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白前世和楊世清打過幾次交道,他了解楊世清的尿性,這老狐狸雖然兩麵三刀,表裏不一,人卻是圓滑的,不會為了一個人和烏厥的小王子過不去。這道聽途說的故事,隻能是半真半假。“這麽編排人家小姑娘,”徐應白看著阿古達木,歎了口氣,“不大好吧。”阿古達木哈哈笑了兩聲,一字一頓道:“中原人,你們不是有句話叫‘天妒英才,慧極必傷’嗎。”付淩疑倏然抬起眼,陰鬱的目光盯著阿古達木。“你聰明,”阿古達木冷峻的麵容泛上一點笑意,他攤手道,“怪不得,病懨懨的,說不定死”“閉、嘴……”付淩疑把刀子架在了阿古達木的脖頸上,咬牙道,“不許說!”他拿刀的手都有點顫抖。阿古達木抬起手,像剛才一樣回答:“對不住。”付淩疑忍了忍,將橫刀從阿古達木脖子上麵挪開。“說吧,來這一趟也不容易,”徐應白看向阿古達木,單刀直入道,“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阿古達木深刻俊美的麵容神情嚴肅起來,他道:“中原人,我來找你借兵。”“借兵?”徐應白準備去拿棋子的手一頓,抬眼問,“烏厥七部叛亂了?”阿古達木聞言冷冷看了一眼徐應白,不悅道:“不安好心的中原人。”“那就是王庭爭鬥了,”徐應白神情溫和,語氣也溫和,“你是被你父兄逼到這了。”阿古達木不想說話,他一想到王庭的事情就渾身不滿的戾氣。他上有五個哥哥,各個對大汗之位虎視眈眈,而他的父親是老了的頭狼,已經無力再桎梏這幾個兒子。烏厥正在決出新的領頭人。阿古達木用兵厲害,在陰謀詭計這方麵卻差了一截,又因為戰功赫赫被幾位兄長一同忌憚,首當其衝遭了迫害,失去了兵權。為了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性命,阿古達木絞盡腦汁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說自己的青梅竹馬被擄走,借機逃離王庭。再前往嘉峪關,然後讓自己的侍衛回去報信,說自己已經被抓了。實則是來借兵,準備絕地反擊。“我不能讓他們當上首領,”阿古達木道,“他們當上了首領,我就沒命了,他們對圖蛇部的人還不好,之前雪災,殺了許多老弱婦孺。”“那你為何不去找楊世清,”徐應白往後一仰,溫聲問,“你們烏厥不是和他不清不楚麽?”“那隻懦弱圓滑兩麵三刀的老狐狸,他連你們中原人都背叛,”阿古達木十分不屑,“他還和我的兄長們有些許聯係,我不相信他。”徐應白“唔”了一聲:“那我就值得信任麽?”“不,”阿古達木毫不猶豫地否定了,“你們中原人都是老狐狸。”“但我從楊世清那知道你即將來嘉峪關時,我就知道你要收拾楊世清,”阿古達木道,“因為我們烏厥人你是打不完的,我們會卷土重來,但楊世清不一樣,你殺了他,收了他的土地,他不會活過來再和你搶。”“所以知道你在這裏,我就過來了。”徐應白但笑不語。“英雄所見略同,”徐應白溫聲道,“但我借你兵馬,有什麽好處?”他可不做賠本的生意。“等我拿下王庭,我借一支騎兵給你,再給你一千匹馬,同你一起打楊世清,但戰利品,你得分我一半。”徐應白:“……你倒是不客氣。”但算下來,徐應白想,騎兵確實是需要的,齊王十三衛的第八、第九、第十衛和寧王的驍騎軍都是英勇善戰的騎兵,而自己的兵馬則大部分是步兵,騎兵占得並不多。雖說徐應白自己能打以步兵對騎兵的勝仗,可那畢竟損傷甚多。思及此,徐應白道溫聲道:“你送我一支千人騎兵,不然我不借。”“不過你不能以我借兵的名義收複你的王庭,用楊世清的吧,這樣若是你輸了,”徐應白一邊擺棋盤一邊道,“我還能拿你去和你父兄邀功,順便找個借口把楊世清收拾了。”阿古達木:“……”狡猾的中原人!但為了王座,阿古達木權衡再三,還是咬牙切齒地應了一聲:“好!”徐應白滿意地頷首,笑道:“那今夜就委屈阿古達木王子和我那些侍衛住一個營帳了。”等阿古達木離開,徐應白麵前的棋盤也擺好了,是一盤沒下完的殘局。付淩疑這會兒還站在營帳內,手裏緊緊握著那把橫刀。徐應白落下一顆白子,抬眼看向付淩疑,開口道:“過來,陪我下一局。”付淩疑聞言停了一下,而後聽話地走到徐應白對麵坐下來。兩個人你一子我一子的下棋。付淩疑手心緊張得出了汗,他不自覺地吞咽著,喉結一上一下地滾動著。他還垂著眼皮,恰到好處地擋住了自己那烏黑的眼眸。徐應白則從容而和雅,慢悠悠地落子,和煦的火光映照在他身上,在臉上投下一片灰色的陰影。好看得不似凡人。