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蘿西，你們幹嘛呢……”凱西夫人看來看去，挑了性格最活潑的小女兒問話，但還沒等說完，窗外就響起了馬車駛入院子的聲音。她的女兒們集體跳了起來：“噢，謝天謝地，菲爾茲總算回來了！”“不知道他今天帶回來多少茶葉蛋？”“本尼要了冰塊和陶罐，是不是那家店又有新的東西了？”姑娘們歡快地嘰嘰喳喳，還有那等不及的，提著裙子一陣小風似的卷了出去，陣仗堪比丈夫去了一趟王都回來給女兒們都帶了禮物一樣。“基蒂，注意你的形象！”凱西夫人抬手扶額，不過看到基蒂緊急刹住腳步，端正背脊，仿佛淑女一樣邁著小碎步飛快往外走，她又忍不住失笑起來：“這孩子。”說到底她也隻是個農場主的女兒，小時候比基蒂她們更野的時候都有，何況是在自己家裏，能鬆快一點就鬆快一點吧，畢竟她們以後嫁了人就沒這麽輕鬆了。已經嫁了人的貝蒂過去挽住母親的手臂，親昵地道：“媽媽，我們也出去看看吧。”凱西夫人：“菲爾茲帶了什麽回來，什麽茶葉蛋，怎麽我不知道？”“噢，媽媽，這是給您的一個小驚喜，您等一會兒就知道了。”貝蒂難得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兩人挽著手走出小會客室，來到客廳，菲爾茲已經被姐妹們圍住了，此刻正得意洋洋地說著自己剛剛帶回來的一個叫“冰粉涼蝦”的東西。“快點拿出來給我們嚐嚐，菲爾茲。”“就是，我們不想聽你說它有多好吃，我們要自己嚐。”“為了等你，我早餐都沒吃多少，這會兒肚子都餓扁了。”多蘿西她們看著被菲爾茲放在桌上，外麵裹著小毯子，光滑釉麵滲出細小水珠的陶瓷罐子，都有點等不急了。還有的伸手打開油紙袋子，挨個數了數，發現裏麵裝了十八個茶葉蛋，驚喜地叫出了聲：“哇，有這麽多！”“快讓人去取刀叉和盤子。”“你們不要著急嘛，用冰粉涼蝦配著茶葉蛋吃，保證你們一早上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菲爾茲打開陶罐看了一眼，發現冰塊還沒怎麽化，冒著寒氣的冰塊混合著晶瑩剔透的冰粉，白嫩嫩的涼蝦仿佛一尾尾遊魚，想到它們冰冷解暑的口感，剛才冒著太陽回來，出了滿頭大汗回來的他又忍不住吞咽了一口。不行，店主說冰的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他還要明天接著去光顧的，可不能吃壞肚子。而且別看這一罐東西多，他的姐姐們一人分一碗就沒了，他在店裏已經吃得很多了，跟為了保持體麵不能親自去店裏的姐姐們搶東西，那也太貪得無厭了。知道姐姐們不會做，菲爾茲親自介紹起了吃法，他先舀出來一碗帶著碎冰的冰粉涼蝦，澆上分開帶回來的紅糖水，還有花生碎、葡萄幹、山楂、黑芝麻……一碗豐富多彩，還冒著絲絲冰涼氣的美味糖水就出現在了菲爾茲手裏。外麵烈日當空，惱人的知了還在不停地叫，看見這麽一碗清亮誘人的美食，讓所有看見它的姑娘們都忍不住口水加速分泌。菲爾茲左右看看，正為難，看到凱西夫人，雙眼一亮：“親愛的媽媽，這第一碗是給您的，快來嚐嚐。”人到中年，有些富態的凱西夫人笑盈盈地坐下，在女兒們期待的目光下拿起銀勺嚐了一口。“怎麽樣，媽媽，好吃嗎？”這是迫不及待的多蘿西等人。“媽媽，別光喝糖水，嚐嚐裏麵的果幹和花生碎。”這是洋洋灑灑急於分享吃法的菲爾茲。凱西夫人又聽兒子的舀了灑在上方的添頭，細細地品味了一會兒，點頭道：“確實好吃。”她雖然言語和表情都很含蓄，可是一勺接一勺沒有停下的動作，已經證明冰粉涼蝦虜獲了她的味蕾。“菲爾茲你去哪裏找的這樣的美味，怎麽不早點拿出來？”凱西夫人拿著勺子，嗔怪地說了一句。菲爾茲正在幫姐妹們調製，聞言趕緊道：“媽媽，你可不能冤枉我，這冰粉涼蝦是小吃店今天才有的，我昨天去還沒有呢。”“小吃店？”“對，名字很奇怪吧？就開在蘭花街，靠近水井的第三還是第四家？不過店裏的東西是真的好吃……對了，我還帶了茶葉蛋回來，多蘿西你快拿給媽媽嚐嚐。”多蘿西他們根本不用菲爾茲提醒，早就用盤子裝了，端到了凱西夫人麵前，一個個目光灼熱又俏皮，期待著凱西夫人的反應。“噢，這個茶葉蛋，真的是用珍貴的茶葉烹煮的？”凱西夫人作為羅斯家族當家人的夫人，見識還是有的，馬上就嗅到了茶葉的清香味。“是的，除了茶葉，裏麵還有非常多的香料，我懷疑那個店主的老師不是一個大魔導士就是一個煉金術師，他將這些香料的味道融合得非常好。