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欽時把屋子差不多翻了個遍,沒找到他就是穆雲間的證據。  又重新坐在了床前,提起自己的不情之請:“再看一眼。”  “我要說多少遍……”  “要麽你自己來,要麽我來,選。”  “……”  蕭欽時眼神幽深陰鬱,他素來是刨根問底的人,昨日想了一夜,今日一大早過來,隻怕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穆雲間的手揪住自己的衣領,覺得自己像是被扼住喉嚨的貓,難以喘息。  門外傳來聲音:“子陶。”  是鞏紫衣。  他在暗示,自己可以對蕭欽時出手。  但他們已經躲了三年,如果鞏紫衣出手,以蕭欽時的敏銳力,定然能發現端倪,如果讓他把目標轉移到鞏紫衣身上……鞏紫衣可不像他,還有性別這層窗戶紙,一旦被發現,兩個人都得完蛋。  “我沒事。”穆雲間回應,又覺得羞恥,道:“大哥……出去一下吧。”  鞏紫衣耳聰目明,估計能聽的真真切切,穆雲間一時有些無地自容。  “太子殿下。”鞏紫衣的聲音再次傳來:“子陶的確是男子,這一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孤也不是刻意為難。”蕭欽時道:“隻是若是男子,又何必這般藏著掖著?”  “我們兄弟二人雖然逃難至此,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殿下若要欺辱舍弟,便要先過我這個兄長一關。”房門被推開,鞏紫衣披著頭發,眼蒙白紗,嗓音波瀾不驚。  蕭欽時眉心微動,正要起身細探。穆雲間忽然跑過去抓住了鞏紫衣的袖口:“民不與官鬥,哥,你出去吧。”  “我斷不會讓他辱你。”  穆雲間心下感動,知道他已經做好了身份暴露的準備,道:“咱們這一路這麽多難關都過來了,殿下想必隻是希望快點見到太子妃,怪隻怪我與她過於相似……或許,是我們小人之心了。”  蕭欽時道:“我確無欺辱之意。”  穆雲間推著鞏紫衣往外走,在他手上寫了死心眼三個字。  鞏紫衣:“……”  為了避免穆雲間為難,他聽話地走向了門外。  穆雲間關上了院門,平複了一下呼吸。  最難辦的就是這一點,蕭欽時這家夥,的確沒有羞辱他的意思,他是真的隻是想看一眼做個確認。  穆雲間心裏明白,但君子陶卻不能明白。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帶著濃濃的委屈走了回去。  蕭欽時對上他泛紅的雙目,再次強調道:“我若是有閑心,何不去鬥雞走狗?欺辱你一個匠人,能有什麽意思?”  穆雲間沒有回答,他轉身關上了門,又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一言不發地開始解衣服。  蕭欽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動作。  穆雲間的手在微微發抖,但動作很快,他今日本就沒來得及穿戴整齊,頭發都沒來得及梳起來,一陣悉嗦的動作之後,衣物層層疊疊的堆在了腳下。  蕭欽時的目光從上到下,然後停在中間某個位置,定住。  表情又有些空白。  他大概還是對昨晚沒有來得及看到的結果抱有希望,此刻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了。  那神情讓穆雲間堵在心口的氣稍微順了一些,他彎腰去撿衣服,眼前忽然一暗,蕭欽時一個箭步跨了過來,穆雲間直接被他抓住了手臂。  “你……”  他被迫將身體打開,睜大眼睛望著蕭欽時。  蕭欽時先是看著他的臉,一寸一寸地審視他的五官。他呼吸急促,像是無法置信,還有隱隱的不甘和悲憤,這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加陰森可怖。  自身的狀態讓穆雲間不敢硬碰硬,他小幅度扭了一下手腕,道:“殿下,如今已經看得真切,還要……”  蕭欽時再次上前,穆雲間踉蹌著退後,身體抵在了門後粗糙的木板上。  “殿下!”  蕭欽時狠狠地擰著眉毛,恨道:“這定是什麽障眼法。”  另一隻手朝下探去,穆雲間驚得嘴唇都微微開啟:“蕭……太子,你,你……”  蕭欽時低頭去看,仍在不知死活地感受那裏的真實。  穆雲間的嘴唇抿都抿不住了,他不受控製的發著抖,神色慌亂無措,看上去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可憐。  蕭欽時再次抬眼看過來。  “你與她極像。”他的聲音有些發啞:“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你的味道……穆雲間,是你,對不對?”  有一瞬間,他看上去比穆雲間還要可憐。  