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霍麗娟不過是個被雲浩偉養在外麵的情人,能一口氣拿出一百萬,為了他母親的命也算是下了血本了,雲裴心中冷笑。王誌剛頓了頓,繼續道:“我一開始沒有同意,因為夫人真的很好,我不能對不起她,可是後來……”後來霍麗娟又找了他好多次,對方跟他說,隻是讓他動車,不是讓他殺人,就算到時候出了事,跟他也沒有關係,一切都隻會是場意外,他輕輕鬆鬆就會拿到一百萬。對方還跟他保證,隻要順利嫁進雲家成為雲太太,會送他去別的城市生活,給他安排一份不比現在差的工作。十幾年前的一百萬,比起現在耐花得多,後續還有保障,他當然是有點動搖的,隻是一直被自己的良知拉扯著。“偏偏那個時候,我老婆查出來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王誌剛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我想要給我的孩子更好的生活。”所以他還是接受了霍麗娟提出的交易,那個時候他真的很煎熬,看著夫人帶著少爺開車出去,他一度是想開口阻止的。可想到他老婆跟肚子裏的孩子,最終什麽都沒有說,沉默著看車越開越遠。“夫人當場死亡,少爺瘸了一雙腿……”王誌剛眼睛通紅,神情中滿是悔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很後悔,恨不得打死動了車子的自己。”那段時間麵對仿佛失去靈魂的少爺,他心虛又內疚,他不敢看見對方,總是躲得遠遠的,每天都很煎熬。直到霍麗娟進了雲家的門,他被安排著離開,這些痛苦才慢慢的淡去,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中。但或許是老天對他犯下罪惡的懲罰,前幾年兒子被查出了白血病,為了給他治療,幾乎掏空了家裏所有的錢。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帶著兒子回到這個仿佛是他噩夢一樣的城市找上霍麗娟,用當年的事威脅她,讓她想辦法救救自己的兒子。他其實也曾想過那些事總有一天會暴露,隻是他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來得這麽快。王誌剛抬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雲裴,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少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夫人,可是你看看,我現在也算是受到了報應,你能不能放過我,我兒子才十二歲,還生了病,不能沒有父親的,求求你了!”他知道自己不配跟對方求饒,更沒有資格被原諒,但是他沒辦法,如果自己有了什麽事,霍麗娟肯定不會管他兒子,在家裏照看父母的妻子更是無能為力,那個時候他的兒子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雲裴沒有說話,秦銘淵垂眸冷漠的看著他,“他當年也隻有十二歲,你卻奪走了他的母親跟他的雙腿。”王誌剛蒼白的臉色,頹廢的樣子沒有讓他有分毫的心軟,抬眸看了眼病床,“你的兒子還有一線希望,他卻一輩子都要坐在這張輪椅上,再也不能行走。”“是我對不起少爺,是我對不起……”王誌剛跪坐在地上,喃喃的說不出別的話。秦銘淵不在意他的情緒,“霍麗娟當初給你的錢,有轉賬記錄嗎?”“有。”王誌剛抬頭看向他,“為了以防萬一,我當年還特意打印了一份,還有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也錄了音。”就是因為手裏有這些東西,這次他才能威脅的了對方,隻憑空口說的那些話,她肯定會耍賴不承認。王誌剛隱約間好像猜到了他為什麽會問這個,猶豫道:“你想做什麽?”秦銘淵沒急著回答,先轉頭看向雲裴,見他點了點頭,才道:“現在,我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第66章 “什麽選擇?”王誌剛仰頭看著他,神情很躊躇。“你先起來吧。”秦銘淵沒有讓人跪著說話的喜好,朝他揚了揚下巴。王誌剛先看了眼雲裴,見他垂著眼睛一句話都不說,伸手扶著床緩緩站了起來,腰卻還是彎著,顯得人很畏縮。秦銘淵一隻手搭在輪椅的靠背上,一手抄著褲子口袋,側眸掃了眼病床上的人,“我可以負擔你兒子的醫藥費,也會為他尋找合適的骨髓配型,聯係優秀的醫生給他做手術。”