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院落裏寂靜無聲,隻有清風拂麵而過。


    王易略微沉默了片刻,又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笑道:“其實我也不確定他們是什麽關係。”


    周行江和崔白頓時瞪了眼睛。


    “慢著慢著。”王易連忙擺手道,“不過,我對薑恒確實是有些了解,半個多月前我見過他第一麵後,就對他家進行了調查。”


    “有什麽發現嗎?”崔白沉聲問道。


    “有。”王易點了點頭道,“先說結論,這個薑恒極有可能是薑相尚未成名時的兒子,但薑恒和薑相或許都不知道這回事。”


    “哦?”周行江聞言驚訝道,“此話何解?”


    “是這樣的……”王易解釋道,“薑恒家裏隻有他和母親聶蓉兩人,另外還有一個舅舅聶城在振武司做衙吏,我打聽到十五年前,聶蓉和聶城這兩兄妹是從景州逃難來到合州的。”


    “十五年前,是時任橫海軍節度使的梁賀作亂……”周行江皺起了沒有,歎息道,“這些割據地方的節度使一旦作亂,對百姓就是滅頂之災啊。


    “景州與合州相隔萬裏,這對兄妹當時估計都不通武功,居然能一路逃到這裏,想必是經曆了千難萬險,無窮困阻。”


    “你說薑恒的母親叫聶蓉?”崔白忽然問道。


    “沒錯。”王易點了點頭,疑惑道,“怎麽,薑相提過這個人?”


    “不算。”崔白搖了搖頭,“王舍人,請繼續講吧。”


    “嗯。”王易繼續道,“我做中書舍人時,曾見過薑相的詳細資料,其中也包括他入仕為官前浪跡江湖的一些經曆。


    “十七年前,順廟延康三年,薑相還隻是一個普通的江湖遊俠,十八九歲的年紀連神門都沒開,出身青州薑氏遠房旁支的他也無人矚目。


    “當時他嫉惡如仇,好打抱不平行俠仗義,遊曆到景州安陵縣時,殺了一個搶掠民女的兵卒,遭到眾多兵卒追殺,身受重傷。


    “最後他不得不逃入深山修養,花費了足足半年多的時間才恢複過來,費盡心思喬裝打扮,隱藏了身份才逃離回了青州。


    “返回青州不久,薑相又去了景州,當時恰逢橫海軍節度使梁賀作亂,誰也不知道他當時經曆了什麽,很快就離開了景州。


    “自那之後他整個人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論是讀書還是習武都進境極快,在元盛元年的科考中更是高中探花。


    “不久之後,青州薑氏又與他續了族譜,甚至還特地讓他那一支血脈回歸了薑源縣,從那之後薑相仕途順遂,一路高升直到現在。”


    “順廟延康三年……”周行江喃喃低語道,“算算時間的話,應該是薑相逃入山中修養的那半年多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崔白在一旁沉默不語。


    “我查過當初梁賀作亂的卷宗。”王易回憶道,“行軍記錄裏提到過,曾有一支百人隊入山打獵收獲頗豐,地點就是當初薑相逃進去的那座深山。”


    “你可曾親自去那邊看過?”崔白追問道。


    “去了。”王易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悲憤之色,“就在前幾天,我飛遁萬裏去了一趟景州,找到了那座深山。


    “雖然十幾年過去,但依舊是找到了一處村落的殘骸,那裏曾被焚燒過,還有數百具殘破的屍骨,明顯是生前遭到了屠殺。”


    “一群畜生!”周行江怒不可遏。


    在那些不受朝廷掌控的節度使割據範圍內,軍隊兵卒比土匪都要囂張都要惡毒,將劫掠百姓說成打獵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我猜的沒錯,薑相當時應該就是在那處山村裏養傷的。”王易輕歎道,“如果聶蓉和聶城是從那座山村裏逃出來的,那基本就可以確定,這薑恒就是薑相的兒子。”


    “我不建議再查下去了。”崔白忽然起身道,“這件事情查的太清楚的話,對我們,對薑相,對那個孩子都不會有什麽好處。”


    “……”王易聞言略微沉默,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不宜查的太清楚,否則確實會有大麻煩。”


    “沒錯。”周行江也點了點頭,歎息道,“薑相現在的位置,吳元亨前車之鑒啊。”


    吳元亨是十年前的宰相,權勢比現在的李嚴城還大,武道境界更是達到了仙橋第九步,隻差一步就能登上天人之境。


    可就是這樣一位當世最頂尖的大人物,卻在家中離奇暴斃,還查不到任何線索,並且在以後的時間裏,其家人親族也陸續身亡,最後竟落得一個滅門絕種的下場。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作為當朝宰相,還是說一不二的獨相,居然無比堅定支持皇帝集權,還想壓製地方節度使,把諸多權力都收歸中央朝廷。


    現在的薑輔雖然沒有明著說自己的政治主張,但隻要與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的理想是平定這個亂世。


    而平定亂世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鎮壓地方節度使!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嗎?”崔白向王易問道。


    “隻有我們三人。”王易先回答又補充道,“還有拙荊,我第一次見到薑恒那天,與她講過薑恒和薑相長的很像。


    “不過當時僅當做玩笑,把薑恒當做了青州薑氏的遠房旁支,偶爾出現樣貌近似的情況也正常,她應是不會把此事當真的。”


    “嗯,這樣就好。”崔白點了點頭,略微鬆了口氣。


    周行江和王易看著崔白的表情,不由陷入了沉默,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猜測,但都沒有明說出來。


    許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不要說出來,對誰都好。


    這也是對那孩子的一眾保護。


    “時候不早了。”崔白看了看天色,笑道,“走吧,我們該去赴晚宴了,明日還要去提審那幾個人,查一查劫氣的源頭。”


    言罷,便動身往外走去。


    其實,在王易說薑恒的母親叫聶蓉的時候。


    他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薑輔曾與他說過自己的妻子早亡,終身不會再娶。


    不過,幾乎沒有人知道薑輔的那位亡妻就叫聶蓉。


    因為曾經的橫海軍節度使梁賀如今依舊出鎮一方,尚未伏法。


    薑輔覺得自己無顏將聶蓉稱作自己的妻子。


    這才一直沒有對外人說起過亡妻的姓名。


    崔白也是在一個十分偶然的情況下才知曉的。


    ……


    在廣寧縣城南門外的一座小院裏。


    薑恒看著正在收拾院落的母親,忽然開口問道:“娘,我爹真的這麽多年來都沒有音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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