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老師心底裏的火一下子就出來了,你什麽家庭買這種魚?


    你是疼我爸媽嗎?


    你要是真疼就不會買這玩意,換成柴米油鹽給他們不好嗎?這樣的魚他吃一次就能補上高蛋白了?


    這就是給人有錢人吃的,隔三差五地吃,都不用多想,她腦海裏麵的想法念頭那可是萬箭齊發,一箭一箭對著馮老師就來了,恨不得戳成一個篩子,戳成一個漁網,漁網還能下水撈魚呢,你是灑錢。


    你就是個棒槌,廢物,話就橫著出來的,那火氣拱起來了就跟發酵的罐頭一樣,打開的時候整個屋子都噴射滿了,“你他媽的腦子裏麵有病是不是?你是不是有毛病,你三十塊錢買條魚,你腦子裏麵想什麽的?啊,我就問問你想什麽,你裝什麽都?”


    是屎嗎?


    馮老師本來就心虛又心累,劈頭蓋臉就罵懵了,男人有時候真不懂女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因為在家庭開支這方麵,他考慮大頭兒,不大考慮小頭兒,精打細算是比較稀有的男性品質。


    但是大頭兒都是從小頭裏麵攢出來的,這個道理懂,但不考慮。


    因此他又窘迫又無辜,“你吵吵什麽?你聽聽你自己聲音多大,不就是三十塊錢,你至於嗎?我就是丟三十塊錢你也不至於這樣。”


    “你不如丟了呢,丟了也比你買倆破魚強,比你腦子有病強。”穀老師我是一口氣都不帶讓的,今天就是要找架吵得。


    馮老師是懂的怎麽搓火的,“你口口聲聲說我有病,你現在看看你自己,到底誰有病,你有病。”


    有病,穀老師馬上想到了,一個女人,一個生兒育女操持家業的女人,被自己老公說指著鼻子說有病,大年節下的,心裏的委屈傷心都出來了,樓就是從這裏開始歪的,歪到她的辛苦付出,歪到婆婆不給帶孩子,歪到老公不顧家少幹活,一件一件曆曆在目。


    所以說,不要講女孩子喜歡歪樓,因為隻要是這樓歪了,就證明根基不行,根基這一塊兒男的沒打好,所以才能歪,你有把柄在人家手裏,你幹的不正好,所以人家攻擊你的點太多了。


    對不住人家的地方太多了,這才是本質。


    馮老師聽得一肚子官司,他都知道,但是不想提,他媽是他媽的問題,他管不了他媽,難道能硬逼著來看孩子嗎?他辦不到的事情,所以他覺得討論這個話題沒意義。


    至於他幹活少,但是他得上課,他男老師課就是比女老師多,而且他沒有哺乳假,也不好請假。


    所以你看,你抱怨的,你責怪的,都是他作為一個男人辦不到的事情,包括現在說的沒錢,他認為講了也沒意思,你吵一輩子也不會有結果,所以就不談,“你不要轉移話題,就事論事,我就問你我怎麽有病了,我就花三十塊錢,你這樣合適嗎?”


    穀老師已經瘋了,孩子哇哇哭也不管,她開始無差別攻擊,略帶一些口不擇言,但凡口不擇言就一定會帶一點蠻不講理。


    馮老師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在第一塊孩子的尿布摔打在地上的時候,他把那一盆尿布都踢倒了,“你幹什麽了?你天天說帶孩子累,上班你是跑回來多,但是你有哺乳假,是累了,但是我隻要是有空在家裏,這尿布不都是等著我洗的,還有你之前讓人家女學生叫熠月那個,來家裏給你帶孩子洗尿布,外麵人說的多難聽,家屬院裏人都看著的。你不要覺得自己很對,你尿布永遠攢著,永遠我來洗。”