王誌剛的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張了張嘴,卻在瞥見雲裴的時候冷靜下來,“你想要什麽?”秦銘淵搭著輪椅的手移到雲裴的後頸上,輕輕的揉捏,“帶著你手裏的東西去自首,把當年的事情交代清楚。”王誌剛沉默了,他低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秦銘淵不著急,他持續揉捏著手掌下滑嫩的皮膚,安撫著戀人的情緒。“如果,我按照你說的去做,”王誌剛抬起頭,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你要保證我的兒子健康出院,並且要資助他上學,直到他大學畢業。”一旦他去自首,一定會坐牢,他不清楚自己會被判多久,但他知道跟人命掛上鉤的罪行都很重。家裏為了兒子的病幾乎已經掏空了,他必須保證兒子以及家人日後的生活。秦銘淵聽到他的要求沒有立刻說話,看著他的眼神卻滿是諷刺,直把對方看的又垂下頭。他譏諷的提了提嘴角,“這麽貪得無厭,怪不得當初能為了錢做下那種事。”王誌剛被他這句話刺的臉色又是一白,但為了兒子,他沒有反駁。“我能給你的,隻有我所說的,至於他以後的生活……”秦銘淵冷眼看著他,“那是他自己的事情。”王誌剛聽到這話張了張嘴,卻被對方抬手打斷。“你大可以拒絕我,但你也仔細想清楚,霍麗娟能不能給你這些,會不會讓你的兒子康複。”秦銘淵不想跟他多說什麽,更不會跟他保證更多的東西。王誌剛閉上了嘴,臉色不太好看,霍麗娟除了安排他兒子住進這家醫院,其他的事確實一直推三阻四,他也不敢把對方逼得太緊,擔心她魚死網破。他不說話,秦銘淵又道:“你可以再想想,當年她能為了嫁進雲家殺人,現在會不會為了擺脫你的糾纏再找人動手呢?如今她是雲家的當家主母,能開出的價碼肯定比當年高,會不會有跟你一樣貪婪的人鋌而走險?”他每問一句,王誌剛的臉色就更難看一分,瞳孔微顫,顯然是已經亂了。秦銘淵沒有再刺激他,讓他自己好好的思考清楚,他跟霍麗娟之間不過是最淺薄的金錢交易,他現在又違背約定想要第一次好處,霍麗娟那種人怎麽會甘心被他脅迫。王誌剛自己心裏也清楚,隻是他之前實在沒有辦法,除了她之外沒有別人可以找了,可是現在,他的麵前有了別的選擇。他轉頭看向病床,是兒子,還是自己?病房裏沉默了很久很久,隻有儀器運作的“滴滴”聲。王誌剛終於像是想清楚了什麽,紅著一雙眼睛轉頭,妥協般的道:“隻要看到我兒子平安做完手術,我就去自首。”秦銘淵聽到他的話卻搖了搖頭,“我不信任你,如果給你兒子做完手術你後悔了,我總不能把骨髓從你兒子的身體裏挖出來。”知道他是因為自己跟霍麗娟的事對他的人品產生質疑,王誌剛無話可說,他咬了咬牙,道:“那你想怎麽樣?”從不吃虧的秦銘淵道:“我給你兒子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型,你去自首,之後我會讓人給他安排手術。”王誌剛垂眸想了想,抬眼道:“那我又憑什麽相信你,我們今天第一次見,我完全不知道你的為人,如果我被抓了,你卻沒有給我兒子做手術,我豈不是也毫無辦法?”秦銘淵早就猜到了他會這麽說,沒有多解釋,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給他。王誌剛猶豫著接過去,首先看到了他的名字,之後是墜在後麵的職稱,他一愣,“你是秦氏集團的總裁?”“你不是都看到了嗎。”秦銘淵示意了下他手中的名片。王誌剛又低頭仔細看了看那幾個字,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秦氏在a市是什麽樣的地位,他就算是個普通人也一清一楚,這種集團的掌權人確實犯不上跟他一個小人物耍賴,手術費用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可他既然都這麽有錢了,為什麽就不肯送佛送到西呢……讓他資助自己兒子的想法又開始有點冒頭。“別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秦銘淵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些什麽一樣,直接道:“秦氏集團每年花在慈善上的錢不少,也資助過很多學生,我的確不在乎那點錢,但是,我絕對不會在你兒子身上多花半分。”被他戳穿了,王誌剛抿著嘴沒說話,聽到他最後一句下意識想問他為什麽,可視線掃到雲裴的時候卻又閉上了。是了,能親自陪著他過來找自己,還替他跟自己談條件,他們的關係一定非同一般,自然也會對他做下的事心存厭惡。