穆雲間心知他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緩緩道:“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蕭欽時怔怔的。  他低頭又要去細看,穆雲間卻已經把他推開,快速撿起衣物披在了身上。  他背對著蕭欽時,這層布料給了他安全感,穆雲間攥了一下顫抖的手指。  開口送客:“殿下,請回吧。”  穆雲間抬步,去撿地上被他扔出來的衣物,忽聞身後的人低低笑了起來。  他先是很輕地笑,然後聲音逐漸大了一些:“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雲間剛剛穩定的心神,因這一笑,而頭皮發麻。  他小心翼翼地去看蕭欽時。  蕭欽時笑的幾乎要直不起腰,眼淚都飛了出來。  穆雲間轉動眼珠去看小窗,思索著自己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跑的概率。  耳邊倏地靜了下來。  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穆雲間大氣都不敢喘。  他沒有去看蕭欽時,所以不知道蕭欽時在看著他。  他的眼珠烏黑,仿佛吸收了暗物質的黑曜石。  那黑曜先是晦暗的,冷靜的,然後逐漸有什麽湧動著,泛出點點瑩潤的光。  蕭欽時久久地望著他,穆雲間很安靜地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直到他看到,蕭欽時的腳下,水痕墜落,跌的粉碎。  像無雷的雨夜,把自己關在窗戶裏,隔絕了所有聲音,寂靜的滂沱。  竹林之中行出一道身影,黑衣黑發,形單影隻。  穆雲間穿好外衫,從屋內走出,望著院門外。  鞏紫衣走進來,摘下眼上白紗,道:“他走了。”  穆雲間點點頭,道:“這次應該徹底死心了。”  但他心中卻有些隱隱的不安。蕭欽時方才那個表現,真的隻是因為希望落空麽?  蕭欽時今日出去的迅疾,真該死和挨千刀都沒反應過來,等他們追著蕭欽時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卻隻見到了對方的馬匹。  兩人擔憂他的狀態,便在馬旁等候。  時值正午,蕭欽時還是沒有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極有默契地進了山。挨千刀喜歡登高,很快尋到了穆雲間那處小院,前去敲了門。  穆雲間已經吃完了早飯,正手拿刻刀,在院中剔著木屑。  聽到動靜,穆雲間第一件事是去看鞏紫衣,後者從善如流地係上了白紗。  穆雲間便起身去拉開了院門,見到挨千刀,愣了一下。  “君公子。”挨千刀還算恭敬,道:“殿下可是來了這裏?”  “?”穆雲間遲疑道:“清晨來了,但很早就走了。”  挨千刀意外:“走了多久?”  “約有快兩個時辰了。”  “可他的馬還在山下。”後方,真該死也趕了過來,道:“理應還在山上才是。”  穆雲間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多謝。”真該死轉身去尋,挨千刀也跟著去,走了兩步,忽然又轉了過來:“君公子。”  正要關門的穆雲間停下動作。  挨千刀一笑,道:“殿下自打昨日見了公子之後,就不太對勁兒,今日一大早又跑到山裏,如今都不見人影,我們都有些擔心。”  “他,他認錯人了。”穆雲間道:“既然人還在山上,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君公子常年住在山上,想必對此地頗為熟悉,可否幫我們一同尋找?”  穆雲間:“……也好。”  他將鞏紫衣留在家裏,轉身去拿了個木棍,剛下過雪,山路有些滑,這是必備。  這三年來,穆雲間出門其實不多,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時不時會漫山遍野都摸一下,畢竟若是哪天真遇到來追蹤的人,總要有個退路。  真該死和挨千刀向他道了謝,三人分頭行動。  穆雲間穿梭在竹林裏,心情有些複雜。  他之所以答應出來找尋,其實也是覺得蕭欽時狀態不太對。他這個人從來都是一根筋,三年來一直尋找的人卻沒有任何結果,好不容易遇到點希望,居然還是個男人。  穆雲間雖然無法清楚他的心路曲折,但想來也不能好受了。  穆雲間不太想管蕭欽時的死活,但想起當年那個一往情深的少年,心中始終覺得有些虧欠。固然他是為了活命迫不得已,可蕭欽時那種人,一旦喜歡上一個人,隻怕是很難輕易釋懷的。  如今希望全部落空……他不會去自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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