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張家兄弟痛哭流涕的找到朱厚照。


    朱厚照笑著安慰道:“兩位舅舅何必擔心呢?父皇都說了,不會有危險的,你們是主帥,再如何也輪不到你們啊?”


    張鶴齡啜泣道:“那個進士才去兵部沒多久,他哪裏知道如何統兵,萬一全軍覆沒咋辦?”


    朱厚照一臉遺憾的道:“放心,本宮會親自給兩位舅舅抬棺。”


    噶?


    張鶴齡差點沒嚇抽過去,兩兄弟急忙又去後宮找張皇後,張皇後隻是說後宮不得幹政,可看著兩兄弟這樣子,又於心不忍,最後還是派人將弘治皇帝給找了過來。


    弘治皇帝狠狠瞪了兩兄弟一眼,道:“朕與你們說了,不會出事。”


    張家兄弟道:“皇上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出事了咋辦?”


    弘治皇帝惱怒道:“那伱們就祈禱不要出萬一不就好了嗎?”


    祈,祈禱?


    天呐,皇上你這話說的,太喪良心了吧?


    ……


    王府。


    當王華聽到王守仁要去西南後,整個臉上震驚的都失去了表情管理。


    起初他以為陳策隻是隨口說說,並不以為意,甚至還對王守仁說朝廷真要派你去西南,他高興還來不及。


    可現在聽到朝廷切切實實要調自己兒子去西南打仗,王華又驚又慌。


    他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陳策。


    王華不能讓自己兒子去西南送死,如果這場戰爭贏了,功勞是屬於張家兩位國舅的,如果輸了,他的兒子要給兩位國舅背鍋。


    他不知道陳策究竟怎麽有能力做到這些的,但無論如何,他要去找陳策!


    王華隨意披上厚厚的大氅,在兩位奴仆的跟隨下,坐上轎子便朝槐花胡同而去。


    隻是在槐花胡同沒找到陳策,打聽之後才知道陳策去城北賑災去了。


    王華讓轎夫立刻去城北。


    相較於富裕的城南,城北相對比較貧窮,一眼便能看到混亂如長龍的賑災隊伍。


    王華掀開轎簾,微微搖頭,顯然對陳策這混亂的賑災管理很是失望,也是,一個民間的小民,哪裏知道該如何賑災?這種事還是應該交給官府去做……額,不對!


    王華眯著眼,他搶了官府的活,就不怕順天府那邊心生不滿?


    王華撐著雨傘下了轎子,踏著雪花朝雜亂的長龍隊伍走去。


    走近後,他才發現陳策正撐著雨傘站在人群旁邊看戲,嘴裏還高聲道:“你們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呀!”


    說著,他還伸腳上去踹了兩腳。


    王華看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這麽多百姓群毆一名少年和幾名家奴,也不知對方犯了什麽天譴,竟會激起如此強烈的民憤。


    陳策看到王華,四目相對,有些尷尬的將腳抽了回來,然後撐著雨傘朝王華走來,拱手道:“草民見過王大人。”


    王華狐疑的道:“你在做什麽?”


    陳策道:“哦,他剛才揚言說要刮花我的臉,我正在施粥,百姓們可能看不下去了,就一起上去打他了,我拉也拉不住。”


    王華:“???”


    你確定拉架了麽?老夫眼睛好像還沒花。


    陳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了王華,王華略微不悅,哼道:“這刁民潑皮,未免心眼太小,他誰啊?”


    陳策淡淡的道:“焦芳的兒子,焦黃中。”


    額。


    焦芳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焦芳和自己是同僚,都是東宮的教師,王華還是知曉焦芳的一些事的。


    焦芳這個人最是小肚雞腸,他不免替陳策擔憂道:“你不怕焦芳報複?”


    陳策搖頭道:“不是我打的啊,我也沒還手,是百姓們打的,這不關我事啊。”


    王華一臉同情的看了一眼被打的麵目全非的焦黃中,此時也顧不得他了,對陳策道:“可否隨老夫走走?”


    陳策點頭,撐著油紙傘和王華漫步在大雪中。


    王華沉默了片刻,才對陳策道:“王守仁被調去西南了,你做的?”


    陳策也沒否認:“嗯。”


    王華道:“老夫就不打聽你究竟如何有能力做到這些事的了,老夫隻有一個請求,可否換個人?”


    王華知分寸,不願意打聽別人的事,陳策如何做到的他不想知道,他不否認陳策的能力,但作為父親,他不能讓兒子去西南送死。


    陳策笑了一下,停頓了腳步,兩人此時已經來到北門城樓上。


    大雪還在落著,城外還有災民不斷湧入城內,陳策看了一眼王華,道:“王大人就這麽不信你兒子的能力?”


    王華沒否認,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這不是我信不信他能力的問題,一個才入官場的毛頭小子,憑什麽能打贏西南的仗?”


    “錢鉞巡查貴州五年有餘,都敗的一塌糊塗,王守仁憑什麽可以?”


    陳策想了想,無情的嘲諷道:“因為錢鉞是廢物。你兒子不是,他是人才,足以比肩聖人的人才。”


    “在未中進士之前,他做了很多事,遊曆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北疆的戰爭,他不比錢鉞差哪兒去,不,遠甚。”


    “你不是擔心你兒子的能力,你擔心這場戰爭,他隻是個犧牲者是嗎?”


    “你擔心贏了,你兒子沒功勞,輸了,你兒子要背鍋,是嗎?”


    王華心中一咯噔,驚愕的看了一眼陳策,他那麽年輕,可說出來的話卻那麽老成謀國,這太矛盾了!


    陳策道:“為什麽不換個樂觀的角度去想這件事?就算輸了,有張家兩位外戚頂著,沒人會覺得這是一個新科進士的錯。”


    “贏了,他就能簡在帝心。”


    王華愣住了,他竟覺得陳策說的那麽在理?


    “老夫有些不明白。”


    王華目光深邃,看著這一張極度年輕俊朗,又憂國憂民的少年郎側臉,問道:“那麽你呢?”


    “做這一切為了什麽?你和王守仁似乎沒熟到這個地步吧?”


    “老夫猜不出你的目的。”


    陳策反問道:“為什麽要帶著目的呢?”


    “這不符合人性。”王華道。


    陳策想了想,道:“那就當我不是人好了,嗬嗬。”


    王華一時無言以對,可他真的想不明白陳策做這些對自己究竟有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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