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背著手,走起路來昂首挺胸,驕傲的如同一隻大公雞在巡查自己的領地,圍著弘治皇帝轉了一圈,最終來到張皇後身前。


    啪的一聲!


    朱厚照將一小包碎銀拍在張皇後麵前,一臉淡定的道:“母後,父皇舍得你縮衣節食,我可不舍得,你可是我的親娘。”


    “這一百兩你拿著多買點粉黛用,不要對自己吝嗇。”


    在弘治皇帝和張皇後瞠目結舌的目光中,朱厚照隻留下一道孤影,抬頭挺胸跨步離開坤寧宮。


    來的瀟灑,走的倜儻。


    張皇後狐疑的看著弘治皇帝,喃喃道:“皇上,你不是……給東宮縮減開支了嗎?”


    “他怎麽好像壓根不將這百兩錢當一回事呀?”


    弘治皇帝麵皮抽了一下,剛才小崽子的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什麽叫朕舍得讓皇後縮衣節食,他這個做兒子的不舍得?


    還有,這錢怎麽回事?


    弘治皇帝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內宮監掌印太監李廣沒有執行自己命令,但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這飯,他是一點胃口都沒了,起身黑著臉離開。


    張皇後趕緊道:“皇上,他……還是個孩子。”


    “朕知道。”


    弘治皇帝咬牙離開坤寧宮,回到西苑後便調東廠太監去查。


    東廠那邊的辦事效率不輸錦衣衛,不出多時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知弘治皇帝。


    當弘治皇帝聽聞太子和張家兩位國舅打時間差倒賣代耕架給京畿大富商士紳後,弘治皇帝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說他與民爭利坑害百姓,不算,他坑的不是窮苦百姓。


    你說這些是不義之財吧,可沒人敢去有司告狀,因為那些大富商太清楚自己的屁股也不幹淨。


    這群人利益熏心,太子用他們這心理,就這麽輕鬆賺了,賺了一大筆錢?


    之前弘治皇帝還苦口婆心的對朱厚照說不當家不知油鹽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掙錢不易……


    可如今看來,對自家兒子來說,掙錢好像並不難。


    雖然這法子見不得光,可他掙錢了不是嗎?


    弘治皇帝嘴角輕輕扯了扯,神色有些複雜矛盾,想去和朱厚照說一番道理,不知從何下手。


    臭小子!和伱父皇顯擺起來了!


    弘治皇帝氣急敗壞,對懷恩道:“你去一趟東宮!就說,就說他今晚去坤寧宮沒和朕與皇後問好!這般無禮,給朕罰他一百兩去!”


    懷恩:“……”


    ……


    今日一早,天色陰沉寒冷,陳策習慣了早睡早起,天還未亮就洗漱準備早餐。


    等吃完早膳,洗刷了碗筷,天才開始放亮,外麵格外的冷,小院內結了一層冰渣子。


    大公雞喔喔的叫了兩聲,示意主人該給他喂食了。


    陳策撒了一把稻穀給那兩隻威武的大公雞啄著。


    小院門扉被叩響,這麽大清早不知是誰,陳策去開門,見到唐寅和徐經的到來,不由有些意外,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快進來坐,外麵天寒地凍的。”


    進了中廳,陳策給兩人泡了一壺茶,唐寅趕忙幫著陳策斟茶,在外可以狂傲,可現在陳策畢竟是自己老師,哪有讓老師給學生斟茶的道理。


    徐經笑著對陳策拱手,客套的道:“陳公子,這麽大清早突然拜訪,實在有失禮節。”


    陳策沒說話,等待他繼續開口。


    徐經繼續道:“我和伯虎兄也是今早才收到請帖,中午有一名大興縣舉人邀請我們去參加一場集會。”


    “浙直的幾名同齡人都會過去,陳公子祖籍杭州,也是東南人,馬車過了槐花胡同,伯虎才想著要請你一同過去討論討論。”


    陳策安靜的聽完,看了一眼唐寅,唐寅笑道:“衡父說的對,是我的主意。”


    陳策噢了一聲,又看了一眼徐經。


    徐經左右看看,最後端著茶水低頭喝茶。


    不知為什麽,他總感覺在陳策麵前,自己好像沒有任何秘密可言,這種感覺很可怕。


    邀請陳策去集會不是唐伯虎提出來的,是他自己。


    唐寅笑道:“老師,對方在大興安家立業了,祖籍也是杭州人,和你是同鄉呢。以後說不得還能照顧照顧你,多認識個人脈總是沒錯的嘛。”


    陳策知道唐寅是為自己好,在唐寅的視角裏,自己孤身一人在順天府,以後遇到事了沒人脈很難處理。


    一個舉人在順天府雖然不起眼,但總算也跨越了階級,人脈不就是朋友的朋友一個個積累出來的麽?


    陳策端著茶水呷了一口,將茶盞放下,道:“我就不去了,你們舉人之間的集會,我去了也聽不懂,參與不了未免尷尬。”


    圈不同,陳策也不想融進去。


    徐經忙不迭道:“陳公子莫要誤會,不會要你去做什麽,中午聽聽曲兒放鬆放鬆,聽聽他們聊聊天就行,不會有人為難……額。”


    本來想不會有人為難你的,但他仔細想想,究竟誰能為難誰,這似乎也說不準。


    陳策不知道徐經為什麽一定要讓自己參加這次集會,他不想招惹麻煩,上次藺勉之的事還曆曆在目。


    一個麻煩招惹了,總要費很大力氣去應對。


    “老師,我保證,這次絕沒有藺勉之那樣無禮之人。”唐寅開口,“去散散心吧,就是浙直之間的同鄉小聚。”


    唐寅是一番苦心陳策知道,但徐經呢?


    按曆史進展來說,唐寅明年二月才會會試,現在他還沒資格去拜訪禮部右侍郎程敏政,就不存在科考舞弊案的風險。


    不過會不會因為這次集會就得到了以後拜訪程敏政的契機也說不準。


    陳策暗自說過,他要保證唐寅順利走向官場,那就不會食言。


    他想了想,道:“那行,我換一件衣衫。”


    唐寅和徐經一喜,忙不迭道:“好!”


    外麵馬車已經準備好,唐寅和徐經都不缺錢,尤其徐經,明史記他‘有優童數人,從六如日馳騁於都市中,都人矚目者已眾矣’。


    馬車很豪華,陳策和唐寅三人上了馬車,車上依舊空曠。


    馬車迤迤遠行,朝大興縣某處府邸而去。


    就在陳策離開沒多久,隔壁的吳娘子洗漱完畢,看了一眼陳策房間,見沒有動靜,於是她才步行出槐花胡同,行了一段距離後,也上了一輛嬌小的馬車,直奔大興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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