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灣的盡頭剛露出魚肚白,閃閃的日光投射在對岸的卡奈爾角上,明媚耀眼得像一座屬於神明的海邊花園。


    徐徐的海風掠過,吹動樹葉和綠植,發出沙沙的聲響。


    岑旎抿了口香檳,手肘倚在欄杆上瞧風景,耐心地等著身後的男人結束通話。


    柔和的風吹過她的腰際,緊貼她的曲線而過,紅絲絨的裙擺隨風揚起,將她襯得像一朵搖搖欲墜的玫瑰。


    仿佛一個不留神,她就會急促墜落在無邊的海水中。


    穆格注視著她,草草地敷衍了卡蒂娜兩句,結束通話,然後隨手撚起桌麵的打火機和煙盒,起身走到了她身旁。


    見他走來,岑旎側過身看向他,“我要走了。”


    “裙子晚點會送回來。”她的聲音很輕很淡,沒透出什麽隱秘的情緒,聽起來平常得再普通不過。


    穆格捏著手裏的打火機,閑散地轉了兩圈,才開口問,“去哪?”


    岑旎沒有回答他,而是被他手上的動作吸引了目光。


    她注意到打火機金屬外殼上的那枚藍寶石徽章,在清晨陽光下熠著火彩,綺麗絢爛,耀眼得就像懸崖底下波光粼粼的地中海。


    她不知道那枚徽章的含義,但總覺得不簡單。


    岑旎從打火機上收回目光,轉而看向穆格,朝他攤開了掌心。


    很奇怪,明明兩個人隻是短暫地相處了一晚,但她僅一個眼神,穆格就讀懂了。


    他抬眼略帶笑意,將手中的打火機遞給了她。


    岑旎接過,仔細看了一眼,那是一個很特別的圖徽。


    像一隻獵豹,但又像是一隻雄獅。


    反正乍眼看去會覺得這徽章看起來好霸氣,像是宣示著某種榮耀,又或者說是勇氣。


    她將指腹輕輕貼了上去,摩挲了下。


    “對它好奇?”穆格問。


    岑旎揚起紅唇,話不對題地說,“挺好看的。”


    她確實是好奇的,但她內心很清楚,兩人的關係還不至於到了解到這麽細的地步。


    一時興起的相處,總會有分開的那一刻。


    所以,他問她去哪,她沒回答。


    反正,出門後又各成陌生人。


    她勾著眼角,抬手將打火機遞還給他。


    穆格沒有接過遞來的打火機,而是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扯進了自己的懷裏。


    微涼的打火機外殼緊貼在手心裏,手背卻被男人炙熱的體溫烘烤,岑旎的指尖像是觸電般顫了顫,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怎麽抱得這麽緊?”她細眉輕挑,勾上他的肩膀,用開玩笑似的語氣,“舍不得我?”


    她張著紅唇,近距離看他那起伏的喉結,似乎帶著暗欲,但視線往上,那雙深情的眼睛看起來冷淡無波,叫她看不到答案。


    岑旎垂眸,扭頭正準備移開視線,卻被男人捏住了巴掌大小的臉,使得她再次與他對視。


    “chloe……”他啞聲低吟。


    “……?”岑旎有刹那恍神,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喊她。


    似乎是不滿她的心不在焉,穆格撚著指腹,在她的唇角輕揉細碾,一如昨晚事前的調情。


    他摸著她的腰,將她緊緊壓向自己,問她,“要不要再一起,玩玩?”


    模樣很壞。


    但不得不說,她很吃他的壞。


    岑旎莞爾一笑,伸出指尖,輕點他的下頜鎖骨。


    “好啊。”她揚著紅唇,“那就玩玩?”


    /


    岑旎回到自己旅店時,ine已經不在了。


    房間裏連她的行李都沒看到,應該是已經和nino出發去玩了。


    岑旎將自己那些零零碎碎的物品收拾好,便下樓辦理了退宿。


    五月底的南法,即使是早上九點多,空氣中依舊帶著幾許涼意。


    岑旎從旅店大門出來,提著包包穿過馬路,一眼就望見倚靠在跑車旁的穆格。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慵懶,背靠著車身,長腿隨意伸展,雙手攏著煙,像是正準備要點燃,但看見她出來,又放下了手,朝她笑了笑。


    明明一副又壞又浪蕩的模樣,偏偏眉眼間的深情若隱若現,光是往那隨意一靠,就輕而易舉地勾得路邊的女人在街角為他止步,一邊偷瞄著他,一邊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搭訕。


    岑旎沒什麽表情地移開視線,想起昨晚床上的他,哂笑一聲:確實有讓人愛得死去活來的資本。


    似乎是看透了她在想什麽,他握住車鑰匙,在她上車時一隻大掌順勢落在她後脊的腰窩處,抵了抵。


    岑旎下意識地仰頭看他,視線撞進那雙深邃的眉眼。


    那樣的深情,像是能把人吸進去,但也僅此而已,沒辦法捕捉更多。


    幾乎同一時間,她想起了人們常說的,一雙桃花眼看似深情,實則最是多情。


    這樣多情的他問她,要不要再一起玩玩,她沒有拒絕。


    理由很簡單,她也想玩玩。


    /


    坐上車後,穆格單手握著方向盤,問她想去哪裏。


    岑旎其實沒有什麽規劃和安排。


    她沒車,原本和ine也隻是打算在卡西斯這再呆兩天,隨便在港口附近找一家小店,尋一個露天座,看看進進出出的船隻和遊艇,欣賞潮起潮落的海灘,然後悠悠閑閑地渡過大半天。


