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園裏的紅杉樹從小小的種子變成了細條的小樹苗,這是沈伽黎一直遺憾的事,今日也終於開枝散葉,長勢喜人。但這件事和沈伽黎沒有半點功勞,他當初的確打算在庭園裏鬆鬆土埋下種子,但剛掏出樹種,手一抖撒了一地,撿樹種的過程中越撿越困,最後幹脆握著一把種子躺在廊沿上睡著了。最終還是南流景自己鬆了土埋了種子,望著沈伽黎的睡顏覺得好笑:“明明說要幫我彌補遺憾,到頭來還得我自己動手,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沈伽黎沒良心,今天下了大雪,南流景和李叔二人套著厚厚棉服在外麵為小樹捆上麻繩取暖,沈伽黎則坐在溫暖屋內,捧著熱可可,窩在沙發裏愜意養神,看著二人跟勞工一樣忙得熱火朝天,還要陰陽怪氣一句嫌他們手腳不利索。二人忙碌的身影看起來有些不真實,掩映在鵝毛大雪中。沈伽黎抬頭怔怔望著簌簌而下的雪,忽然意識到,一年就這樣結束了。原文劇情在大反派入獄後迎來了男主們的盛大婚禮,在一句“燈光下,二人雙手緊握,任憑千軍萬馬來襲也無法將他們分開”後徹底畫上了句點,自此以後,反派和炮灰的命運再無半點著墨,甚至更早一步畫上句點。可可的溫熱透過杯壁沁入掌心,沈伽黎忽然覺得這個場景過於安靜,明明那麽好睡,卻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還能在這個世界看到多少次雪天,今年會不會是最後一次。他明明實現了心願,得到了比八百萬更多的巨款,可以買下任意一塊豪華墓地,但還是覺得茫然,而一切茫然的來源就是對未來的未知。思忖間,南流景進來了,他站在門邊拍打著衣服上頭發上的積雪,視線已經迫不及待來到沈伽黎這邊。“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玩的。”南流景走到沈伽黎身邊,半蹲下身子仰頭笑望著他。沈伽黎靜靜看著他,沒出聲。南流景的身上散發著潮濕的寒氣,他牽起沈伽黎一隻手,明顯感受到他被冰地縮了縮手指。隨即,沈伽黎手裏多了塊冰團。他舉起一瞧,是隻巴掌大小的小雪人,圓頭圓腦圓肚皮,兩顆石子做的眼睛看起來幾分憨態可掬。“無聊,我又不是沒見過雪。”沈伽黎嘴上這樣說著,手裏卻悄悄攥緊了小雪人。嘴上嫌棄著,心中卻不免驚訝。原來南流景什麽都知道。在原世界中,沈伽黎是地道的南方人,長到二十二歲間見過的雪景寥寥無幾,而且都是薄到一搓便無,他有先天性心髒病,冬季對他而言是個很難逾越的坎,寒冷會刺激誘發心衰、心肌梗死,因此每逢下雪天他都隻能待在屋裏足不出戶。每次看著小孩子們在雪地裏追逐嬉鬧堆起小小的雪人時,他都在想,雪是什麽感覺。今天終於知道了,是寒涼的、濕潤的。也是很快就會融化的。他看著南流景拿進來的小雪人才不過短短幾分鍾就變了形,而且越來越小,忽然道:“放到冰箱裏吧。”南流景笑他:“哪有人把雪人放進冰箱的。”沈伽黎:“合理懷疑你在罵我不是人。”南流景拉起他的手,輕聲道:“就算放進冰箱早晚有一天也會化掉,如果覺得遺憾,就靜靜享受當下,然後期待下一次重逢。”沈伽黎還沒參透他的話中之意就被他拉到了庭園裏。沈伽黎都做好了倒地送醫的準備,但出來後才發現其實沒那麽冷,原來媽媽說的下雪不冷化雪冷是真的。他仰起頭,眼中盡是被寒風吹得漫無目的的雪花,洋洋灑灑,說不好下一秒就會飄去哪裏。當它們落在頭發上衣服上時,萬物無聲,也沒有任何感覺。南流景佇立在一邊,看著沈伽黎幾乎要與這天地間的雪白一片融為一體,薄薄的積雪堆在他的睫毛上,很容易令人聯想到以前看過的西幻電影鏡頭神聖美麗的雪景中,總有人比這美景更加麗。“沈伽黎。”南流景輕聲喊他。原本以為兩人關係到了這種地步完全可以叫得更親昵,比如伽黎,黎黎,但南流景還是固執喊沈伽黎全名,或許他認為隻有全部輕咬過每個字,才會確定沈伽黎全身上下每一處包括姓名都是屬於他的。沈伽黎第一次感受到雪,沒心情搭理他,敷衍問:“幹嘛。”“明年我們還一起看雪好麽。”沈伽黎睫毛顫了顫,垂了眼:“好。”“後年也一起看好麽。”“好。”“往後餘生,每一年都一起看好麽。”“好……”“你騙人。”南流景的表情忽的嚴肅。沈伽黎:?這人是被欺騙著長大的?怎麽誰的話都不信呢。接著他就看見南流景從口袋裏扯住一張紙:“隻怕你心裏想的是和猛男一起看雪吧。”沈伽黎:???他湊近一瞧,發現南流景拿的是一張宣傳單。