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驚訝應先生會問。


    猶豫了一下,她用指尖在自己的鼻梁上勾了一下,勾勒出鷹鉤鼻長彎的形狀,因為周成恩師哥就是明顯的鷹鉤鼻,一看到他就會記得。


    手語裏用某個人的特征來指代某個人。


    應鐸溫聲道:“上次那個?”


    她點頭。


    應鐸又好似不在意這件事,隻是隨便問問一般,悠慢問她其他事:“今日的菜還好?”


    她不知所以,點了點頭,還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示意她需要手帕。


    其實她唇角什麽都沒有,應鐸垂著眸看小姑娘豔麗清傲的臉,鬆了手。


    手帕另一端的受力驟然消失,唐觀棋拿手帕擦自己的唇周,但手帕上什麽都無。


    她還想問自己有無擦幹淨,就有人來敲書房門。


    應鐸未移開,仍然將她圈在胸膛與書架之間:“說。”


    門外傳來聲音:“鍾蓉小姐惹事了。”


    唐觀棋拿著帕子的手微停,微不可見揚了揚細長秀麗的眉。


    “進來。”應鐸微微凝眉,鬆開了她,“惹什麽事?”


    家族辦公室的小職員連忙推開門,匯報道:


    “她和同學去澳城玩,鍾蓉小姐之前誇下海口說會開跑車帶他們,但開的車是租來的,同學要開,鍾小姐為了討好對方就讓了,結果對方不太會開跑車,過關的時候和人撞了,事責不清,現在還在警署。”


    這種事已經是第二次了,應鐸連多餘動作都無:“明天再找人撈她。”


    她實在需要有點教訓。


    小助理猶豫了一下:“鍾蓉小姐話可不可以盡早,她想快點返港,她和萬佛寺那邊說了,要供奉婆婆的長明燈,去那邊做兩天義工,不可以推遲,也是因為這個才催著同伴開快點。”


    唐觀棋一瞬間緊緊握住手帕,軟綿的手帕在她身側被握得發皺。


    沉默片刻,應鐸終於開口:“找人撈她,帶律師去。”


    豈料小助理近了一步:“鍾小姐說想您親自去,如果被她爸爸知道就完了。”


    唐觀棋感覺自己的背脊都因為怒氣在輕微發顫。


    應鐸冷漠道:“她有撞傷?”


    助理回話:“沒有,隻是受了點驚嚇。”


    應鐸抬手,揉了揉眉心:“找人去,把事情壓下來,別讓她父母知道。”


    小助理應聲,剛要走,就聽應鐸說:“記得問問她,鑰匙找到未?”


    唐觀棋猛鬆一口氣,這句話像是某種鎮定劑。


    但應先生的下一句就是:“派個醫生去,免得有意外。”


    雖然語氣漠然,但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


    唐觀棋知道這是因為婆婆的原因。


    但卻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她此刻出了這種事,應先生是否會前去?


    但答案很明顯。


    是不會。


    甚至不會遣如此專業的團隊前去撈她,也不會如此周全。


    她和應先生還處於男女互相了解的階段,她不會一味煩他。


    他亦不多過問她的事,當她選擇的時候,他會尊重她的想法,但也意味著,她的一切他不會多幹涉,不會毫無理由兜底,她如果出事,當然要是一個成年人的身份自己去承擔。


    她被愛是有條件的,無法任性的。


    但唐觀棋更確定,此刻鍾蓉裝出來的愛外婆,用外婆來博取應先生顧憐的行為,現在是管用,有朝一日,應先生知道了一切,隻會從無感變成厭惡。


    尤其是,如果鍾蓉用這個來傷害她。


    唐觀棋聽著助理說話,忽然笑了笑。


    但這件事實在沒有好笑的地方。


    助理都有些意外,應鐸亦看見。


    唐觀棋看了一眼應鐸,才打字放到助理麵前:“鍾蓉那位同伴是男仔?”


    助理回想,便應:“沒錯。”


    不知道應先生的女伴提這件事是否有其他意思,助理看了一眼應鐸,等著boss的指示。


    應鐸依舊是不急不慢問:


    “怎麽?”


    她打字速度很快,指骨清瘦,指甲淡粉橢圓的大拇指在屏幕上點了點:


    “想到鍾蓉之前不願意嫁給娃娃親,和她的未婚夫說我愛慕他已久,又拿走了我準備交學費的卡,說不嫁就冇錢交學費,讓我嫁給人家,我以為她不會拍拖,現在她都有鍾意的男仔了,世事真是變得很快。”


    應鐸之前聽她說這件事,還以為是鍾家愛慕虛榮,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普通人,所以替鍾蓉做主換嫁。


    沒想到是鍾蓉仗勢欺人。


    應鐸的聲音低沉:“她拿走你多少學費?”


    她垂眸打字:“其實錢不多,我是半獎學費,卡裏隻有十萬,但那十萬是我一個已故的親人給的。”


    應鐸看了一眼助理:“你先去處理鍾蓉。”


    助理一出去,他淡聲話:“我簽張支票給你,七位數以下你可以隨便填,算我替她賠罪。”


    那就是一百萬以下了。


    她搖了搖頭,輕笑,和他交流:“您就這麽顧及鍾蓉,甚至要為她買單?”


    無言之間,似乎可以感覺到少女被這件事再傷害。


    第一次是被鍾蓉搶走學費逼嫁,第二次是有好感的男人在她麵前維護鍾蓉。


    但唐觀棋沒有一味苛求,因為她知道現在她的地位比不過鍾蓉,一旦不識眼色的程度高了,可能都不會再有下次約會的機會。


    她故意開玩笑打下字:“應先生,我會填九十九萬九千九。”


    他有輕微愧疚,大手從她頭頂撫過,行到書桌前,取支票簿,抽筆簽字。


    他其實對鍾蓉亦無甚好感,但到底是婆婆的孫女,要看婆婆的麵子。


    看著男人直接在支票上寫了onemilliononly(一百萬整)。


    她微微對他笑,應鐸將錢遞給她,她很坦然接過,卻並不讓人覺得她是真的圖錢。


    反倒覺得她也是無可奈何。


    他相當確信妹妹仔不是貪圖金錢的人,她此刻接錢是大大方方,不接,才是將他架上去。


    說到底他算鍾蓉的長輩。


    而此刻,鍾蓉在警署坐著,背後發冷汗。


    如果不是那位幫她作假身份的先生,突然之間打電話來說應先生派了偵探跟著她。


    還讓她說自己是急著回去上長明燈,寺廟那邊都安排好了。


    她恐怕真的要在警署待很久,畢竟這次帶了人,撞的還是別人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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