    此時被穆格突然一問,她倒沒了主意,於是隨口一說,“我想去看薰衣草。”


    畢竟說起南法,人人都會想到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好像來一趟不去那就虧了似的。


    岑旎倒沒有這麽覺得,她隻是想起初見他時那滿樹繁花,藍紫色的,很美,就像普羅旺斯的藍霧,薰衣草也是藍紫色的,挺巧。


    “或者你有什麽更好的建議?”她又補了一句。


    “行啊,聽你的。”穆格側頭,隨手把岑旎額間的碎發撩到耳後,撓了撓她的下巴,輕笑出聲,“就看薰衣草。”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縱著她似的。


    岑旎隻笑笑。


    油門發動,跑車疾馳出發,沿途駛上了高速,一路往瓦朗索勒valensole方向。


    玫瑰色的晨暉透過厚厚的雲層從側麵打在車窗上,柔暖的色調勾勒出車身流暢的幾何線型。


    穆格雖然一路猛轟油門,但車子卻開得格外的穩。


    岑旎最初支著手趴在窗邊看風景,沿途都是綿延起伏的山峰,滿目的綠油油,她看久了興趣寥寥,最後幹脆刷起了手機。


    昨天晚上佘詩雯就已經把嚴明教授的項目資料發過來了,她一直沒來得及看,直到現在才點開。


    ——中東北非地區區域觀察


    她點開郵箱附件裏的文檔,入目的標題就是這個,而底下則是密密麻麻的英文,雖然看起來就頭疼,但她還是靠在椅背上,滑著屏幕,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


    這份資料列舉了嚴明教授接下來兩年的研究方向,主要是針對特定的群體進行區域研究策劃。但這些研究細化下來,又可以劃分為很多的小方向,例如,針對兒童的教育環境規劃,以改善和提升校園環境;又比如針對阿拉伯人口的難民和移民問題等。


    岑旎在帝都上大一的時候,院裏實行通識教育,直到大二才開始修讀具體的專業課。


    她們學校社會學專業招收的學生雖然不多,但需要學生修讀的課程卻不少,從《社會調查與研究方法》到《社會福利與社會政策》,從《教育社會學》再到《勞工社會學》。


    很多課程枯燥且乏味,不少同學經常忍不住翹課,直到期末考試前才臨時抱佛腳,但岑旎卻幾乎沒怎麽逃課。


    不是不敢逃,而是不想。


    她一直就是很清楚自己內心和欲望的人,坦蕩且自由。從高中的時候就給自己做好了職業規劃,以後想要做一個自由社評人,所以考上這個專業,她學得如魚得水,總覺得自己好像天生就適合讀這個專業。


    佘詩雯發來的資料不長,也就三頁紙,但她看得格外認真,於是耗了些時間,生怕遺漏了什麽細節。


    在文件的尾頁,其中有好幾個地名被重點圈了出來,是以後要去到實地進行田野考察的。


    她看了一眼,這些地點除了以色列和幾個中東小國外,大多都是北非那邊的小城市,其中還有好幾個地區還時常被報道爆發動亂和衝突。


    這樣看來,這課題的確算不得輕鬆。


    岑旎放下手機,托著腮看向窗外。


    穆格注意到她的動作,將視線從前方落到她身上:“困了?”


    岑旎轉過頭來看他,見他單手控著方向盤,正準備從車道的左側超車。


    這一路的車速飛起,她已經數不清這是他超的第幾輛車了。


    “困了可以睡一覺。”他看了眼後視鏡,又說,“到了我喊你。”


    岑旎懶懶地撐著下巴,“嗯”了聲。


    昨晚兩人其實折騰到很晚,幾乎快到後半夜才停歇,但一大早又被ine打來的電話吵醒,她多多少少有些睡眠不足。


    不過在入睡前,她還是點開了佘詩雯的微信,指尖輕敲著給她發消息:


    【詩雯,我看資料的最後一頁有提到furman教授,是以色列curs中心的那位教授嗎?】


    【你有沒有他的聯係方式?】


    紐約那邊正是淩晨,岑旎將消息發送過去後也沒等回複,隨手將手機鎖屏,往耳朵裏塞上airpods閉目休息。


    穆格偏頭看了眼,抬手按下側旁的按鈕,替她把座椅往後調了些。


    /


    從卡西斯到瓦倫索小鎮有將近140公裏,穆格一路猛踩油門,兩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被他縮短了一半。


    岑旎醒來的時候還睡眼惺忪,眼尾迷離還帶了點媚:“到了?”


    她穿著那件貼身的紅絲絨裙子,挺起腰時曼妙的身線盡數勾勒,起伏晃動而不自知。穆格喉結翻滾,忍了兩秒。


    “嗯。”他欺身摟住她的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不是想看薰衣草?”


    看到他湊近的俊臉,岑旎勾起唇,眼波含笑,“這麽快就到了。”


    他那截指尖此刻就貼在她的臉頰,修長分明的手型線條,與她臉上那抹微妙的暗緋紅暈糾纏在一起,顯得難舍難分。


    “車技不錯。”她勾了勾他的下巴,誇他。


    穆格失笑,將她攬入懷中,“那要不要獎勵一個香吻?”


    他俯下身就要親過去,岑旎卻豎起一根食指,輕抵在他的唇上,笑得明豔:“先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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