    “你難道不覺得你矯情,你嬌貴嗎?人家都是這麽過來的,都是這樣帶孩子大的,都累,累過來的,你累我也累啊,夜裏你起來我也得起來搭把手,你心裏有怨氣,你就天天鬧,三天兩頭吵架,那怎麽著,孩子送人吧。”


    送人,不生就好了,不生就不帶,不帶就不養,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生孩子不僅僅要自然懷孕,還要準備好,不要別人準備,就父母準備,媽媽你就要準備好吃苦耐勞一點,因為一些事情就非得你一個人來不可,爸爸一定要準備好,你以後不要躲著清閑了,你得幹。


    但是倆人幹都還是累啊,所以吵。


    穀老師捂著臉哭,徹底傷心透了,“我讓學生來幫忙,背後人罵我說我,說我臉皮厚,說我耽誤學生,我圖什麽?難道我天生不配當老師?”


    我心疼你,我看你回來還得洗尿片,回家還沒個熱飯吃,人幫忙帶孩子洗衣服,我就能騰出手收拾收拾狗窩一樣的家裏人,就能讓你下班回來吃個有湯有菜的飯。


    但是這些話就不說了,說出口就太下三濫了,姿態太低了,她都瞧不上自己。


    你看看生個孩子,把自己生成什麽樣子了,給孩子裹著小被子,包好,拿著孩子的衣服,走到門口,“我回娘家待一段時間了,我們冷靜冷靜,都考慮考慮清楚怎麽解決問題。”


    馮老師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還沒有收拾好,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多傷人,隻是情緒還不能及時轉變,沉默了一瞬間,“我送你。”


    冒著風雪,騎著車,老婆坐在後麵,打滑掉下去好兩次,緊緊抱著孩子,她覺得吵架有句話說得對,當媽的生孩子了,自己就得堅強就得能幹一點兒,她知道自己生產後想法是有點問題的。


    馮老師呢,人家騎著摩托車,有的都開小轎車了,他自行車二八大杠,這樣的天氣,老婆坐在後麵都掉下去好兩次,沒叫過一聲苦,人小汽車今天呼啦啦回娘家的也有,路過的時候他都看一眼,人穀老師在後麵都沒羨慕一句。


    他就深深的愧疚,老丈人鄰居家女婿人家剛結束吃飯呢,小車停在外麵,送別的呢,外麵圍著不少人,鄰居女兒跟穀老師一起長大的,“你怎麽這個點來了,我上午找你玩兒,穀大爺說你明兒才回門呢。”


    穀老師淚痕都在臉上幹巴了,看一眼馮老師,孩子遞給他,“哦,我們路過的,今天去市場上看看海魚很好,跟媽說一聲明兒讓小馮來做魚的,別的菜不要做了。”


    也合情合理,但經不起推敲,說完就喊馮老師,“我們先進去了,你們趕路吧。”


    那車子從頭到尾不提,她到了家裏看了爹媽,爹媽不知道啊,看外孫高興的不行了,塞紅包給孩子,家裏窮但是不窮外孫,東西雜七雜八都準備好,她媽能幹人,“你們年前沒來拿東西,我炸的小果子,酥魚,還有酥肉你看看,你的那一份都留著呢。”


    又看女婿好,怎麽看怎麽順眼,這是心坎上都能女婿,長得好又是個老師,倆人在學校裏麵照應穩穩當當的多好啊,多好的小夥子啊,“小馮你看看你還去市場上跑那麽遠去給我們買魚去了,我跟你爸吃不了好東西,那魚很貴吧,你們留著吃。”


    想留給女兒吃,還喂奶的人呢。


    有這份心意,他們就高興。


    馮老師愧疚啊,看著丈母娘準備大包小包的,昨兒上他媽那裏倆人拎著東西去的,回來時候啥也沒有,過年的小果子都沒有。


    “等著開春了,找個周末,我來家裏把地給刨了,爸腰不好,幹多了又得腰疼,到時候我來,倆周末就幹完了。”


