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帶我們去不周天柱。”段折鋒冷酷地說,“否則,我立刻讓你的心上人身首異處。”  阿耶露出忍耐的表情,看向峭壁之上,說:“……一直往上走,朝聖之路唯有一條,你們不會走錯的。”  紙人力士押著兩個俘虜,段折鋒和江辭月則走在後麵。  突然,天空中的飄雪一停,一陣強悍的颶風向他們席卷而來!  從黑暗的影子裏,猛然襲來無數道影子  原來阿耶裝作順從的樣子,其實背地裏已經暗示莫家人進行埋伏。  他們根本不想交換俘虜,隻是想要分散段折鋒這裏的看守力量,然後設法將阿火救出去!  甚至,阿耶也完全不管自己脖子上的無欺劍,揮手以一道衝天而起的冰柱,將看守阿火的紙人力士隔開。  在這重重算計之下,紙人力士刹那間被冰刀分割得支離破碎,而阿火也終於落在了莫家人手中!  漫天雪塵飄散,峭壁下的混亂暫時停歇的時候,雙方再次分成了兩個陣營。  而阿耶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他和阿火真的交換了位置,他成為了江辭月手上的俘虜,還以脖頸上深深的劍傷為代價,將阿火救到了莫家人的手裏。  啪。啪。  段折鋒輕輕鼓掌:“好算計。好一個阿耶,看來你根本不是莫家的家主,才會這樣毫不猶豫地舍身而出,換阿火回去。”  阿耶神色淡然,盡管自己落在了天魔手上,但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甚至譏嘲地說:“沒錯,我什麽也不是。你們不必妄想用我來威脅誰,莫家人不會在乎我,更不可能讓你這種魔頭見到不周天柱!”  “可惜。”段折鋒低低地笑了起來,“我的目的也不是你……”  阿耶眉頭微皺:“你說什麽?”  他身旁,江辭月輕聲歎息,無欺劍已經從他身上放下,反而旋身揮出一劍!  這一劍帶出無窮光華,宛如黑暗之中閃現一輪皓月,流銀般的劍光沒入峭壁之中,刹那間引發不周山上的動蕩!  生劍無赦出鞘,從不為殺人。  白雪皚皚,如海浪一般洶湧而下,峭壁之下的莫家人盡皆失色!  在這天地威勢麵前,每個人都宛如螻蟻一般渺小,即便是有法力傍身,但始終不可能阻攔這場雪崩,僅僅隻是自保罷了。  在一片混亂中,阿耶竭力叫道:“阿火!保護好阿火!”  他看見在夜色與雪色之間,那一抹火紅的光亮顯得那麽靈動、又那麽遙遠,阿火在迅速地前行著。  原來阿火根本沒有昏迷。  原來這一切都隻是他們的計劃,阿火從一開始就是和這個大魔頭一夥的,他們一起算計了阿耶……他們利用了阿耶的在乎,阿耶的口是心非。  阿火在混亂中離開了莫家人的保護,宛如一顆逆行的流星,向著雪山之上行進。  “阿火”  阿耶站在下麵,他的聲音在雪浪間顯得如此渺小,宛如海浪前倉惶抬頭的蜉蝣。  然而,阿火還是聽見了。他低下頭看去,雀躍的聲音在峭壁間回蕩:“阿耶!你等我!我愛你,一千年,一萬年!我會帶回太陽給你!”  “不要……”  阿耶絕望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我不要太陽,阿火,我想要你回來……”  雪白大浪席卷而下,將一切都淹沒在黑暗裏。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段折鋒拍散自己肩上落下的冰雪。  他牢牢地抓著江辭月,就算在剛才的雪崩裏,也沒有把小師兄弄丟。  “用繩索綁在一起,真是個好用的笨辦法……”段折鋒伸出手,以拇指的關節抹去江辭月眉眼間的霜,“冷不冷?”  江辭月搖了搖頭:“不冷。……但下次還是不要用這麽凶險的辦法。萬一我沒有抓住你怎麽辦?”  段折鋒笑了起來:“這可不是在靈犀山上,小師兄還這麽愛說教,要打我戒尺麽?”  “不聽話的小師弟,早就該打了。”江辭月用不讚同的眼神看他,“要是我能狠下心”  “要是小師兄能狠下心,也不會回回都說戒尺,但卻從來沒下過手。”段折鋒悠哉地說。  江辭月無言以對。  他們兩人在雪地中疾走,追上了峭壁上發著呆的阿耶。  阿耶已經放棄了阻攔阿火,他目露悲色,低低地道:“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他找到了太陽。”  “他遲早都能找到太陽。”段折鋒說,“你一直都知道,他終究能成功的。阿耶,你隻是心存僥幸,一直在逃避。”  阿耶怔怔站立,望向了那黑沉無光的蒼穹,仿佛陷入了自己亙古的回憶之中。  江辭月道:“找到燭龍,將他喚醒,這片天地就將迎來久違的光明。你們該高興才是。”  阿耶良久不答,卻說:“也許,我真的是錯的。數千年的黑暗,不及一日的光明……我該去找阿火了,他想見我。”  他重新動身,慢慢走向那唯一一條登上不周山巔的道路。  已經近了。  太陽近在眼前,那是光明,是結束千年黑暗的曙光。  他們在不周山頂重新看見了阿火的背影。  