另外他還用這種鹵湯煮了土豆，味道同樣非常美味，可惜我想起來的時候都賣完了……”菲爾茲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當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什麽，還有土豆，你為什麽沒有帶回來？”“我就知道，這個湯汁用別的一樣好吃。”說話的是足智多謀的多蘿西，她本來還想通過弟弟提醒店主，現在看來到是不用了。那個店主能烹製出茶葉蛋和冰粉涼蝦這樣的美味，一定不是普通人。“菲爾茲，你為什麽說那個店主的老師是大魔導士，他會魔法嗎？”基蒂好奇地問。“是的。”菲爾茲頓了一下，簡單地把店主抓到小偷的過程敘述了一遍，因為小鎮上實在是太無聊了，姑娘們對任何一件小事都很感興趣，都忘了讓菲爾茲快點給他們做冰粉涼蝦。唯一的例外是凱西夫人，她一口接著一口，簡直停不下來。難怪女兒們魂不守舍等了一早上，這樣的美味等多久都是值得的！她用刀叉刮完盤底最後一點碎屑，沒忘了用糖水潤潤口，菲爾茲說得沒錯，茶葉蛋搭配冰粉涼蝦，她接下來一個月的下午茶都想這麽吃！“那個店主這麽厲害，卻偏偏來西奧多開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吃店，他到底是什麽人？”多蘿西皺眉道。“不管他是什麽人，他賣的東西好吃不就得了？”基蒂不在意地：“而且根據菲爾茲的說法，他確實是一個好人。”“沒錯，我想隻要我們不招惹他，景先生的脾氣還是很好的，要求再多的客人他都以禮相待，除了那三個小偷。”菲爾茲回憶了一下自己第一天去店裏的情景，突然意會到那天阿德琳小姐為什麽那麽緊張……她甚至還替他們道了歉。菲爾茲想到這裏，突然像是灌了一碗冰粉涼蝦，心裏甜滋滋的，美得冒泡。阿德琳小姐心裏一定是有他的，之所以冷淡，肯定是害羞了，沒看他遇到麻煩，阿德琳小姐就第一時間來解圍了麽？“哇，這個冰粉涼蝦好軟、好甜！”菲爾茲的一個姐姐突然捧住臉，滿眼驚喜地道。母親品嚐的時候反應那麽平淡，她還以為冰粉涼蝦不像茶葉蛋那麽驚豔，結果她完全想錯了……她下意識抬眼看向凱西夫人，這才發現她裝糖水的銀碗就快見底了，而母親還用湯匙追著碗底的輔料，連最小的花生碎都不放過。凱西夫人發現女兒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絲巾擦了擦嘴：“快吃吧，味道確實不錯。”“對了，你們父親說他今天要去鎮子外麵談租金的事，中午不回來吃飯了，既然這樣，他的那份糖水就給我吧。這東西加了冰，化了肯定就不好吃了……茶葉蛋可以給他留一份。”凱西夫人一本正經地把手裏的碗遞給兒子。菲爾茲：“……”他本來就沒算父親的份兒！不過算了，誰讓他隻有一個母親呢，後麵的幾碗少放一點吧，糖水不像茶葉蛋，總歸是夠分的。於是後頭的幾個姐妹到手的冰粉涼蝦隻有七成，連輔料都少了好多，好在茶葉蛋一人兩個還有多的，糖水少了的姐妹多吃一個茶葉蛋就是了。“菲爾茲……”菲爾茲一聽就知道她們想說什麽，趕緊道：“好了，明天，明天一定多帶一點回來。”“你昨天就是這麽說的！”“這能怪我麽，誰叫店主每次都準備得那麽少，我都包了會引起公憤的……”別看菲爾茲叫得委屈，他其實也很期待，茶葉蛋、鹵土豆和冰粉涼蝦他哪一樣都沒吃夠。而且店主說不定還有新的東西冒出來，他今後每天都要早睡早起，萬一去晚了賣光了不僅要遺憾一整天，他的姐姐們肯定也會念叨他，怎麽樣都不劃算！隻有貝蒂和同樣已經出嫁的碧翠絲對視一眼，剛剛菲爾茲說那家店鋪位置的時候，她們都認真記下了。娘家的東西不夠吃，她們也不好意思打包回去，但回頭讓丈夫去買還是可以的……第10章 客人離開之後，景奕風先把鐵皮爐和裝鹵湯的兩口大鍋搬回了店裏，在他的刻意控製下，裝鹵土豆的那口大鍋已經空了，鍋底隻剩下一點湯汁和土豆泥。不過裝茶葉蛋的那口鍋就剩得多了，明天添點鹵料，可以繼續鹵土豆。做完這些，他發現米盧已經把桌子收拾好了，碗盤也洗得幹幹淨淨的，整齊摞放在櫃台上。他自己則拿了一把掃帚，努力地在掃地。他的小臉紅撲撲的，眼神明亮而精神，顯然已經把剛剛受到的傷害忘到了腦後。或許是因為吃到了喜歡的美食，也或許是被景奕風誇過，他這會兒幹起活來格外的有勁。“米盧，過來。”景奕風衝著男孩招了招手：“我們談談？”米盧有些忐忑地放下掃帚：“大人……”景奕風看他有些害怕，臉上的笑容更溫和了一些：“別怕。”