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昏迷的這些日子裏,”徐應白道,“我都看見了,我弋都知道了。”“那三年裏的所有事情。”付淩疑如墜冰窖,他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急切地站起了身。“我欠你一句謝謝,”徐應白看著付淩疑,輕聲道,“……還有對”嘴裏的對不起還沒出口,就被一個擁抱擠回了肚子裏。付淩疑俯下身攬住徐應白,雙手扣住徐應白的肩膀,徐應白的腦袋貼近付淩疑的心口,聽見了付淩疑震耳欲聾的心跳,感受到了付淩疑身上那股來自外麵的風雪的氣息付淩疑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親吻徐應白的發頂,又吻徐應白的眼尾。徐應白呼吸一頓,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付淩疑沙啞的聲音在徐應白耳邊響起,“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怪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第92章 紅塵聞言徐應白眼睫一顫, 歎了一口氣,抬起手去夠付淩疑的肩頸:“真傻啊。”略顯蒼白嶙峋的手腕探進付淩疑烏黑的長發裏麵。付淩疑順從地將身子壓得更低一些,然後輕輕在徐應白唇上啄了一下, 將徐應白放倒在了床上。他看得出來徐應白有些累了, 早上把了脈喝了藥, 又見了那麽多人……徐應白才剛醒,撐不了太久,還是要多休息才行。付淩疑伸手捂住徐應白的雙眼,徐應白長長的睫毛掃在他帶著薄繭的掌心。徐應白眼前緩緩黑了下來。緊接著他聽到一聲暗器飛過的聲響,布簾下落的聲音在寂靜的寢室內分外清晰, 緊接著付淩疑的聲音響在他耳邊:“睡吧, 我在這陪著你。”時間就這樣在養病途中溜過去了,徐應白的身體也一天一天好起來, 隻是他底子太差,也未完全將毒清理幹淨, 即便好起來,也很難如同常人一般健康, 需得時時刻刻仔細照顧。一開始, 徐應白本想回徐府休養, 畢竟他身份還是太尉, 仍舊是大晉重臣, 一直待在皇宮裏麵難免惹來非議。奈何魏珩不同意, 對徐應白軟磨硬泡,希望徐應白在宮裏過完除夕再回徐府。再加上謝靜微也想在皇宮裏麵多待幾日, 徐應白便也應承下來。除夕這日雪已經停了, 付淩疑把徐應白抱上了輪椅,推到外麵走走。這些日子, 除卻必要的時候,付淩疑對徐應白幾乎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白日裏就不用說了,兩個人就沒分開過,夜晚沐浴睡覺也是一起,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付淩疑會從後背把徐應白給抱住,把徐應白攬進懷裏麵。而徐應白如今身體還沒好全,半夜有時會因為睡不熟而醒過來,睜開眼稍微動那麽一下,付淩疑就會睜開雙眼。他警惕性十分強,徐應白身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激起他強烈的反應。盡管付淩疑掩飾得不錯,也沒有以前那樣偏激和瘋狂,徐應白還是能察覺到他藏在眼底的不安,隻有待在自己身邊才能得到緩解。徐應白猜想這是因為這一次是真將付淩疑給嚇得不輕,以至於付淩疑總是怕自己出事,時時刻刻都要盯著自己,不敢離開自己太遠,一定要保證自己在他的視線範圍以內才覺得安心。跟護食的狼一樣。除夕日還是冷得很,因為怕受涼,徐應白穿得很厚實,除卻冬衣以外,身上還套著一件用狐皮做成的連帽披風,手裏也抱著熱乎乎的手爐。出門前,付淩疑還順手將帽子兜在了徐應白頭上。長安皇宮很大,曆代帝王在此居住,皇城經過多次擴建與修繕,除卻類似冷宮和掖庭的地方,處處都彰顯皇家的華貴與大氣。付淩疑推著輪椅走走停停,最後停在了禦花園處。禦花園有一片開得正盛的梅林。徐應白伸手搭在付淩疑的手臂,輕聲道:“扶我起來吧,我想進去走走。”付淩疑依言將徐應白從輪椅上麵扶起來。徐應白剛起身,還站不太穩,大半個身子倚在付淩疑身上,付淩疑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手小心地扶住徐應白的腰,兩個人慢吞吞地往梅林裏麵走。枝頭上綻放的梅花花瓣上有些還沾著冰晶,清悠的冷香環繞在兩人身側。“小心,”付淩疑輕聲提醒道,“這有個坎。”徐應白點了點頭,腳步邁大了些,跨了過去。而後再走了一刻鍾,徐應白就覺得累了,付淩疑便將徐應白攔腰抱起,走到梅林裏麵的一座涼亭坐下。跟隨的侍從也將輪椅推到涼亭邊上。不遠處傳來一陣嬉笑打鬧的聲音,徐應白忍不住偏頭往聲音源頭看過去,很快就看到了身穿大紅冬衣,鼻頭凍得通紅的謝靜微。小奶團子顯然也看見了徐應白,驚喜地晃了晃手:“師父!”除夕難得休沐,少年帝王跟在小道童身後,也雙眼微亮:“老師。”徐應白朝他們點了點頭。魏珩坐到徐應白對麵,開口道:“老師年後有什麽打算?”“先辭官回徐府休養,”徐應白溫和道,“等身體好些,約莫會去各處逛逛,府中的暗衛辦事還算利索,若陛下不嫌棄,就留他們在身邊辦事。”魏珩聞言略有失落。雖然他知道徐應白之後應當不會再插手朝堂事務,或許還會辭官,對此也早有準備,但是親耳聽到徐應白這麽說,心中還是有些難過。