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裏,渡邊信雄沒有忽略林衍臉上恨恨的表情。“我這才一走,他就竄挪著把我除名,恨不得一點家底都不給我留!”這些話和渡邊信雄從李貞那裏得到的消息都能對得上號,渡邊信雄微微點了點頭。看來這個林衍歸根結底是因為家財和家人反目的,這在他眼裏是一件極好的事情。渡邊信雄在吸納夏國人培植傀儡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對方什麽都不求。一個不求財不求名的人,寧願和家人反目,背負著罵名來到他的書院,那無疑是有著別的想法。但是為了錢財就不一樣了,夏國的反抗軍們連像樣的武器都買不起。隻要瀛國還強盛,那麽就不愁這些圖錢的傀儡們的忠心。渡邊信雄扶了扶眼鏡,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林君,你明天和我一起出去辦點事吧?如果這件事辦成了,相信你以後都不會再為錢財發愁了。”渡邊信雄洋洋自得地看著林衍聽到好處後發亮的眼神,心中更是踏實了許多,“林君,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翌日,林衍就和渡邊信雄一道離開了書院。由於夏國是被迫卷入時代洪流的,所以現在夏國民間的景象在林衍看來非常有違和感。夏國人大部分還遵循著傳統留著長發穿長袍,但也有一些革新派留短發著洋裝。在古色古香的青石板路上,偶爾會有小汽車竄過。種種不搭調的因素組合在一起,就成為了現在的夏國。渡邊信雄帶他來到的地方,是夏國的大牢。看管大牢的獄卒一見到渡邊信雄,臉上就露出了諂媚的笑容,他弓著腰帶著渡邊信雄和林衍來到了一個牢房,牢裏幾乎都是學生。這些因為組織地下抗瀛活動被捕的學生們剛剛才被抓起來,他們有些人身上還帶著掙紮時候產生的血跡。“林君,我們得到線報,這次活動的組織者是一個叫陳曦昂的學生。聽說這個不知趣的學生是林君大哥曾經的同學?不知道林君是否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子?”林衍微微皺起了眉頭,回答到:“依稀還有幾分印象。”“那太好了”,渡邊信雄幹笑了幾聲,“那就請林君把他找出來吧。”說罷他便揮了揮手,獄卒十分識趣地打開了監牢的大門。在原本的劇情之中,這件事本身就是渡邊信雄對原主的最後一個考驗。原主毫不猶豫地指認了陳曦昂,成功獲取了渡邊信雄的信任。偏偏好巧不巧的是,這個時候陳曦昂身上剛好帶著一份至關重要的關於瀛國的情報。而在接下來對這些學生的搜身之中,這份地圖被獄卒發現了。這件事甚至驚動了山口平順,他對陳曦昂嚴刑拷打,試圖逼他說出他的聯絡人。而陳曦昂意誌堅定,沒有說出關於這件事的任何一個字。在山口平順對陳曦昂下殺手之前,陳曦昂的老師豁出了性命,想盡辦法把他救了出來,並把他送往了南方的反抗軍陣營。不過這個老師就沒那麽幸運了,劫獄的事情被查清楚之後,他一家老小全都死在了渡邊信雄的槍口之下。林衍慢慢地走進了這間牢房,打量著裏麵的每一個人。其中不乏有他昔日的同窗,他們見到林衍的時候,簡直就是怒火中燒。“走狗、內奸”的罵聲不絕於耳,整個牢房瞬間就像被點燃了一樣。若不是他們手腳上都帶著鐐銬,這份怒火簡直能支撐他們把眼前這個人撕碎。林衍就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在人群中一個個查看著。終於,在角落裏,他看到了陳曦昂。陳曦昂畢竟是這個世界裏的男主,身形看上去很是高大。此刻他正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長發蓋住了他的臉,林衍看不見他的表情。聽到那個腳步聲在自己附近停住,陳曦昂的心情徹底絕望了。他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袖口,在他衣袖的破洞之處,藏著一份機密資料。這份資料是他的一個學長交給他的,讓他務必將這份資料帶到南方反抗軍手中。而那位學長為了帶出這份資料,已經犧牲了。明明就差一步他就能帶著這份資料離開安京,但是要命的是,他居然在這個時候遇上了針對參加地下抗瀛活動的學生們的抓捕行動。陳曦昂絕望地抬起頭,站在他麵前的人神色自若,看上去就是一個清清秀秀的少年人。可是陳曦昂卻覺得,再沒有比這更醜惡的嘴臉了。林衍蹲下身子,掀開了陳曦昂的遮擋麵部的長發。在渡邊信雄眼裏,他隻是在查看確定陳曦昂的長相。林衍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到:“接下來他們要搜身,資料趕緊交給我。”陳曦昂猛然抬頭,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衍,似乎在思考著他怎麽會知道自己身上帶著東西。“再磨蹭下去,可就沒機會了。”