“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願不願，到我的店裏來當店員？”“啊？”米盧心跳陡地一頓，然後狂跳起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吃店的工作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何況大人對他這麽好……米盧不敢問，但眼神裏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期待。景奕風沒讓他失望，笑笑道：“你沒聽錯，我想雇傭你當我的店員，一個月六銀幣，包吃不包住，你願意嗎？”“願意，當然願意！”米盧拚命點頭，他這樣的男孩，有一份長期雇傭的工作已經很好了，更何況大人開的工錢還不低！整整六個銀幣，那些十四五歲的男孩都沒法掙到這麽多！米盧猶豫了一下：“大人，您包吃的話，工錢就不該開這麽高了。”他實在太想要這份工作了，米盧在鎮上遊蕩討生活這麽久，一份穩定的工作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以後每個月都有工錢拿，隻要安心幹活，就再也不必去冒險，也不必擔心被餓死！米盧不怕幹活，但他害怕大人覺得他人小力氣輕，萬一他將來覺得給自己的工錢高了，另請他人了怎麽辦……鎮上像他這樣的孩子可多了！“想太多。”景奕風一眼就看穿了米盧的小心思，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行了，既然你也同意，就從今天開始吧。以後每天早點過來，下午幹完活就可以回去……對了，你家離得遠麽？”不是景奕風不想留米盧住在店裏，一來老班尼的店鋪除了後廚，就隻有一個隻能放下一張單人床的房間；二來米盧這孩子實在太實誠了，就算他不給他安排活兒，他也閑不下來。既然如此，還不如讓這孩子回去好好兒休息，他還是個初中生呢，需要充足的睡眠。“不遠，我今後一定早點來！”米盧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從村裏到鎮上這段路程算什麽，他打零工一樣天不亮就要出發，來得早還不一定有活兒幹。在小吃店當雇員就不一樣了，說出去多少小夥伴要羨慕他！更讓米盧驚喜的是，景先生中午給他吃的就是早上賣的茶葉蛋和鹵土豆，另外還配了奶酪和黑麵包，隨便他敞開了吃到飽。“先生，茶葉蛋和鹵土豆不是都賣完了嗎，為什麽還有？”米盧驚訝，他可沒忘了早上有客人願意加錢讓景先生賣給他，別人出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先生竟然給他吃？“吃吧，這是我留開給自己的，以後店裏有什麽就吃什麽。”景奕風好笑地說，米盧一臉幸福地要暈倒的模樣，要是天天吃這些，也不知道會不會吃膩？好在他以後肯定會增加新的種類，好吃的肯定會越來越多，他有點期待看到米盧挑嘴的那天。他們正斥吃著，唐娜大嬸過來還碗了，看到米盧麵前擺了一堆好吃的，又聽說景先生雇傭了這孩子，唐娜大嬸撇了撇嘴嘀咕：“一個半大孩子，哪用得了六個銀幣。”她實在是眼饞桌上的茶葉蛋和鹵土豆，又聽說一個月六銀幣，難免嫉妒起來。她覺得小吃店這麽大點地方，能有多少活兒？景先生雇傭一個半大孩子還不如雇傭她！她雖然也要忙裁縫鋪子，但那不是還有她三個兒子和瓦爾納嗎？要是爭取到了這份工作，不僅離家近，以後那些美味還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唐娜大嬸想起滿口留香的茶葉蛋、綿密回味的鹵土豆，還有甜滋滋、滑溜軟糯的糖水，感覺口水都包不住了，悄悄咽了咽。不過她不敢得罪景奕風，剛剛店裏發生的事瓦爾納都回去告訴她了，還催著她快點過來把銀碗還了。唐娜大嬸一開始沒想貪這個銀碗，但這不是越看越好看麽，她想著萬一店主忘了，這個嶄新的銀碗就是她們家的了。聽完丈夫的講述，唐娜大嬸後怕地不行，也不敢裝傻了，趁著午飯之前把洗幹淨的銀碗拿了過來。米盧聽到唐娜大嬸的話，握著銀叉的手緊了緊，感覺剛剛吃到嘴裏的美味都不香了，他失落地低下了頭。“沒事，你繼續吃。”景奕風輕聲安撫了一句，起身接過唐娜大嬸手裏的碗：“謝謝唐娜大嬸，瓦爾納先生他們一定在等你回去吃飯，我就不多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