    穀老師抬眼看他一眼,他也不看穀老師,顧著給老丈人說話的,穀老師心裏又軟,你念著我爹媽,比念著我都強,又跟著人回去了。


    還是大風雪,從後麵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抓著馮老師,地上濕滑,車輪子大大的一圈兒,碾過去積雪,咯吱咯吱地聲響,水車過青石板一樣,馮老師勾著脖子撐著肩膀,騎的慢慢地,讓風從他身板周邊繞一下。


    “老公,你去看颯颯賣魚怎麽樣?”她都知道。


    “他說不賺錢,剛開始幹都是貨款壓在那裏,他一箱子一箱子賒人家的,去大市場批發來。”馮老師鼓著腮幫子,一隻手繞過去摸摸穀老師手冰涼的,“你手插在我衣服裏麵,拽著我的褲腰帶,別凍著了。”


    穀老師就歡喜地應,“哎——那我插進去了,你別抖。”


    這樣子,還是好夫妻一對兒,她沒問完,馮老師自己心裏尋思的,晚上也尋思,還是得有錢,以後買個車,到家的時候給老婆孩子凍的冰涼的,然後買個空調,夜裏喂奶的時候凍的肩膀疼。


    然後請個保姆,帶孩子。


    他不琢磨颯颯這個賣凍魚,他也不一定聽颯颯的,但是你看颯颯那個攤子那個苦,那個生意,他覺得也苦不到什麽大錢,能苦錢養活自己就不錯了,颯颯是賺不到大錢,發不了財的,他是這麽觀察的。


    賣凍魚,有幾個人買?


    逢年過節才有幾個人買,而且寧願吃河魚,新鮮的,人家可能也不吃凍魚,就算是海魚又怎麽了,差的很大嗎?


    他覺得沒有人買,沒市場,還得琢磨點別的。


    有時候人的思維跟層次,真的會局限人的眼界。


    冷凍海魚真的沒市場嗎?


    還真不是,哪裏都有有錢的,哪裏的有錢人都會追求一點生活品質跟飲食質量,當河魚泛濫的時候,如果你請客吃飯,吃一條海魚,還是深海魚,這個魚奈斯還能講出個花兒來,那這一頓飯的檔次就上來了,而且這個客人,同樣地尊重你也給到了,這事情就好談了。


    生意場就是講麵子的,酒桌場上看酒還看菜,不是光看酒的,要不人家為什麽吃你的席麵,不吃別人的席麵呢,有的客人就是你得放海魚,不能放河魚,這是必定會有的菜。


    內陸吃海魚,就必須吃冷凍的多,打氧氣來的這樣,成本又太高,而且口感上麵如果三個月內冷凍不會差的太多,這是颯颯觀察出來的。


    他離家出走也好,被趕出來家門也好,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市場。


    市場裏麵撿著垃圾碎菜葉子什麽的,他最喜歡看魚,觀察的也仔細,給賣魚的打雜一個月,他就開始憑著直不楞登的嘴皮子,賒欠了一箱海魚大黃魚。


    了不起吧?


    一個孩子,人家魚販子真的給賒欠了,“我大不了賠一箱魚,你要是跑路了,以後就不要再來這個市場了,這是我們蘇北最大的海鮮市場。”


    但是你要是幹好了,我就多一個客戶來批發。


    就這樣想的,颯颯盯好的,他在幹什麽?


    他幹的是外貿,外貿起家的,可怕不?


    他的第一箱子魚,拿給了外貿公司。


    轉外銷去了,因為他發現一個行情,本地是內陸,但是本省靠海啊。


    也就是說本地拿到的海魚,依舊價格低於外麵價格。


    這裏都是批量走的,像是大黃魚,價格隻要出這個距離,就得翻價格。


    但是海鮮這種東西,再實惠,離著海邊稍微遠一點兒的本地,也是吃不太起的。


    所以不能內銷,得外銷。


    這孩子,適合做生意的,但不適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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