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了一眼穆雲間,後者還在看著他,眉頭一點都沒放鬆,顯然希望他早弄好早滾蛋。 蕭欽時:“……” 他審視了一下紙上言簡意賅的字,覺得有必要做一些添加和擴充。 小紅瓶:消腫止痛。用於各種扭傷、刮傷、撞傷、擦傷……導致的持續紅腫。 回頭看一眼穆雲間。 大紅瓶:活血化瘀。用於身體表麵的各種淤青淤紫淤黃淤黑淤…… 想不到了。 回頭看一眼穆雲間。 轉回去繼續:適用於掐痕指痕勒痕撞擊等痕跡,有較好的迅速散淤效果。 回頭看一眼穆雲間。 白瓶:安神安眠。疏肝健脾有利於情緒平複防止噩夢可以睡個好覺。 轉臉又去看穆雲間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的表情已經從不耐煩變成了嫌惡。 蕭欽時:“……” 他抿了抿嘴。 拿起了上麵的紙,走過去給穆雲間看。 穆雲間大眼一瞟,隻有前麵四個字是實在的,後麵全是水貨。 他對著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蕭欽時站在他床頭,道:“我三日內,便會離開關京。” 穆雲間繼續保持請的手勢。 他態度冰冷無情,蕭欽時頓了頓,嗓音艱澀:“日後,若無要事,便不會過來了……” 穆雲間收回姿勢,在紙上寫:祝殿下一路順風。 蕭欽時的一隻手背過去,他腳尖轉向門口,又轉過來,道:“君公子,可是還在責怪我今日魯莽。” 穆雲間似乎笑了一下。 責怪?他何止是責怪。那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都躲不掉原著的結局,都已經準備放棄掙紮了。 但他很感謝當時蕭欽時把他掐成了啞巴,否則穆雲間被那麽一嚇,估計直接跪下給他磕頭認錯乞求原諒了。 他還要感謝蕭欽時,把那個一往情深的單純少年從他腦海之中徹底趕了出去。 蕭欽時在他心中死了,穆雲間在蕭欽時心裏,也應該死掉。 “關於夜明珠之事,我明日,帶人登門道歉,不會讓你被關州誤會。” 穆雲間搖頭。 畫板上白紙黑字:不必登門,殿下直接發告示還我清白便好。 蕭欽時看著那行字,烏黑的眼珠又去看穆雲間。 那眼神裏,隱隱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穆雲間與他對視,心頭忽然一個激靈。 盡管有意掩飾,穆雲間依舊沒忍住,他擰著眉,奮筆疾書,再次舉起。 那字體筆力遒勁,略有幾分狂放淩亂之意,襯著穆雲間略顯審視的麵孔,直直擊在蕭欽時的內心 殿下,莫不是因為我與太子妃相似,就喜歡男子了? 蕭欽時瞳孔微微震動,因為這行字而後退一步。 不…… 他,他不喜歡男子。 他隻是喜歡穆雲間,隻是,隻是喜歡穆雲間。 他再次看向穆雲間,神情愣怔。某個瞬間,此前少年夢春,那具朦朦朧朧的身軀,忽然有了實體。 “胡,胡說……”蕭欽時一個轉身,自窗口跳了出去。 外牆豎放的幾根竹子嘩啦啦地倒了下來。 “誰?!”鞏紫衣立刻站起來,揮手向動靜處甩出菜刀。 蕭欽時呼吸急促地躲開,身影有若失蹄黑貓,狼狽地竄上屋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穆雲間掀開被子下床,在窗口處往外去望。 鞏紫衣也摘下了目上白紗,眺望遠方夜幕。 真該死和挨千刀在驛站門前走動,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路口忽然出現一道身影,蕭欽時腳步急促,神情慌亂,活像白日見鬼。 挨千刀:“殿下這是……” “通知所有人!”蕭欽時忽然開口,眼神空茫,色厲內荏:“即刻啟程!離開關州!” 真該死疑問:“立刻?!” “立刻!”他凶狠的瞪過去,說話就像要吃人:“馬上!” 挨千刀和真該死都有些莫名其妙。 蕭欽時往日自比閻羅惡鬼,陰森濕漉,讓人一見驚心。 何時有過這種樣子……簡直,簡直跟…… “莫不是在哪個河邊發癲,被自己嚇到了吧……”第43章 蕭欽時送來的藥的確好用, 穆雲間擦了幾日,果然見到那瘀紫肉眼可見的淡了。 鞏紫衣出去采買了一次,回來之後告訴穆雲間:“蕭太子走了。” 彼時, 穆雲間正專心致誌地坐在院子裏推著刻刀,聽到聲音,有些驚訝。 