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小娘名喚程嬌，據說是賣魚女出身。因為相貌清逸秀麗，一度有著“賣魚西施”的稱號。後來這個名聲傳到了林宰相林虎耳中，就花了一筆豐厚的禮錢，和賣魚的農家買走了程嬌。林虎的後院人數眾多，兒女也可謂是成群結隊。幾乎每隔兩個月，後院就得添一個新人。他的正室夫人並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女，對丈夫的花花性子早就習以為常。程嬌在誕下原主這個兒子之後，就逐漸被冷落了，並沒有其他的子嗣。而原主從小按禮節送往了正室夫人那裏教養，不過正室夫人心善，時不時就會選些日子，讓孩子和他們的親身母親團聚。於情於理來說，程嬌的死亡和後院爭鬥應該是沒有關係的。畢竟不管是論娘家家事、還是論子嗣數量，或是論受寵程度，程嬌都毫無一點競爭力。但是程嬌一個賣魚出身的農家女，又怎麽會和皇後扯上關係呢？林衍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後，便將自己的臥房書房全都給搜羅了一遍。正當他以為一無所獲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床榻旁邊的牆上，有一塊異樣的色塊，它比其他地方的牆麵顏色要深一些。林衍輕輕用手觸碰了一下，這才發現這是一個暗格。他抽開了那個暗格，發現裏麵有一個老虎樣式的玉佩，以及幾封書信。林衍將那一堆舒書信搬到了床上，仔細翻閱之後，不由得眉頭緊鎖。第一封書信是來自邊疆的，上麵明確說邊疆的情況不太好，今年冬天必然要被夷國南下掠奪。而邊疆的糧食軍械早就告急，恐怕這一次連議和的資格都沒有，要被人直接打到都城來了。這封信的落款之處，隻畫了一個弓箭的圖案。第二封書信沒有落款，隻是列了一份名單。看起來像是自現在這位老皇帝上位之後，被貶謫刺死的忠義之士們的名單。其中還有不少貶謫之人的現居地址，以及他們是因為什麽事情遭遇貶謫的。第三封信掂起來沉甸甸的，像是裏麵裝了什麽東西一樣。林衍撕開封口，將裏麵的東西倒了出來。令林衍目瞪口呆的是，那裏麵裝的竟然是一部智能手機。隻不過這部手機已經沒電了，現在和板磚沒有什麽兩樣。上麵還附有一張便簽，上麵是阿拉伯數字寫的幾個日期，日期旁邊還附注著自然災害、曆史變革、敵國侵略等種種事項。應該是為了讓這個年代的人看不懂，便簽的最後一行特意用了英文寫到：“我隻記得這些曆史事件了，早知道有今天，初高中的曆史課就不該拿來看言情小說。不知為何總有隱約有一種預感，第二個穿越者很快就要來了，希望我們能並肩作戰！”看來程嬌其實是個穿越者？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這個世界未來的穿越者。林衍默默地將東西收好，包括這一部智能手機。“小少爺”，元寶敲了敲林衍臥室的房門，高聲喊道：“大夫人派了人請您過去正廳吃晚飯！”林衍把東西收到了原地，旋即回複了一句：“知道了。”***正廳裏的擺設也十分奢華，比起皇宮中也絲毫不差。回想起回家的時候，那一路上隨處可見的乞丐枯骨，著實讓人親身感受到了何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府中的大夫人看起來倒是個和氣的，隻是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像是被設定好行為的提線木偶一樣。幾個管事嬤嬤正照顧著年紀尚小的孩子，而年紀大一些的孩子已經按年齡和親疏分了桌，麵無表情地等著開飯。“衍哥兒來了”，大夫人見到林衍，難得眼中恢複了一些生氣，“今天去宮裏……沒有被為難吧？”“沒有，娘娘隻是差我給父親送些東西而已。”林衍笑了笑，這麽對大夫人說到。大夫人點了點頭，示意林衍到她旁邊坐下，隨後開了口：“今個你們父親還有凝哥兒都不回來了，去把各房的小娘叫過來吧，大家一起吃一頓團圓飯。”