不周山巔似有一線夢幻的天光,照亮了一處溫暖而小巧的地方,也照亮了阿火明朗的麵容從充滿期待,到茫然失措。  他們也都看見了那個“沉睡著的太陽”麵色紅潤,坐在一張舊石椅上,一手支著額頭,就好像隻是在某個夏日午後不經意間睡著了的少年。  隻是,這個“少年”和阿火長得一模一樣。第46章 夢千古(5)  不周山巔,沒有沉睡著的太陽,隻有一個沉睡著的少年,他和阿火長著一樣的麵容。  阿火茫然上前,指尖輕輕碰觸到這個沉睡著的人,好像突然被燙到一般,飛速地收回了手。  但是沉睡著的“人”已經被碰到了,他頭頂的天光漸漸發生變幻,向外擴散開來。  那是不周山上唯一的光明,它從一束小小的光,漸漸擴大,籠蓋了整個沉睡者而後者忽然就像流螢一般,消失在這光明裏。  沉睡者消失了。  轉瞬間,千年、萬年、萬萬年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入阿火的腦海中。  他感到天旋地轉,也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段折鋒說:“燭九陰,該醒了。”  轟然天光,如流水般一瀉千裏。  起初隻有不周山巔亮起,接著是整座白雪皚皚的山峰,然後是整片綿延起伏、萬裏如龍的山脈。  猶如神的手抽走了覆蓋其上的夜幕,一切都明晰而神聖。  數千年未散的大雪,在光明中默然飛舞。  群山之巔,所有人都沐浴在光中,漸漸變得透明。  阿火發出低沉的歎息聲。  整座不周山都好像在回應著他的聲音,從山脈的深處,仿佛傳出悠長而古老的龍吟聲。  在這巨大的變故中,阿火陷入了近乎無窮的記憶之中,一時間,他幾乎分不清自己是沉睡於不周山的燭龍,還是那個生於大雪的普通少年阿火。  他回頭望去,見到阿耶也在光中,於是向他伸出了手:“噎鳴……我的這場夢,做得實在太久了……”  “是啊。”阿耶潸然淚下,“再好的夢,也該有醒來的一天。更何況,夢裏隻有無窮的黑暗……九陰,是我誤了你。”  阿火露出笑容,說:“該回現實裏去了,噎鳴,該把白晝還給這個世界了。等我,我會去找你。”  阿耶怔怔地看著他,雙目一瞬不瞬,淚水自眼眶中流到唇邊。他在光明中輕輕地笑了,溫柔地說:“我等你。九陰,你要記住,心不死,你就不死你一定要來找我。”  所有人都在光中變得透明。  江辭月緊緊抓住了段折鋒的手,好像害怕他會突然消失不見。  段折鋒將額頭緊貼著他,低低笑道:“別忘記我們還綁在一起,江辭月。”  分別隻是為了更好地重聚。  燭龍的這場大夢,持續了數千年那麽久。  視為晝,瞑為夜。  吹為冬,呼為夏。  燭龍有著以自身影響現實的神之能。  當他沉睡之時,整個不周山都陷入了無邊的黑夜,大雪因寒冷而起,封存了整片遼闊而寂寞的大地。  當他陷入夢境之時,每個踏入這片土地的人都會被迫進入這場夢中。所以江辭月其實在第一天冥想時,就已經不在現實中,他所見的阿火、阿耶、莫家人、段折鋒也同樣如此,他們始終在夢中相遇。  阿火就是燭龍在夢中的化身,所以他總是下意識地想要醒來,想要還大地以光明,才會追尋不周山上沉睡著的“太陽”。  可是他忘記了真相,也忘記了……  守護不周山數萬年,他壽數已盡。  現實之中。  隨著沉睡的燭龍醒悟過來,黑沉的濃雲已然散開,真正的陽光照徹了整個山脈。自山巔上,升起了一頭長達萬丈、威嚴而蒼老的神龍,神光刹那間照亮了天空所有的煙霞。  燭龍出世,天地大光;其目光所到之處,即是白晝。  這位古老的神龍圍繞著真實的不周山盤旋一圈,視線籠蓋了這萬萬裏土地,他看到了所謂的“莫家人”,也看到了段折鋒和江辭月這對外來者。  神龍飛下山峰,堪比日月的身軀不斷地縮小,最後化為長約百丈的巨龍,溫柔地低下頭:“來。吾將要完成與你的約定你已喚醒了‘沉睡的太陽’,吾自該將心頭之血贈與你。不過,在那之前,你們還得略作等待,吾要去找到‘阿耶’,與他再說兩句話,才能了卻心願……”  段折鋒微微點頭,牽著江辭月乘上了神龍的脊背。  神龍禦風而起,身下大地如雪白的地毯般綿延向天際,萬事萬物都漸漸變得渺小。  江辭月伏在龍角之旁,見神龍的須發都已蒼老而斑白,在高空之風中優雅地舞動。江辭月尊敬地說:“師弟說,您守護了不周天柱數萬載。”  “不周山本不是不周山,隻是在一場災禍之中,缺失了重要的一角,才名為‘不周’。”燭龍低沉地回答,“為了防止不周天柱因此崩塌,吾自願在此守護,算至今日,已八萬四千載有餘……數千年前,吾壽數已盡,便於山巔等候死期。隻是,吾太過虛弱,才會陷入沉睡,難以控製自身神力,便形成了這樣一個夢境……”  江辭月喃喃道:“在這場夢裏,你是少年阿火;那與你相伴千載的那個阿耶,又是誰呢?”  “他是吾舊時好友,噎鳴。”燭龍帶著笑意答道,“我們曾有過很久、很久的時光,曾共同度過。無論發生什麽,吾都不會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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