他這幾日一直睡得不太安穩,那日蕭欽時看他的眼神太過熟悉, 穆雲間故意點醒,其實多多少少有點試探的意思。 蕭欽時偏執異常,從未想過他會是男子,想來也不可能接受得了太子妃是男人。 也是在那一刻,穆雲間才明白為什麽自己沒有死。 以蕭欽時的能力, 明明可以輕鬆扭斷他的脖子,可卻僅僅隻是把他掐到窒息。 那不是他的錯覺, 是真的, 蕭欽時給他的台階,選擇了放過。 他潛意識裏其實已經接受了, 清楚自己必須成為君子陶, 不能再讓蕭欽時看到穆雲間的影子。 蕭欽時應當也不會想要從一個男人身上看到自己心上人的影子。 可剛剛從生死關頭醒轉的穆雲間依舊記得他那副可怖的模樣, 他不明白, 蕭欽時那樣的人, 怎麽可能那樣輕易原諒他? 如果他依然是穆雲間的話,是還要繼續接受他這份好嗎? 他接受不了。 當時穆雲間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他看著淚如雨下的男人, 死亡的那一刻, 他覺得蕭欽時哭的那麽可憐,被他殺死真是自己活該。 但從死亡的邊緣回到正常的生活, 穆雲間認為那一刻他居然還在憐憫蕭欽時,才是他最大的悲哀。 他隻有成為君子陶,才能把穆雲間的一切都完全放下。 君子陶和蕭欽時,以前沒有過交集,以後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他隻會討厭蕭欽時,卻不會再同情他。 穆雲間想了一陣,還有些不信:“他當真走了?” “當真。”鞏紫衣道:“夜明珠的事情官府也發了告示,說太子當時是抓錯了人。告示貼了四日,他是四日前的晚上緊急離開的。” “四日前,那不就是……” 穆雲間眼珠微轉,忽然笑出了聲,道:“真沒出息。” 蕭欽時居然是被他嚇走的!!! 這家夥平日裏凶神惡煞,一副勿擋之勢,未料竟然被他一句話給嚇得落荒而逃。 穆雲間憋在心中的火氣當即順了下去,他立刻從雕板前站起,道:“今日買了什麽?” “就猜你要慶祝,買了隻雞,還有些排骨,做頓好的。” 穆雲間立刻擼起袖子,興高采烈:“我來燒火!” 他接著又道:“咱們半隻雞紅燒半隻雞燉湯如何?” “都依公子。” 穆雲間直接去了門口,抱了一捆木柴進來,又道:“再過幾日就要過年了,咱們抽個時間去采買年貨吧!” “好。” “之前一直不敢張揚,如今蕭欽時已經來過,我們都還活著……”穆雲間頓了頓,道:“我想今年多買一些燈籠,再將咱們門口密集的竹林砍一下,清出一條路來,然後掛一條路的燈籠,你覺得如何?” “他真的不會再來了麽?” 穆雲間想了想,道:“應該不會了吧,他這次回到西京,山高路遠,路上就算是快馬,不吃不喝一直趕路也得二十多天,除非他瘋了才會再往這兒來。” 這裏又不是現代,來回高鐵幾個小時,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蕭欽時這一走,兩個人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見麵了。 鞏紫衣略作思索,似乎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便道:“即便他再過來,我們有沒有路也不打緊。” 蕭欽時又不是沒來過。 穆雲間笑出聲,道:“正是。” 他一邊燒著火,一邊開始認真想著自己未來的規劃。之前初到關州的時候,穆雲間其實僅僅隻是想要糊口,一開始隻是與胭脂鋪子做了些小生意。 但古代的時間實在有些難熬,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鋪天蓋地的八卦新聞,穆雲間每日光是做些小盒子,根本無法打發時間。 一時技癢,這才開始做一些精雕細琢的小東西,未料拿去天音坊之後,居然真的有許多人喜歡。 在現代的時候,他的手藝其實也被師父表揚過,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在關注他的臉和演技,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東西,擺在房間書架上的諸多雕品,也隻是用來被公司立人設和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