話音剛落，屋子裏大大小小的孩子們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隨後眼神中總算有了點期待的神色。大夫人看著屋子裏的孩子們，這才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等各房的小娘們都來了之後，桌子上的孩子們又換了一茬座位。這本來應該是不符合禮數的，但是大夫人顯然並不在意這些，所以大家才能這麽隨心所欲。“程小娘在著的時候”，大夫人冷不丁地開了口，語氣很是惋惜，“這樣的場景總是更熱鬧些的。”林衍並不清楚程嬌是什麽樣的秉性，所以並沒有輕易接話。還好大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並沒有注意到林衍的異樣，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程小娘病的那會兒，常常和我談心聊天，不久前還安慰我不必太過煩憂呢。她說自己去廟裏算了一卦，說是天下太平的好日子很快就會來。我問她那什麽時候好日子會來，她卻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才和我說在三十六年後。”說到這裏，大夫人忍不住笑了：“程小娘是個鬼精靈的，怪會哄人開心。”三十六年後？林衍皺了皺眉，他記得在剛剛自己看的那張紙條上，這個王朝明年就得完蛋。看來之後這個世界大概是陷入了大動亂，那他是不是得盡快去找三十六年後終止亂世的人物，幫助他們盡快成功？想到這裏，林衍平靜了一下心緒，對大夫人說到：“還有夫人掛念著小娘，她在這林府也不算白走一遭。”“唉，林府的日子是要比外邊兒的平民百姓過得好”，大夫人歎了一口氣，微微壓低了些聲音：“隻是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所謂的‘好日子’也煞是折磨人，就連宮裏頭那身居高位的娘娘都活成那樣…….我又能求些什麽呢……”“反正我也是個人老珠黃的醜婦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們這些孩子能早些成家立業。尤其是那幾個女孩家，早些找個好人家給嫁嘍，免得被拉去給貴人做陪嫁，去到北邊過不人不鬼的日子。”聽到這裏，林衍也無言以對。紀國的公主要去和親，這重臣宰相家的女兒也有可能被拉去做陪嫁，可不就是被夷國打得屁滾尿流唄。在陪大夫人吃晚飯的時間，林衍從中得知了不少關於他“母親”的消息。顯然程嬌在林家後院的人際關係很不錯，不管是大夫人還是那些小娘都很喜歡她，把她當作了這暗無天日宅院生活裏唯一的一個“開心果”。宰相府對外宣稱程嬌是因病去世，遺體葬在了林家的祖墳，這待遇其他侍妾都比不了，不過對於死人來說其實沒什麽用。據說程嬌是半年前開始生病的，唯一症狀就是咳血。剛開始隻是吐血絲，後來就是大口大口地吐血。府裏麵差人請了太醫，也找過民間的醫生，都查不出什麽蹊蹺來。但是在這之前，程嬌的身體一直很健康，從來沒有生過病。和程嬌相反的是，原主的身體卻不是很好，是一個天天泡在藥罐的“病秧子”。這一點還是林衍快要離開正廳的時候，才從大夫人口中得知的。大夫人握住他的手，認真地對他說到：“衍哥兒往宮裏跑一趟也累了，早點去歇息吧。我叫下人給你熬了藥，一會送去你院子裏。”也就是在大夫人這一番話之後，林衍才後知後覺地感覺自己的確是有些不適，喉頭也泛著淡淡的甜腥。隻不過剛才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對原主留給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適應接受。第64章 紈絝公子（四）揣著這滿滿一肚子的疑問, 林衍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這會院子裏就隻有元寶和那位老嬤嬤，他們倆正好在收拾著院子裏的雜物。