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師也不能說什麽,反而安慰堂親,“孩子還小不懂事,等大大就好了,尤其是男孩子,現在對著來很容易起衝突,當父母的讓讓就好了。”


    當父母的哪裏能讓著孩子呢,所以等他頂著刀子割手一樣的小風走了之後,馮颯颯就被逮到進行了一場中國式的窩火教育。


    窩火教育主打一個窩火,全員悲哀且憤怒,憤怒且無能怒吼,彼此對撕全員委屈。


    尤其是男孩子,道理是不想聽,也不想講的,梗著脖子對著幹,“你管我幹什麽,我怎麽著你了,我是偷雞還是摸狗了,你天天看我不順眼。”


    不就是逃課不上學,不就是出去玩玩兒看看,颯颯覺得家裏待不下去。


    他爸爸氣的都恨不得喝耗子藥去了,五官表情到五髒六腑都在扭曲,扭曲到快精神分裂,這樣一個老農民,一巴掌下去,先一巴掌呼在他臉上,然後就收不住了。


    跟黃豆一樣地劈裏啪啦,巴掌就開始圍繞著臉跟脖子還有後背開始拍了。


    隻打不說話,有道理也講不出來,“不上學你幹什麽,不上學你種地?”


    怎麽不看看人家呢,你說跟人家馮老師一樣的日子多好啊,你但凡學一點兒,不至於麵朝黃土背朝天。


    他不打算苦口婆心了,心疼兒子是真的,耐心少也是真的,“那就輟學吧!”


    颯颯媽媽聽了,沒有太大的反應,這就是命,拉起來他,“你以後記住了別後悔,這碗飯你不吃,端著別的飯碗子了別嫌難吃,爸媽就這麽大的本事。”


    以後我們也指望不上了,摸著兒子的腦袋,按照過來人的經驗看,以後的路不會比現在好走,“明天就給你退學去,不去上了。”


    熠熠來找二姐下課,她是每天下課之後都來等著人家裏去吃午飯的,二姐就趴在樓上的掉漆護欄上。


    “你看,退學了,才多大,據說非不上學了,鬧著要回家。”不知道哪個同學給她一把花生,她兩隻手一捏,裏麵三個紅色的花生仁兒,咬在嘴裏麵噴香。


    抽空勻給熠熠三四個,就這一轉身的功夫護欄出個縫隙,她看見一個男人卷著鋪蓋,後麵一個女人卷著草席子,最後跟著一個低著頭的男孩子。


    不大,看著很小,“多大了他?”


    “不知道,初一的。”二姐等著看完熱鬧了,才拉著人飛快下樓,家裏吃飯要晚了。


    等到校門口的時候,熠熠就看見剛才那三個人,男孩子在挨打,一聲不吭的。


    颯颯爸爸指著門口,“今天出了這個門,以後就再也進不去了,你想想呢?”


    “進不去就進不去,哪裏還能容不下了,世界上的門多了去了。”颯颯昂著頭,少年在西北風裏麵吹著也不覺得冷。


    他上學,砸鍋賣鐵的上學,再上個十年,家裏隻會更窮,以後也許會好,最好的當個老師,但是大錢呢?


    沒有足夠的大錢,這樣的十年有什麽意義呢,他眯著眼睛往學校裏麵看,人來人往的小學部中學部的學生們。


    經曆少也會有好處,下決斷的時候總比大人灑脫。


    因此他跨出學校門口,還吹了個口哨。


    就這一個口哨,讓颯颯爸爸覺得這孩子沒救了,沒救到無以複加,這是你應該吹口哨的時候嗎?