而且是人生後花園的宣傳單……南流景指著宣傳單上肌肉炸裂的猛男,一副“我可是看過五百集柯南”的模樣道:“這是之前幫你收拾房間時在你抽屜裏發現的,我就說呢,你怎麽平白無故想要八百萬,你自己說,這個猛男哪裏值八百萬了?”沈伽黎:……他不好說,搔首弄姿的猛男旁邊突出一個爆炸對話框,裏麵紅字加粗印著大大的“八百萬”。旁邊其實還有一行不太顯眼的小字:【買墓地即送紙紮猛男團,浪漫花園,愛在地下。】見沈伽黎沉默了,南流景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軟了幾分:“如果你就喜歡這種長得像出租房房東的男人,我也不是不可以改變形象。”又道:“我前幾天去查了你的賬戶餘額,兩億零四百萬,我本來不想說你,但你為了這種男人辛苦攢錢,有沒有想過他對你根本不是真心,隻是為了你的錢。”沈伽黎:………南流景:“雖然我不是世界上唯一愛你的人,但我肯定不是為了你的錢。”沈伽黎終於忍無可忍:“但凡你看一眼背麵。”南流景失落的表情戛然而止,立馬翻過來看了眼:【錦繡家園,地下cbd,為您打造最完美的人生終點。】底下還印著豪華大墓地的實景拍攝。南流景確實沒看背麵。當日他幫沈伽黎收拾房間,一打開抽屜,碩大一猛男映入眼簾。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為什麽沈伽黎天天中飽私囊擴充小金庫,為什麽懶到連飯都不吃的人願意為了一棵新鮮油麥菜跑到一百公裏外的郊區,為什麽沈伽黎從來不說喜歡他。因為猛男。為了這個野男人,他不惜在自己麵前忍辱負重,還要花老公的錢養別的男人。霎時間,醋海翻騰,怒火擊潰了理智,他甚至都不肯看一眼背麵就跑去查了沈伽黎的賬戶。南流景怔了半晌,語氣明顯底氣不足:“為什麽想買墓地,你才二十出頭而已。”沈伽黎瞥了他一眼:“為了死後不用再聽你這種人嗦。”心煩,長這麽大第一次欣賞雪景,如此美好的氛圍都毀在了南流景這張嘴上。但即便如此,沈伽黎還是覺得這樣的南流景有點可愛。為了複仇他能隱忍二十多年,可看到自己疑似有了野男人,這份忍耐隻剩兩天。在他心裏,自己一定非常重要吧。罷了,給他點甜頭嚐嚐,安慰一下他受傷的內心。*深夜,南流景獨坐落地窗前,單手托腮望著窗外的雪景,眉間深深蹙起。李叔拿了件外套給他披上,輕聲叮囑著:“少爺,現在雪停了,晚上氣溫很低,不要坐在這裏了,回房間吧?”李叔不敢問,他白天給紅杉樹捆麻繩時隱約聽到兩人在吵架,好像沈先生還說了句“為了不用再聽你這種人嗦”,貌似吵得很凶。多少年沒見過少爺這種憂愁模樣了,麵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他好像第一次吃了癟。雖然不是啥好事,但cp粉頭表示淺嗑一下。沉默許久,南流景指著桌上一張宣傳單問李叔:“你覺得是我猛還是他更猛。”李叔看了一眼:?“恕我直言,少爺您問這問題難道不是自取其辱?您要是和這位打一架,不出十秒您就得跪在地上,掐著他的人中求他不要死。”“這些人都是吃蛋.白.粉快速增肌,沒什麽實質用途。”南流景歎了口氣。果然他就不該問,老頭子嘴裏向來吐不出什麽有用的。漸漸的有些冷了,南流景讓李叔先去休息,自己轉身上了樓。站在門口,房門虛掩著,他忽然沒心思考慮誰更猛這個問題,而是他不分青紅皂白懷疑沈伽黎,沈伽黎現在肯定還沒消氣。躊躇許久,他擔心沈伽黎氣壞身體,小心翼翼推開房門進去,低著頭,一副認罪姿態。沈伽黎在床上躺得筆直,更讓南流景心悸。他沒睡,他掙著大眼直勾勾望著天花板。當一個懶批放棄了睡覺時間,就代表事情很嚴重。南流景這輩子沒和誰低過頭,但今天不低頭老婆就要跑。“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你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等待沈伽黎回複的過程,南流景心跳直衝二百碼。但沈伽黎並未回應他,依然保持那個動作不動聲色。南流景急了,甚至有些口不擇言:“鍵盤或者榴蓮,隻要你能消氣,我都可以跪。”“你要怎麽補償我。”沈伽黎終於大發慈悲開了口。南流景鬆了口氣。開了口就好,就代表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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