見到林衍回來，兩人上前問候了幾句，便又忙著手裏的事情去了。畢竟這麽一個小院裏的活計也不算少, 伺候的人又隻有他們兩個, 自然要格外忙碌一些。沒過多久，大夫人那邊差人送來的藥膳也到了。林衍仔細地聞了聞, 又嚐了嚐。最終確定這是一副配方精良的補藥, 對他現在的身體有益無害。喝下這封熱騰騰的藥膳之後, 林衍感覺好了不少。他直接躺在了床上，沉下心來接受原主身體的一切, 梳理今天一天所遇到的事情。林衍先為自己把了把脈，確定了原主有著先天不足的虧虛之症，也難怪大夫人給他送補藥來了。這種病在太平盛世還好，慢慢調理治療個幾年, 等到原主年紀大了自然也就好了。但是現在亂世很快就要來, 這副身子恐怕是經不住風飄雨搖的漂泊的，還得想想辦法選個能靠譜的陣營。要是係統還在的話, 好歹去商城裏給他買點補藥什麽之類的。可偏偏係統這個時候掉了鏈子, 也就隻能隨遇而安了。林衍目前也就隻有程嬌這麽一條線索，所以接下來他打算幹脆就從程嬌真正的死因開始著手調查。根據原主之前把府中的侍女侍從遣走來看, 他應該是懷疑程嬌的死亡和身邊伺候的人脫不了幹係。原主或許就是擔心自己也會被盯上，所以才遣散走了自己身邊的人。元寶和老嬤嬤都是自小便跟在他身邊的, 是他的利益共同體, 所以才被留了下來。既然是身邊人動的手, 而皇後又恰恰知道這件事, 那麽最有可能的便是林虎林宰相了。根據林衍現在得到的消息可以知道, 林虎是一個善於操弄權勢、審時度勢的權臣，在他手裏冤死的人命不少。他視財如命，耽於美色，反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貪官。當今皇後便是他的胞妹，也是因為這一層原因，他和皇後的親兒子五皇子樓焱結成了奪嫡聯盟。這舅甥兩人狼狽為奸，仗著位高權重，明裏私下都幹了不少壞事。諸如苛克邊疆軍餉、強加繁重賦稅、迫害忠良之士等等罪行，簡直就是罄竹難書。這樣的一個人，很顯然會為後世所不恥。如果說亂世即將到來的話，也就意味著這個人的好日子沒多久了。既然程嬌知道這個王朝很快就要完蛋，那麽她為什麽不想辦法去尋找幫助另立新朝的豪傑們，反而順從地嫁給了這個奸臣呢？於是乎本來困倦的林衍沒了困意，大夫人說過林虎和他的長子林凝今晚都不會回家，正好是一個一探究竟的好時機。林衍說幹就幹，立刻翻身下床。這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各門各院的大多數人都準備睡覺了。林衍按照下午去正廳的路，很快就找到了在正廳之後的主臥和書房。主臥是林虎一個人的地盤，大夫人並不住在這裏，此刻這裏靜悄悄的，似乎連掉根針的動靜都能聽得見。這麽偌大的一個院子，居然連個灑掃守夜的童子都沒有，林衍不由得提起了警惕。他現在的這副身體運動細胞那是非常薄弱，翻牆打架什麽的完全不占優勢。林衍先一步繞回了正廳，正廳門前還有幾個昏昏欲睡的守夜侍從侍女，應該是害怕林虎或是林凝深夜回家沒人服侍照顧，所以才專門守在正廳這邊的。林衍順手撿了幾顆花園的石子，貓著身子將正廳對門一個擺放書畫藏品房間的門鎖給打開了，隨後接近了那幾個守在正廳門口的侍女侍從。他將石子瞄準了其中一人，使巧勁精準砸中了那侍從的腦門。侍從如夢方醒，迷迷糊糊地瞪大了雙眼，看樣子還沒真的醒過來呢。林衍捏著嗓子，大聲喊道：“進賊了！”話音還未落，林衍即刻閃身藏到了正廳右側的台階下麵。隻見那個半夢半醒的侍從聽到這句話之後，腦子立刻清醒了不少，但沒有完全清醒。在還沒有弄清事情起因的時候，就跟著振臂高呼到“都醒醒，進賊了！”他這麽一喊，在正廳門前守夜的侍從侍女都醒了過來。大家一溜煙地站了起來，四處張望著，嘴裏還不停問到：“賊呢？賊去哪了？”而後有個眼尖的人發現了正廳對門的房間房門大開，立刻驚聲尖叫到：“對門藏室的門怎麽開了！快去看看丟東西沒！”霎時間整個正廳都熱鬧了起來，幾個人浩浩蕩蕩地往對門房間跑了過去。