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跟你說句實話,就算你不去自首,當年的事我也有別的辦法調查出來,不過是麻煩一點而已,你以為到時候你能置身事外嗎?”秦銘淵看著他的眼神依舊很冷漠,“自首跟被抓的性質可完全不一樣。”王誌剛看著手裏的名片,知道對方說的都是真話,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能夠做得到,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我可以給你點時間考慮考慮,”看見他眼神裏的動搖,秦銘淵朝病床上掃了一眼,“但你的兒子還能等多久,我就不清楚了。”他說完話,沒有等對方的回答,直接推著雲裴離開了病房。有些事情,越是給對方時間去想,他想的就越多,怕的就越多,他知道,王誌剛遲早會給他打電話的。一路回到停車場,兩個人坐上了車,秦銘淵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錄音筆,“如果他不願意去自首,也有別的準備,這個雖然不能做為直接證據,但最起碼能有一個調查方向。”就像他說的,他不信任王誌剛,錄音也算有備無患,即便沒有其他用途,也可以用來拿捏對方。雲裴看了一眼,點點頭,看起來有點疲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後半程他一句話都沒有說。秦銘淵收起錄音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累了?”雲裴點點頭,開口時聲音有點啞,“我想回家。”“好,我們現在就回家。”秦銘淵沒有多說什麽,探身幫他係好安全帶,退回來自己也係上,發動了車子。一路上雲裴都沒有說話,合著眼睛似乎在睡覺,秦銘淵知道他醒著,但也沒有開口打擾他。回到公寓裏的地下停車場,邁巴赫在停車位上停穩。秦銘淵看了眼副駕駛上安安靜靜的人,自己先下了車,他沒有去後備箱拿輪椅,直接繞到另一側打開車門,探身進去把安全帶按開。雲裴睜開眼睛看著他,被男人親了下額頭,他抬手環上對方的脖頸,身體被抱出去。小小的一團縮在懷抱裏,臉埋在頸窩,秦銘淵踢上車門,直接抱著他進了電梯。抵達樓層,他邁出去,輕聲提醒人摟緊他的脖子,鬆開托在他後背上的手開了家門。秦銘淵把人抱回房間裏,輕輕的放在床上,摟在他脖子上的雙手滑落下去,他微抬起身注視著對方,摸了摸他的臉。“秦銘淵。”雲裴開口叫他的名字,聽到男人輕應了一聲,他睜開眼睛,嗓音低啞的道:“他用媽媽的命,換了一百萬。”秦銘淵撫摸他的手頓住,看著他的眼眶一點點變紅,心中輕歎了口氣,低頭吻在他的眼皮上,嘴唇沾到一點濕潤。等到他離開,雲裴眨了眨眼睛,又道:“我覺得自己很可怕,看到那個孩子躺在病床上,我竟然不覺得可憐,也不同情,我隻想對那個男人說,看,這就是你的報應。”“不,這不是可怕。”秦銘淵在他身邊躺下,把他摟進懷裏,緊緊的抱住,“這是很正常的想法,你沒有錯。”當年王誌剛為了他的兒子出賣了一條人命,如今他兒子卻得了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報應。那個孩子無辜也不無辜,無辜的是他什麽都沒做,對於爸爸的行為可能也不知情,不無辜的是,那些帶著血的錢確實也花在了他的身上。既然因為這件事得了好處,總要有一些因果。雲裴在他懷裏搖了搖頭,但沒有說話,不知道是想表達什麽。秦銘淵沒有追問,隻是用下巴蹭蹭他的發頂,手放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拍打。房間裏一片沉寂,窗外是陰沉沉的天色,透不進一點陽光,就像雲裴此時的心境。他往男人的懷裏縮了縮,臉貼在他的胸口,耳邊能聽到他規律的心跳聲,還好,他還有一點溫暖在。他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秦銘淵拍打的手停下,低頭看向已經睡著的人,輕輕在他鼻尖上親了下。抬起眼,溫柔散去,他的神情變得冷漠下來。王誌剛應該沒有對他們說謊,他跟霍麗娟之間的交易交代得還算詳細,但是有一個地方不太對。當年的事故經過他看過資料,車輛失控直接撞上了路邊的花壇,衝力還使車輛發生側翻。出事的路段有監控,這樣的事故按理說後續應該會詳細調查,車輛的問題應該是能查出來的,一旦查出問題,勢必會往其他方麵聯想。但是這起事故並沒有調查後續,草草的用意外來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