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末,天氣越來越寒冷。


    朱厚照裹著皮襖回到東宮,凍的臉都紅了,才回到大殿,卻發現一個伺候太監都沒。


    朱厚照氣急敗壞,對劉瑾道:“這群家夥去哪了?趕快找來伺候本宮!”


    “好嘞!”


    劉瑾趕緊去找人,隻是沒一會兒便汗流浹背的跑了回來。


    大冬天的,劉瑾額頭忍不住冒冷汗,噗通就給朱厚照跪了下去,哭喊著道:“太子爺呀,皇上要殺奴婢啊,要殺光東宮的奴婢。”


    很明顯,焦芳那老不死的鐵定去乾清宮告狀去了。


    太子殿下啊,我也是服了,你去和那癆病鬼快活了,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老奴這下要噶了。


    都說了焦芳那老東西不能惹,這個王八蛋,你怎麽沒膽子去殺太子?殺我們這些奴婢算什麽英雄好漢?


    朱厚照臉色騰的就紅了起來,他哪兒能不知道這是焦芳在背後告狀。


    賤人!


    一把年紀了,還去打小報告,鄙視你!


    “成了!”


    朱厚照煩悶的道:“起來,本宮沒讓你們死,我父皇也不準!”


    他丟下一句話,風風火火便朝乾清宮而去。


    劉瑾幾名太監都快嚇尿了,躲在一起瑟瑟發抖,仿佛看到了死神即將到來,那種恐懼心裏可想而知。


    乾清宮,養心殿。


    朱厚照小跑進來,揚聲道:“父皇,你憑啥要殺劉瑾他們?”


    “焦老師果然是你啊!伱不是教導我說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惡,你這個小人!”


    焦芳被氣的胡須都亂顫,咬牙切齒的道:“皇上,這,太子,老夫,老夫教不了了!”


    弘治皇帝忙不迭道:“焦學士莫要動怒。”


    他狠狠瞪了一眼朱厚照,慍怒道:“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編排你的老師?”


    朱厚照哼道:“他是不是在背後告我狀啦?”


    “這難道不是背後言人之惡嗎?”


    焦芳嘴唇顫抖,麵皮抽搐,麵如血色的反駁道:“太子殿下!”


    “你是大明的儲君,是未來的天子,臣作為你的老師,你有過錯,臣自然要管!”


    “你既是本官的學生,更是大明的太子,本官當然不能懲罰你,能約束你的除了你的父親還能有誰?”


    “臣這如何叫做背後說惡言?”


    “退一萬步說,太子是否是置課業於不顧,偷偷出宮玩耍?這是一個國家儲君該有的品德?”


    “老夫如何不能背後言你之惡?”


    周圍幾名伺候弘治皇帝的太監大氣都不敢喘,這個焦芳確實狠啊,暗地裏說說就算了,搬到台麵上不就是讓皇上懲罰太子嗎?


    這嫉惡如仇的性子,竟連太子都不放在眼中,太放肆了!


    可偏偏太子殿下又不爭氣,被人抓了把柄,有口難辨,皇上就算想替你說話,也找不到角度啊。


    弘治皇帝臉色難看,不知是因為焦芳在嗬斥他的寶貝兒子氣不過,還是因為朱厚照不爭氣。


    不過朱厚照卻很輕鬆,他淡淡的從懷中拿出一本藍色小本子,丟給焦芳道:“你自己看。”


    啥呀?


    焦芳不明所以,但還是翻開了藍色本子。


    弘治皇帝也很好奇,不過隻能按捺住好奇心,卻也不知朱厚照給焦芳看什麽。


    焦芳看完更氣,憤怒的道:“太子記錄這些數據所為何?尋常民間物價與太子有何幹係?”


    以為隨便拿一個本子寫點物價就能將他糊弄過去?


    他焦芳做了這麽多年官,還沒有那麽好糊弄。


    朱厚照陰惻惻的冷笑,道:“好啊!”


    “焦大人認為這些尋常民間的物價沒用,是要孤學晉惠帝何不食肉糜?”


    “還是說焦大人壓根就不想讓孤去了解知曉民間的物價,這樣以後你要問孤撥款的時候,一匹八十兩銀子的馬匹,你能寫八百兩最後還能對孤說這已經很便宜了,孤是不是還要對你感恩戴德?誇你一句大明最大的忠臣!”


    朱厚照雖然大咧咧沒心沒肺,但他不傻啊。


    陳策告訴他的道理他都揣摩明白了,現在拿來反擊焦芳遊刃有餘。現在朱厚照已經換了稱呼,不在稱呼他老師,也不在稱呼自己本宮,一切都變得官方起來。


    你喜歡和本宮搞正兒八經的,本官就陪你一本正經的搞!本宮今天要打爛你的臉,別怪我撥……翻臉無情!


    趁此功夫,太監已經將朱厚照那本賬簿拿給了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看完後一直在安靜的聽著朱厚照的想法,此時竟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冷冷盯著焦芳。


    焦芳冷汗涔涔,此時竟有些無言以對,顫巍巍的道:“臣,臣怎敢有如此意圖?”


    朱厚照得理不饒人道:“你方才分明說了尋常民間物價與孤有什麽關係?”


    “好,你問它和孤有什麽關係,孤現在就告訴你。”


    “它能讓孤知道一個平凡百姓之家一年的兩稅收入是多少!”


    “它能讓孤知道一個平凡百姓之家一年生活支出是多少!”


    “它能讓孤知道大明現在是真貧窮還是假富有!”


    “你們說沒用,孤要自己去看,自己去聽,自己去了解!”


    “現在你告訴孤,它究竟和孤有沒有關係?!”


    朱厚照冷笑道:“焦大人是大學士,已經錦衣玉食了,朝廷每年給你撥那麽多俸祿,怕都看不上百姓那三瓜兩棗了吧?”


    “口口聲聲說要以天下百姓為己任,教我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你以前說的這些話,莫非都是和孤玩嘴?”


    玩……玩什麽嘴,你這人說話怎麽這麽難聽,這是文人雅士該聽的話嗎?


    不過焦芳現在是真慌了,因為朱厚照說的都很對,無論是他們私下說,還是將這些話公之於眾,他焦芳都辯不過朱厚照!


    更何況現在弘治皇帝還冷冷的看著自己。


    焦芳硬著頭皮道:“這個嘛,老夫的意思是……”


    他是老古板的老學究,沒有那麽多急智,一時竟然有些啞口無言起來。


    你讓他和朱厚照辯孟子論語,他能辯的你啞口無言,可和他真實的他是真頂不住啊!


    焦芳站在那裏有些無所適從,他感覺自己特別紮眼,好想找個地方躲一下。


    造孽啊!太子今天怎麽如有神助一樣?這誰教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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