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無法修煉,甚至自身修為也在靈氣潮汐之中動蕩,輕則跌落境界,重則心神受創,乃至於身死當場!  山海繪卷中看似安全,但終究也屬於這方天地,覆巢之下無完卵。  江辭月快步踏入山海繪卷中,顧不得其中百姓的恐慌之聲,便祭出神魂中蘊養著的生劍無欺本體  此劍一出,光徹山河。  它本就不是殺伐之劍,用在這裏竟然激發出一百二十分的實力,硬生生鎮壓住了靈力潮汐的波動。  緊跟著,小鳳凰丹朱一聲清鳴,周身焚起無窮烈火,向著天空中扶搖而起轉瞬間,化為一輪烈日懸掛空中。  繪卷之中便有了日神。  隻是鳳凰畢竟年幼,僅憑自身妖力,僅僅維持了瞬息功夫,便開始經受不住天道威壓,緩緩向著山崖間墜去。  情急之際,又突然隻見一道金光從遠方群巒中亮起。  江辭月抬頭望去,從白發到衣袂都被這道光所照亮,他飛舉而起,清晰地看見,那是一條龍。  那是被江辭月救下來的幼龍,龍七子敖綿。  隻見他化為龍身,緩緩飛起,攜帶著茫茫雲海簇擁而上,溫柔包圍著烈日。被光芒所照徹的龍身鱗毛畢現,宛如皎潔月輪,共同地抵擋住了天的傾覆。  繪卷之中便有了月神。  江辭月明白此刻十分關鍵,立刻默念劍訣,催動生劍無欺粲然出山  靈氣隨之暴漲!  這一刻,萬千生靈都在仰望著這一神跡。  他們親眼見到在劍影之中,仿佛有一道虛弱的天光飄搖而起,漸漸生輝。  建木天柱!  “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  “原來如此。”  原來八大天柱之中,建木是唯一的活物,也是唯一能夠改易的天柱。  它象征著“天地之中”、“百民之國”。  如今隨著原本秘境被毀,世間日月傾頹,而大量百姓聚集在這山海繪卷之中,隨著初始日月的成型,天地中最後一線生機就應在此處,因此建木也自然應該位於此處。  隨著建木的出現,山海繪卷中的靈氣仿佛得到號召一般,頃刻間風平浪靜,這繪卷頃刻間便可稱為是洞天福地之首,如今再沒有能與之媲美的靈脈了。  不久,生劍無欺也從建木虛影中飛旋而回,懸停於江辭月的身前,散發出陣陣寶光。  江辭月的身影就立在山川之上,建木之下,日月映照之中,白發如雪,仿若天命之所鍾。  此時他手撫神劍,心中想道:自古以來,隻聽說過劍可為殺器,也可為禮器,卻不曾聽過“生劍”之說。神劍“無欺”從來不肯殺敵見血,難道就是應在此處,才會被稱為“生劍”?  他一貫是不喜歡宿命論的,但回想起生殺二劍,便想起段折鋒手中的殺劍無赦……  而江辭月並不知道,此時此地,山海繪卷之外,也正站著段折鋒的身影。  殺劍飛旋於他的身側,有所感應般地震顫起來。  “不急。”  魔尊笑了笑,低聲說道:“要破這山海繪卷,總得先和小師兄商量一番。等他明確拒絕過後,我才好硬來。”第85章 斷離恨(4)  江辭月想過很多種再見段折鋒的方式。  以這魔頭的行徑,以及過往中的斑斑劣跡,要想闖入這個山海繪卷小洞天,實在有無數種辦法:例如串通內鬼裏應外合,或是煽動叛亂攻心為上,又或者幹脆圍三缺一,以最血腥殘酷的法子來貫通出入。  但江辭月沒想到,段折鋒是一個人走著來的。  沒有那勢焰熏天的狻猊座駕,沒有那俯首帖耳的三千妖魔。  隻是一個普通的月明夤夜,段折鋒敲響了清淨小院的院門,問道:“小師兄,我知道你在裏麵,開個門。”  江辭月:“……”  門打開的時候,江辭月又是一怔。  眼前的段折鋒是記憶中的師弟他少年模樣,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衣,幽深的雙目裏有時帶著笑,又有時是對這個凡世的淡淡譏嘲。  但他看著小師兄的時候,總是帶著笑的。  江辭月忽的移開視線,同時說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段折鋒笑道:“那可好,我最喜歡做小師兄說‘不可’的事情了。”  他說完,小師兄果然氣惱了:“你可知道這是山海繪卷之中,是屬於我的法寶洞天,這裏無數人想要取走你的性命,你還敢獨自一人現身?”  段折鋒欣然點頭道:“總不能再帶一個來煞風景。”  江辭月卻沒有讓開身位,隻冷冰冰盯著他道:“你是覺得我不敢動手?還是不會?於公,你是禍亂天下的魔頭,於私,你更是出身我靈犀門的叛逆之徒,我現在就該動手將你鎮壓。”  “小師兄既不敢,也不會。”段折鋒無奈歎了口氣道,“於公,你先前剛與羅刹隱大戰一場,別人不知其中細節,我卻知道你當真還有那個餘力,與我再戰?”  江辭月沒有說話。  “於私嘛,”段折鋒便向著院中杏花樹下走去,低低地壞笑著,“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韋莊的這闕詞,講的是私相授受之事。  換句話講,偷情。  江辭月當即惱羞成怒,差點要抽出劍來砍了這混賬師弟。  段折鋒隻是笑,望著清淨小院裏的陳設,歎氣道:“小師兄是念舊之人。就算是這裏也一如從前,甚至不知道多添件家具。”  他說著,自在地找到樹下的桌椅,揮袖一拂,就坐在了那棋盤前。手指撫觸到粗糙的黑白棋子,果然也仍是少年時一起製作的粗劣。  回過頭再看角落中的藥架,其上鋪的整整齊齊的香料與紅紙,也還是那時一起卷香用的模樣。  甚至一探手,還能找回數十年前的回憶,替小師兄卷起了熟悉的靈虛香。  江辭月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場景,他幾乎要以為這仍是在夢裏。  他於是站定了,沒有再去段折鋒的近前,隻是低聲地問他的背影:“你來我這裏,隻為了敘舊嗎?”  “是啊。”段折鋒頭也不抬地回,“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你也知道你說服不了我。你我本是一樣的固執,又何必費那個功夫。你若有什麽別的問題,倒是可以問我我知無不言。”  江辭月冷冷道:“確實知無不言,但有沒有說真話就不知道了。”  “咳,”段折鋒於是補充道,“從小時候起,我幾乎……一般……通常來說,不會騙你。最多有那麽一二……五六……不超過十次,迫不得已說了些假話。”  江辭月:“包括這一句?”  段折鋒:“……好吧,這一次保證不騙你。”  江辭月:“那就以我的性命起誓。”  段折鋒斷然決然地:“不行。”  江辭月:“………………”  片刻後,江辭月走上前來。  段折鋒以為他要拔劍砍上來了,沒想到江辭月走到旁邊,撩起袖子地研磨起了香料,同時嫌棄地說道:“你的手藝還是如此粗疏,製出來的靈虛香隻能算作三等。”  段折鋒道:“畢竟你師弟已經做成了魔尊,平素別說製香、敬神,都是等著別人來上供的。”  江辭月:“聽聞你在幽州大行掠奪,搜刮金銀財寶、童男童女無數”  “可不敢。”段折鋒挑眉,“金銀財寶就罷了,怎麽還傳的出童男童女來?”  江辭月瞥了他一眼,就像小時候審視那逃了課的小師弟:“你連天柱都已經毀了六個,還有有什麽好怕的?”  段折鋒想了想:“懼內。”  “你。”江辭月無語片刻,收了他卷好的三炷香,就敬在一座空白靈位前。  靈位是空白的。  不敬天地,因為天地不仁,更危在旦夕,反而還等著一眾凡人去解救。  不敬鬼神,因為輪回已歿,萬千魂靈無所去處,倒不如魂歸故鄉,魂飛魄散落個清淨。  不敬蒼生,因為蒼生蒙昧,受困於囹圄天地間不得解脫,乃至於視施救者為仇讎。  ……這些事,江辭月都不曾對外人提醒過。  可段折鋒知道他的意思,哪怕他們從未聊過這個話題。  於是魔尊也拈了一炷香,隨手插進了香爐,道:“不妨敬奉我們自己。”  “‘我們’……是指修道者,還是妖魔?”江辭月問。  段折鋒搖搖頭:“是‘我們’這些蒙昧無知、苦苦掙紮求存的凡人們。”  江辭月想了想,點了頭,便雙指並攏成劍指,在這靈位上遙遙刻下了“人”這個字。  於是正魔兩位魁首,便在這生死存亡之際,在這清淨小院之中,談笑間卷完了靈虛香。  江辭月這才問:“如今隻餘建木天柱,就在我這洞天正中。你準備何時動手?”  段折鋒說:“你若同意,今晚動手。”  “我不同意呢?”  “也是今晚。”  江辭月的手指不覺間微微一顫,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站起身看著段折鋒,許久後澀然道:“建木天柱……也消失之後,會怎樣?”  段折鋒想了想道:“起先不會怎樣,山海繪卷畢竟在你庇護之下。待我成事之後,就會帶殺劍去往東海歸墟,覆滅歸墟之後,八大天柱全數崩毀,此世就將不存,隻餘一片鴻蒙。屆時你以生劍劈開這鴻蒙,想必便是新的天道之始。”  說到此處他停了一下,笑道:“當年在陰陽倒錯幻境中,師兄也是如此作為,想來應該並不陌生。”  江辭月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過了很久,才說:“你容我再想想。”  “小師兄,”段折鋒道,“我知道你並不需要多想,等到那時,自然便會做出抉擇。你一直都是我認識的那個江辭月。”  不論發生什麽,江辭月始終是那個堅實可靠的求道者。  相信他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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