更何況先前殺魏璋時,魏珩其實也在場。他隱約猜出了徐應白的身份,但一直沒有敢向徐應白確認。魏珩糾結了半晌兒,還是沒問出口,隻問:“等老師病好後周遊四方,還會常回長安嗎?”“會的,”徐應白溫和地笑笑,“倒時陛下可不要嫌臣叨擾。”“我怎會嫌老師叨擾,”魏珩搖了搖腦袋,“老師還是叫我阿珩吧,叫陛下我不習慣。”“也好,”徐應白溫聲問,“焦太後和太子的事,陛下準備怎麽處理。”“皇嫂她不願待在後宮,也不願十七摻進來,”魏珩道,“她想帶十七同葉家姐妹去益州。”“我準備等時機成熟的時候宣布他們的‘死訊’,然後再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認十七做義女,給她們母女一個保障。”徐應白聞言安靜地看著魏珩。魏珩繼續道:“雖說如此做會對名聲有損……”帝王登基不久,先帝的遺孀和太子就雙雙死去,看起來實在是一種斬草除根的狠辣手段。“但是非功過就留給後人評說吧,”魏珩抬眼看向徐應白,“我隻要做好當下的事即可。”徐應白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少年帝王站起了身,也笑了笑,而後他終於鼓起勇氣對徐應白道:“兄長。”“嗯……”風雪聲響,徐應白下意識應了一聲,而後略有訝異地抬起了頭,眼睛微微瞪大,“…等等……陛下叫我什麽?”他甚至震驚到用了敬稱。魏珩仿佛確定了什麽,緩緩露出一個笑來:“兄長選了我,我不會讓兄長失望的。”話音落下,一個大雪球砸在了魏珩的後背,雪花四散,謝靜微冒了個腦袋出來,大聲道:“師弟!別打擾師父和師丈啦,下來陪我打雪仗。”周圍的侍從簡直為這種大不敬的行為驚慌失措,魏珩卻不惱,他回頭看了看徐應白,徐應白歎口氣,半是好笑半是無奈地對他點了點頭。嬉笑打鬧聲漸漸走遠。徐應白昂頭對付淩疑道:“我們也走吧。”付淩疑點點頭,卻沒讓徐應白上輪椅,而是半跪在徐應白身前,道:“走,我背你回去。”徐應白傾身而上,然後付淩疑一個用力,輕輕鬆鬆把人帶上了背。這場大病消耗太多,盡管養了這麽些時日,徐應白人還是很輕,穿那麽多冬衣還套了那麽一層連帽披風,也沒顯臃腫,付淩疑覺得身上的人跟一片樹葉差不多,沒什麽重量。“你太瘦了,”付淩疑很心疼,“以後要多吃些。”徐應白把腦袋擱在付淩疑肩膀處,語氣刻意放慢,聽起來還挺乖巧:“嗯,我謹遵教誨。”付淩疑頓時覺得臉有些熱,那股熟悉的蘭花香氣縈繞在他身邊,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喉結難耐地滾了滾。他回過頭想問徐應白能不能討要一個吻,還沒開口,徐應白已經洞悉了他眼裏的意思,借著兜帽遮擋親了付淩疑一下。付淩疑頓時心滿意足了。雪地裏麵出現了一長串腳印,又被稀稀疏疏的雪蓋上。走到一半,付淩疑聽見徐應白開口問:“對了,劉聽玄……怎麽樣了?”自醒來之後,徐應白幾乎沒聽到有關他的消息。“……”付淩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他昨日跟著一個道人走了。”“道人?”“他本來被藏在仰嘯堂,後來長安攻下來以後,他就住回了原來長安的府邸,孟凡時常去看他,發現他什麽也不做,一天到晚坐在亭子裏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前日有個老道醉倒在他家門口大喊癡兒,又叫開門,他怕人凍死,就把人帶進了府裏麵。”付淩疑頓了頓,繼續道:“也不知道那個老道和他說了什麽,第二天孟凡再去看他,發現他已經不在府裏,桌上留了封信,說是同那老道走了。”徐應白聞言長長歎了一口氣。等回到殿內,付淩疑將徐應白小心地放下,讓人靠在正廳的藤椅上,緊接著他解下徐應白身上的連帽披風,將披風上麵的碎雪拍掉,疊好拿給一旁的侍女,又給徐應白倒了一杯熱茶。而後他又從侍從那接過來一盆炭火,放在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徐應白捧著茶暖手,看著付淩疑忙裏忙外弄東西。“今晚除夕夜。”付淩疑將輪椅推進來放到一邊,又給孟凡從徐府帶回來的白貓喂了點肉幹,他揉了揉白貓腦袋,看向徐應白,“你有什麽想做的,放孔明燈還是……”徐應白搖了搖頭道:“不放孔明燈,想看打鐵花。”付淩疑一愣,隨即笑了:“好。”小白貓嗷嗚一聲,仿佛也十分同意這個建議,它嚼著肉幹跳上徐應白的膝頭,肉墊試探著去踩徐應白的手背,咪咪嗚嗚地跟徐應白撒嬌。徐應白撓了撓小貓下巴,小白貓雙眼微咪,蹭了蹭徐應白的手心。付淩疑盯著那貓半刻,不知在想些什麽。沒過一會兒,他走到徐應白身邊半跪下,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小貓腦袋。小白貓立刻裝模作樣地朝付淩疑哈氣,然後委屈地往徐應白懷裏麵鑽。付淩疑:“………”這貓竟然有兩副麵孔。他烏黑的眼眸看了那貓一會兒,然後將腦袋往徐應白膝頭靠。而後腦袋就被徐應白戳了一下,他無奈道:“你怎麽連貓的醋也吃。”徐應白一邊說,一邊把往自己懷裏鑽的貓拎出來。“我……”付淩疑烏黑的眼眸動了動,底氣很不足,“我沒吃它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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