同時他們的高喊也吸引了不少正廳之外的人，一些守夜的人都察覺到了動靜，往正廳趕了過去。雖說這年頭盜賊猖獗，但是能偷到宰相府的那可不容小覷。所以侍女侍從們都很重視，就連府裏幾個管事的都被人喊了起來。趁著正廳的混亂，林衍又悄悄摸摸地溜到了後麵的主臥和書房。這會兒他發現了，書房的屋頂上蹲著兩個人。那兩人在屋頂那麽高的地方，肯定看到了正廳的情況，此刻正探頭探腦地觀察著情況呢。幸好沒有直接走進林虎的院子裏，不然自己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摸清那兩人的位置之後，林衍就靠著書房的牆，慢慢地靠近了書房。那兩人站得很高，同時又自以為自己很隱蔽，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房簷下存在著視覺死角。正好正廳那邊的動靜很大，更是為林衍提供了掩護。原主留下的身體實在太過差勁，林衍費勁力氣才好不容易翻窗進了林虎的書房。林虎的書房看起來不像書房，倒是像一個藏寶閣。裏麵沒有多少書籍，有的隻是各式各樣的古玩財寶。朝廷來的奏折被散亂地丟在茶幾上，林衍隨手翻了翻，這些都是地方和邊疆來的奏折。不是邊疆軍情糧草告急，就是地方請求減輕稅負的，足以見得紀國民間過得是什麽水深火熱的日子。而且這些奏折都有些時間了，但是林虎並沒有做出回應。直覺和經驗告訴林衍，一般來說這樣的地方，都會存在著一個秘密暗閣。他在屋內翻找了一陣，很快就找到了藏在壁櫥之後的暗閣。在暗閣之中，全都是林虎和樓焱勾結，妄圖發動宮變殺死老皇帝和其他皇子，而後登頂帝位的謀劃。這些東西在林衍眼裏沒有任何意義，畢竟林虎和樓焱的算盤打得實在太響，就連元寶都能猜到幾分。林衍又繼續翻找了半天，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林虎和他人往來的書信之中，發現了異樣的地方。其中有一封講到了關於老皇帝冊封國師的事情，裏麵說這位國師並不是江湖騙子，而是真的有幾分本事。隻是這些本事都不是正道，而是養小鬼請邪仙之類的法術。信中還提到，邪仙告訴國師，他們的王朝來了“外人”。國師不知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告訴了林虎和樓焱。林虎和樓焱對“外人”的身份多有猜測，林虎猜是敵國間諜，樓焱則猜是反叛勢力的頭子。關於這位“外人”身份，邪仙原本是不打算告訴國師的。但是林虎和樓焱都很想知道，所以國師隻好以二十個童男童女為代價，換邪仙的一個提示。邪仙也算是守信，收到了二十個童男童女之後，就幹脆地給了他們一個提示。[銀甲披身奪光彩，黏糊滑溜難近身。周身冰冷迅如風，有翅沒腳五湖行。]這個謎麵非常簡單，顯然就是“魚”。可是林虎和樓焱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有誰和“魚”有關。看到這裏，林衍的心裏大概有了猜測。最後應該是林虎自己想到，他的後院裏有一個賣魚出身的女人。他肯定沒敢告訴樓焱這件事，畢竟可不能讓樓焱知道，他的後院疑似出了個王朝的“外人”。否則就以樓焱那暴戾多疑的性子，指不定要出什麽事情呢。所以在並不清楚程嬌到底是不是那個“外人”的情況下，林虎選擇了自己先一步悄悄處理。除了程嬌的事情之外，林衍還從中找到了不少信息。比如五皇子樓焱將自己的同胞姐妹親自送往夷國和親，還要求她們在夷國站穩腳跟，為他以後登上皇位作為助力。而皇後娘娘想盡辦法阻止，卻都是無濟於事。戰敗國的和親公主的能有什麽好下場呢？幾乎都淒慘無比，可謂是受盡屈辱之事罷了。至於什麽“站穩腳跟”之類的事情，壓根就不存在著可能性。她們都是皇後的親生骨血，從前也是宮中寵愛有加的千金貴軀，難怪皇後會與五皇子關係僵硬至此。明明和親暫時還輪不到嫡親的公主去，自己的親生兒子卻先手將親生女兒推上鬼門關，想必皇後的內心也是無比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