付淩疑的眼底遮掩著極致的貪,他靜靜地看著徐應白,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但棋下了才一刻鍾,付淩疑看著自己這邊的黑子抿了抿嘴,直接繳械投降,沙啞著嗓子道:“徐應白,我輸了。”棋盤上黑子被白子侵吞得無路可逃,幾乎全軍覆沒。徐應白:“…………”明明擺棋局時黑子占的上風,不應該輸啊。這人瘋的時候瘋得沒邊,怎麽下個棋傻成這樣,白子都殺到前麵了都不知道反擊。徐應白伸手把棋子撿回棋簍子,歎了口氣,忍不住道:“臭棋簍子。”付淩疑手指蜷縮了一下,他抱著自己的橫刀,忽然開口道:“我是不是很沒用?”徐應白抬眼看著付淩疑,不由得失笑,語氣溫和:“為什麽這麽說?”“我會的東西太少,字寫得不好,棋下的也不好,”付淩疑聲音沙啞,“謝靜微能和你談道經,魏珩能和你談策論,梅大人能和你下棋,就連阿古達木都能和你說上兩句謀略之事。”“我不會這些,也做不好,”付淩疑喉結滾動了一下,執拗的目光對上徐應白的眼神,語氣艱澀,“我隻會打架。”“會打架還不夠嗎?”徐應白把棋子全部放回去,溫聲道,“你會打架,我不會打架,其他人也打不贏你,所以在這裏護著我的是你,不是他們。”付淩疑的眼睫一顫,胸膛裏麵的心跳得極快。他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撲上去的衝動。“所以別說自己沒用,人各有長,”徐應白敲著棋子,燈花下落,“不必糾結其他。”說完徐應白抬起眼,對上了付淩疑的目光,後者的胸膛深深淺淺的起伏著。最後付淩疑站起身來,將狐裘蓋在了徐應白的肩頭。第42章 克製烏厥一共有七個部族, 各個部族情況複雜,支持阿古達木的是圖蛇部,其餘幾部則分別支持他的幾位兄長。徐應白借了阿古達木一支兩千人的兵馬, 準備秘密從嘉峪關出發往烏厥王庭那邊過去。與此同時, 徐應白組了一支一千人的兵馬, 預備突襲安西郡,趁亂讓阿古達木借道通過。安西郡如今是烏厥人的地盤,但因為烏厥王庭爭鬥,安西郡這邊已經疏於防守。徐應白先命斥候打探了一番情況,發現安西郡兵力已然空虛。防守的兵力也都較為集中在城牆低矮易於攻打的北門。而南門因為城牆堅固高聳, 反倒沒什麽人。兩門相隔較遠, 來回救援需要一些時間。徐應白看著輿圖思索了一陣,命紀明帶兵晝伏夜出, 帶著雲梯突襲南門。紀明不善守城,攻城卻是個好手, 他速度極快,烏厥人因為南門北門相隔甚遠來不及回救, 被鑽了個大空子, 安西郡果然因此大亂, 阿古達木成功借道而過, 往王庭那邊過去。徐應白則帶著兵馬迅速占領安西郡, 和楊世清的肅州遙遙對望。大漠蒼原, 風高天急,徐應白站在城牆上看往肅州的方向, 目光最先能看到的是遠處一條波光粼粼的河。這條河流往肅州。而城牆下的士兵正在修築工事, 徐應白穿著一身白衣站在上麵,極為顯眼, 那些士兵一回頭就能看見他如鬆如竹的身影。“這就是太尉嗎?”有士兵喃喃道,“像仙人一樣!”然後就被帶隊的百戶敲了腦袋:“看看看!看什麽!趕緊幹活!”徐應白食指輕敲著城牆的欄杆,戈壁灘風大,他被吹得有點冷,忍不住把手揣進袖子裏麵。然而沒什麽用,他很快就開始咳嗽,一聲比一聲還要劇烈的幹咳震得人心尖發顫。而後很快,一件披風就罩在了徐應白身上。付淩疑喉結滾動,一手輕輕拍著徐應白的後背,一手按著徐應白的穴道,好一會兒才幫徐應白止住咳嗽。緩了好一會兒,徐應白咳得嗡嗡發疼的腦子才靜下來,他長舒一口氣,轉頭看向付淩疑,後者垂著眼,手指拈著披風的帶子。付淩疑輕輕巧巧地一推一拉,一個結實的蝴蝶結就出現在徐應白的領口。而後付淩疑的手停了好一下都沒拿回去。徐應白:“………”他又輕咳了一下。“江南那邊來了消息,”付淩疑瞬間將手撤下,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縮著,仿佛還在眷戀剛才感受到的那一星半點的溫度,“肅王暗地裏整頓兵馬,還買了許多鐵器。”“幽州靈州那邊,”付淩疑繼續道,“也蠢蠢欲動。”“都是覬覦龍椅的人,”徐應白捏著指節,剛咳完的嗓音沙啞,但很溫和,“先讓他們鬥上一鬥。”“我們靜觀其變,坐收漁利。”與此同時,肅州城內,楊世清看著輿圖心急如焚,一旁的烏厥人還在大聲質問:“中原人,你為什麽要將兵馬借給阿古達木!”“我都說了!”一向臉上布滿笑意的楊世清沒了平日的和藹可親,“不是我借的!”“我也沒有擄走你們任何一個烏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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