陳曦昂看向監獄外的獄卒和渡邊信雄,現在瀛國還要顧及國際上的名聲,一般是不會在明麵上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下殺手的。而且看那些人的樣子,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陳曦昂身上帶著機密資料。但是他們雖然暫時不會下殺手,可也是要關上學生們一些日子,讓學生們好好吃吃苦頭的。陳曦昂不是第一次被抓了,他當然知道接下來的流程就是搜身。而且在搜身的時候,一般那些獄卒是恨不得把他們底褲都扒下來查一查的,他沒可能騙過那群人精。在被抓的時候他沒有機會銷毀那份資料,要是在搜身的時候被搜出來,他可不就是關幾個月這樣的“簡單”的處罰了。而林衍如果真的是瀛國人的人,那麽他根本沒必要來說這句話,直接搜身就好了。而他這麽說唯一的用處,隻能是為了保全這份資料。陳曦昂頭腦清晰,迅速想清楚了其中利害。“你這個走狗,你大哥怎麽會有這樣的弟弟!”陳曦昂猛然躍起,直接撲向了林衍,一幅十分憤怒的樣子。同時他迅速用一隻手掏出了藏在袖口破洞處的紙卷,塞到了林衍的側包之中。這一切都做的十分隱秘,即便是離他們最近的人都沒有發現不對勁。等守在門口的獄卒衝過來把陳曦昂拉開的時候,這份資料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轉手了。林衍後退了幾步,臉上一幅惱怒之色,“你算什麽東西?居然敢這麽對我?”陳曦昂的演技也非常精湛,他使勁地掙紮著,眼裏完完全全就是氣憤,“我呸,林翰有你這樣的弟弟真是倒了血黴!”在旁人看來,陳曦昂就是因為作為林翰好友的緣故,所以才對林衍表現的這麽氣憤。在監牢裏的學生們感同身受,紛紛附和了起來。渡邊信雄趕緊招呼著獄卒把林衍帶出來,這些學生氣急上頭不知道會做什麽事情,他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一行人匆匆離開了大牢這個是非之地。“林君,真是讓你受驚了”,即使在這個時候,渡邊信雄還不忘記試探林衍,“那個陳曦昂真是太過分了,林君覺得應該怎麽處置他。”“我有資格決定嗎?”林衍的表情很是驚喜,還有些洋洋得意,“渡邊院長,這個陳曦昂可不是什麽好人。如果可以的話,應該狠狠收拾他一頓。像他這樣的人,即便是槍斃了都不算過頭。”“哈哈哈,林君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隻不過很可惜,對於學生我們暫時不能用這樣的方法,這不利於我們在國際上的形象。不過等到我們的羽翼足夠強大的時候,這些學生就不會被這麽寬容了。”作者有話說:感謝在2022-06-04 14:17:14~2022-06-05 20:57: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黎月 2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9章 世子(四)接下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渡邊信雄儼然已經把林衍當作了自己人,林衍也憑借著渡邊信雄這一條線,順利地打入了傀儡朝堂的內部。現在的夏國朝堂,其實你很難說清楚它是個什麽製度。根深蒂固的傳統經過了外部新興思想的衝擊,衍生出來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朝堂。雖然皇家被保留了下來,但是皇帝並沒有參政的權力,同理皇家的其他人也沒有這個權利。所謂的皇親國戚,現在除了有一筆朝廷每月發放的俸祿之外,就隻有各自的一個名頭罷了。真正能夠參與到國事之中的,便是仿照西洋國家建立的各個部門。這些部門的部長,雖然說都是夏國人,但背後都是依仗著瀛國人上位的。這些部長時不時就會舉辦豪華的宴會,邀請那些在安京的瀛國人前來參加。表麵上說是外交,實際上則是方便瀛國人名正言順地來指導他們處理公事。渡邊信雄名義上隻是一個書院的院長,但是那些部長見了他,沒有一個不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的。更不用說身為瀛國駐夏領事館的首席大使山口平順,他身邊幾乎都要被那些部長擠的滿滿當當的了。“林君”,這一次的宴會,渡邊信雄帶上了林衍一起前來,“這些日子你為書院寫的那幾份文章都非常好,我想像你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應該隻是我的書院編輯和記者。”說罷,他走向了山口平順身邊的一個部長。在兩人耳語了幾句之後,他們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林君,來,認識一下。這位是汪敏總部長。”