    壓死他心理的最後一根稻草,摁著颯颯就開始打。


    打倒在地上還要摁著捶,前後十幾年沒有挨過的打,這兩天為了上學的事情都找補上了。


    從跟著那些人混開始,就鬼迷心竅成了混子,現在打的就是這麽一個混子。


    二姐看熱鬧但不近身,自己唬得不得了,門口窄小,她推著熠熠在外麵走,自己捎著在裏麵。


    果真場麵很激烈,熠熠甚至感受到血沫子滴答滴答砸在地麵上,然後飛濺起一點點細微的塵土,落在她的方口鞋上。


    馮颯颯也記得很清楚,紅色方口鞋,那個時候女孩人均一雙,紅色的膠皮白色的鞋。


    然後白色的裙子,領口上麵鮮紅的花骨朵。


    人高挑地立在麵前,可能是因為他是趴在地上的,視角格外高挑,那從下到上的白跟紅。


    好學生的樣子,他大概記得,級部第一嘛,叫什麽來著,牛熠熠是吧?


    看著就是個好學生,實際上也是個好學生唄。


    他爬起來,他爹也打得夠丟人的了,擦擦鼻子上的血,這確實是誤傷了,他相信他爹不是故意的,但是父子之間,不想多說一句話。


    東西也不要了,他人就走了。


    後麵他媽追上去,“回家去,你上哪兒去,天寒地凍的。”


    颯颯扯開手,“媽我沒法回去,我爸現在看我就來氣,我跟他沒辦法相處,他說的很多東西,我一個字也不認同,他不一定是對的,但是他覺得自己全對。”


    這是難以理解的中國式父與子吧!


    沒什麽太大的矛盾,但是望子成龍還是父權強製都會存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摩擦。


    他跟自己爸爸就是合不來,從小到大沒話說,能開口的就是斥責,他就隻能頂嘴,別的話也不會說。


    感情淡嗎?


    沒法說,沒法評價,等物是人非的時候才會去思考折磨你青春很多年的事情。


    現在所有人對颯颯這個人評價,都是負麵的,來自於父親,母親,整個家族,甚至是同齡人的反麵案例,學校的老師的,親戚朋友的。


    不看好,這個孩子,廢了。


    沒廢了也是不成器,才十二歲,能幹什麽?


    如果不是計劃生育,不是獨生子,甚至家裏都想再生一個算了,失望太多。


    熠熠隻留意自己的鞋子,千萬別弄髒了,三女養的好孩子,愛幹淨又勤快,跑到家裏先進廚房,“媽,熬藥呢,我給你端菜。”


    就一趟一趟的,跟個小蜜蜂一樣的,筷子碗,鹹菜碗什麽的,都得人拿過去吃啊。


    三女什麽時候挪步了,她什麽時候跟著一起去吃飯去。


    “你二姐呢?”


    熠熠就笑,三女就翻白眼,“就她懶,回來看不到人,我養個祖宗出來。”


    做飯不來氣,但是伺候人來氣,我做好飯還得喊你是不是?


    飯桌上看見熠月過來,三女就講規矩,“家裏活不要你幹,但是你成績必須要好,你好成績才能上個好學校,你去念個好高中,你看看上次月考的成績,你也別出去玩了,晚上就在家看書。”


    “這家裏麵,你們三個,哪個上學好,我都給獎勵,年底期末考試考好的,我給十塊錢。”


    熠熠特別捧場,也特別喜歡錢,“媽媽我好好學。”


    熠月也笑著捧場,“我也好好學。”


    說唄,我就當沒聽見一樣的。


    熠熠桌子底下就捏她一把,這人怎麽這樣的,吃完飯就跟二姐幹架,最後騎在她身上摁著她,“你以後擺不擺碗筷?”


    頭發都亂了,跟個瘋子一樣,二姐都在心裏罵她顛婆。


    熠月打架還真幹不過,她愛惜自己啊,打一拳頭過去都覺得手疼,熠熠不一樣啊,她幹架就是收拾人的。


    打的很服氣,而且小辮子太多了,熠月雖然又懶又饞,但是對家裏人還是不虧欠的,到底欠熠熠錢,也讓著她一點。


    知道她來真的,“好好好,今天下課我來煎藥。”


    熠熠就安排她活兒,“煎藥也不累,總比你燒火搬煤球好,這些我來幹,但是爸爸現在病了,你熬藥是你用心,大家看了都高興,你要是再到處玩,街坊看見了也要說你,咱們得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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