。暖池裏水汽氤氳，厚重的帷幔層層疊疊，抑製了熱氣的揮發。 他撩開帷幔，看到一個繡著黑薔薇圖案的屏風。蕭欽時幫蕭不容掌管薔薇暗影，那組織就以黑薔薇為標致。看來蕭欽時入主東宮的時候，把太子府的東西都換了個遍。 屏風薄薄一層，映出坐在池邊的黑色剪影。穆雲間繞過去，看到他坐在池邊長凳上，一條腿自然下垂，另一條腿則曲起支在長凳上，同側手臂壓在膝蓋，正偏頭看他。 牆壁上呈弧形點了九盞琉璃燈，燈座皆是龍頭，中間一盞龍嘴大張，正往池裏吐著熱水。 空間內被照的昏黃明亮，霧氣氤氳中，他頭發被水汽沾濕更顯烏黑，臉卻白的像索命的鬼魅，隻是五官俊美，顯得妖異。 穆雲間把托盤放下，道：“我來服侍殿下沐浴。”第07章 蕭欽時睫毛微動，很輕地說了聲：“嗯。” 嗯什麽嗯啊，他前幾天才學會自己穿衣服。穆雲間朝他走去，蕭欽時把支在凳子上的腿放了下來，老老實實地站起身，展開雙臂。 穆雲間的手伸向扣緊的玉勾，試圖找點話來打破尷尬：“殿下，很喜歡黑衣？” 他身上的，和正要穿的，都是黑衣。 “黑色沾血，看不出來。” 穆雲間隻能點頭，“夏日裏穿，應該比較熱吧。” “夏日料子會輕薄一些。”蕭欽時看著他，道：“你喜歡什麽顏色？” “我……我喜歡藍色。”穆雲間不失時機地暗示：“天空的顏色。” 蕭欽時若有所思，道：“也是大海的顏色。” 穆雲間眼睛一彎，道：“不知道此生有沒有機會出海。” 寬衣之後，少年結實而過分瘦削的身體露了出來，他常年習武，能看出肌肉雖薄，但爆發力很強，隻是過於瘦了，肋骨根根分明，皮膚蒼白的像在福爾馬林裏泡過一般，沒有一點光澤。 穆雲間停下動作。 隻剩最後一件，他實在下不去手。 蕭欽時沒有讓他為難，自己寬下最後一件，穆雲間默默扭開了臉。 入水聲響起，穆雲間鬆了口氣，來到池邊。根據以前拍戲的經驗，往他肩膀衝著水。 他的鎖骨和肩胛骨也一樣突出，背部可以看到脊椎的形狀，穆雲間默默看著，很想勸他多吃點肉，但又清楚，心理陰影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好的。 而且，他也不好過分關心蕭欽時，如果真的帶他走出了陰影，那不就跟小說裏常寫的那樣，他治愈了蕭欽時……到時候對方情根深種，一旦發現他的身份，定然更加接受不了。 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穆雲間根據自己浸淫各種劇本小說的經驗，認為自己應該跟蕭欽時保持著合理的距離，不要過於親近的好。 他心裏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 忽聞蕭欽時笑了一聲。 穆雲間：“？” “換個肩膀衝吧。” 穆雲間後知後覺，急忙換到另一邊。又過了一陣，蕭欽時開口，道：“頭發。” 穆雲間起身去拿了盆，放在他脖子旁邊，拿掉他頭上的發冠，一頭烏發立刻傾瀉而下，撲簌簌地落在水盆裏。 他的頭發很黑，但依然是沒有什麽光澤，梳子一梳，斷了不少。 穆雲間感同身受：“……殿下，還是要多吃些營養的。” 蕭欽時自己拿了舀子，聽到聲音愣了下：“嗯？” 穆雲間回神，道：“我說的是，黑芝麻什麽的，對頭發好。” “嗯。”蕭欽時又笑了一聲，道：“好。” 穆雲間拿過肥皂這東西也是蕭不容帶來的變化，給蕭欽時塗在腦袋上，他道：“陛下真是個聰明人，發明了這麽多好東西。” “不是他發明的。” “那是誰？” “是天外人。” “……天外人？” “嗯。”蕭欽時毫不避諱地道：“他經常做夢，夢裏會去一個神奇的國度，那裏有很多神奇的東西，可以把生活變得更加便利，他便是從那裏學來的這些東西。” 這些都是蕭不容通過給孩子講故事的方式告訴他的。穆雲間眼珠轉了轉，道：“說不定，他就是從天外來的。” 蕭欽時不知想到了什麽，道：“倒也有可能。” 他認真思索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神情看上去有些少年人的天真。 穆雲間笑了一下，道：“頭往後些。” 蕭欽時揚起頭，後腦浸在濕潤的水中，被穆雲間的手輕輕托住，這個姿勢讓他脖頸顯得分外修長，細瘦的脖子上，喉結也格外凸出。 熱水衝在頭發上，蕭欽時睫毛閃動了一下。 他張著眼睛，從下方望著穆雲間的臉，逐漸發起呆來。 洗完頭，穆雲間又幫著給他刷了背。身為現代人，他當然沒有幹過這種事，逐漸有些疲累。 他已經洗完澡，實在不想再弄一身汗，便示意蕭欽時：“下麵，你自己來吧。” 蕭欽時嗯了一聲。 穆雲間鬆了口氣，起身去把肥皂精油等物收拾好，坐在長凳上休息了一陣，便聞一陣水聲蕩漾，蕭欽時抬腿，跨了出來。 穆雲間瞟了一眼，懵了兩秒，然後默默移開視線，去拿了大毛巾來遞給他。 他保持著目光偏移的姿勢，道：“衣服，也要我幫你穿嗎？” 蕭欽時：“可以麽？” 穆雲間：“……” 他征求蕭欽時的意見，就是不想給他穿，如今蕭欽時反問，又是把選擇交到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