眼前這位汪敏總部長方臉長眉,乍一看是十分正氣的長相。他出身皇家旁係,在瀛國尚未對夏國下手之前,就已經是一個極為擅長玩弄權勢、審時度勢的官員。在瀛國對夏國動手之後,他算是第一個毫不猶豫地投奔到瀛國人懷抱中的皇親國戚。也就是這一份堅決,也讓他得到了瀛國人的高度重視,被委任了“總部長”這個擁有夏國最高權利的職位。“說起來,我倒是和林編輯有幾分親戚關係”,汪敏臉上的笑容有些看不真切,很顯然他對林衍的到來並不是十分高興,畢竟誰都不希望多一個人來分蛋糕,“又是同一個大學畢業,也算是緣分不淺了。”“久聞汪總部長大名,幸而今日得見。”林衍看出了汪敏的情緒,同樣回了一個假笑。渡邊信雄的眼睛銳利地如同鷹眼一般,短短幾秒之內就察覺到了汪敏不小心外泄的情緒。這樣讓他更加肯定自己將林衍帶來是正確的,汪敏在朝堂中的地位,的確是需要有人來製衡。畢竟汪敏隻不過是他們手下的一個傀儡,不該生出太多“過界”的心思。“汪部長,關於我剛剛和你說的事……”雖然汪敏對著夏國人趾高氣昂的,但是當渡邊信雄一開口,他便又恢複了那一幅“狗腿”的樣子:“您放心吧,林編輯畢竟是林正堂王爺的小兒子,怎麽說也是一個世子。我會讓手下人登記入冊,每月也會按時發放俸祿的。”渡邊信雄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汪敏,驚得汪敏額上冒出了冷汗,“我挑選的人自然有我的道理,汪部長犯不著挑撥離間到我這裏。”汪敏確實存了挑撥離間的心思,但是所以才會在渡邊信雄麵前故意提起林衍是林正堂的“小”兒子。但是渡邊信雄已經從李貞那裏掌握了林家的情況,汪敏再說這番話,未免有些弄巧成拙了。見情勢對自己不太妙,汪敏連忙打起了馬虎,沒有再敢繼續說下去。渡邊信雄端起了一杯洋酒,在手中輕輕搖晃著,“林君,你先前不是說過,你父親的東西都被留給你大哥了嗎?現在汪敏總部長做主,把屬於你的東西拿回來,怎麽樣?”這會兒汪敏不敢再動其他的心思了,他弓著腰諂媚地朝林衍笑到:“當然當然,林編輯,不,林世子,我肯定會為你做這個主。”林衍淺淺地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說到:“渡邊院長想的這麽周到,又有汪部長幫忙,我真是不勝榮幸。”渡邊信雄顯然對他的回應很滿意,他不知不覺地微微頷首。林衍注意到,渡邊信雄和山口平順的眼神短暫地交流了一下,顯然是達成了什麽默契。稍微回憶了一下劇情,這個時點之後恐怕再過不久,他就會被渡邊信雄成功推薦到山口平順的情報組工作了。也就是在這期間,原主為了證明自己,瘋狂地搜羅了夏國愛國人士針對瀛國進行的各種地上地下活動。但現在原主已經被替換成了他,他肯定不會再出賣夏國人來換取金錢和權力。與此同時,他還要想辦法幫助夏國反抗軍順利奪回自己的權力和土地。進入到山口平順的情報組,也就意味著他將接觸到很多關於瀛國針對夏國反抗軍的情報。每一條情報都涉及到成千上萬人的性命,一旦他有機會傳遞出去,那勢必會成為反抗軍行動的助力。問題就在於,想要把情報傳到反抗軍手裏,他就需要一個聯絡員。王青青的和他同為臥底,現在是泥菩薩過江的狀態,完全不是一個好選擇。陳曦昂注定要前往南方,帶領反抗軍翻山越嶺作戰,也不能成為一個選擇。林衍思來想去,也隻剩下一個人了德濟大學的寧文教授。寧文是德濟大學的哲學係教授,先後教導過陳曦昂和原主。與此同時,他還是夏國反抗軍潛伏在安京的一位成員。也就是他在原世界犧牲了自己,才保住了陳曦昂和那一份情報。原主當初在學校的時候,可以說是寧文教授坐下最為得意的一名弟子,沒有之一,哪怕陳曦昂都比不上。不過這一切在瀛國人入駐安京之後就變了,原主對瀛國的理念和教授產生了非常大的衝突。當時兩人之間的師徒罵戰幾乎轟動了整個校園,最後這場罵戰是以原主畢業作為的結尾。而後兩人一直到死,都沒再見一麵。得意門生做了“賣國賊”,這足夠讓清高的寧文教授耿耿於懷一輩子了。在宴會結束之後,確定自己身後沒有渡邊信雄的“探子”,林衍便趁著夜色前往了德濟大學。即使寧文教授的收入存款足夠買下一棟大宅子,但他依舊住在學校裏的安排的宿舍裏。他的錢財都留下支援給反抗軍了,所以他素日裏都過得清貧非常,就連去食堂吃飯都舍不得打葷菜。學校安排給他的宿舍是一幢在人工湖旁邊獨立的小瓦房,灰色的牆壁幾乎能夠和房後的竹林融為一體。這會兒正是夏日,人工湖上的熱氣幾乎能蒸的人發汗,湖邊的蚊蟲也十分令人心煩。雖然這處地方環境很差,但是地處偏僻,方便秘密與反抗軍聯絡,寧文教授也就忍下了這樣的居住環境。雖然已經到了深夜,但小瓦房的燈還亮著,想必是寧文教授還在工作著。林衍理了理頭發,上前敲響了門。“誰啊?”寧文教授一邊這麽問著,一邊打開了門。他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得一般。見到來人,寧文教授短暫地一怔,旋即就想把門給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