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沒有,還吃得越發熱鬧起來。有喜歡卷著生菜吃的食客:“這搭著生菜葉子吃的炙肉,似乎和那春餅炙鴨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味道卻又大不相同,實在妙極!”也有喜歡卷著小麵餅吃的食客:“要我說,搭生菜葉子算什麽,搭著卷餅吃,才是真正的和炙鴨有異曲同工之妙!”擔心他們兩個吵起來,林稚端著一碟子蒜片過去。“二位客人若愛吃蒜子,可以試著夾些蒜片與肉卷同吃,味道也好。”那二人聞言都有些摩拳擦掌,“蒜子香辣,味道一定不差!”又有些猶豫:“就是這口中異味……”一看就知道是新客,林稚伸手指向賬台,“帳台上方有清口糖,二位客人可隨意取用。”清口糖是自己做的,主料是柚皮和蜂蜜,裏麵還放了打磨好的薑粉、丁香花粉,還有一點點鹽和冰片,吃起來清香爽口,和薄荷糖一樣。那食客滿意道:“還是小郎君細心,便是春風樓也做不到這個程度。”“是啊。”另一人道,“我看今年的酒樓年選,春風樓可不一定能蟬聯榜首嘍。”林稚但笑不語。他要做的是腳踏實地做好每一件該做的事,至於要超過誰、打敗誰,都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陳平來時,林稚正在洗生菜,聽到熟悉的聲音,把手中生菜放到一旁,“陳管事請坐。”“阿郎今日得了些蝮魚,特意讓我給小郎君送來。”陳平笑著道。林稚瞪大眼睛:“蝮魚?”這時蝮魚就是後來的鮑魚,賣得很貴,一隻就要一貫錢。看陳平帶過來的木箱子,怎麽也要十隻往上了。如果說之前的冰糖柿餅之類的小禮物,林稚還能收下且有所回禮,鮑魚這種貴價禮品卻是萬萬收不得了。“勞煩陳管事再送一趟回去。”林稚誠懇道,“這……太貴了。我不能收下。”“小郎君也知道,阿郎風疹剛好,吃不得發物,這些蝮魚放在府上也是養瘦養死的命,不如送給小郎君,也算……落葉歸根?”林稚被這句“落葉歸根”逗笑了,“陳管事真是會開玩笑。”陳平微微一笑,“總之小郎君一定要收下,否則便是辜負了阿郎的一番美意了。”“那就有勞陳管事替我謝過孟少卿。”林稚道,“陳管事留下吃個飯再走吧?最近有剛上的炙梅花肉,香得很。”自從認識陳平以來,對方還沒在食店用過餐,今日瞧著似乎並不很忙,合該一留。“索性一會兒無事。”陳平笑道,“那日邱大按照小郎君的魚湯方子燉了湯,味道鮮美無比,我也正想嚐嚐小郎君的手藝。”邱大就是在孟府庖廚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師傅,林稚道:“是邱大郎自己廚藝好,我可不敢邀功。”陳平笑眯眯道:“邱大若是聽了小郎君此言,定是高興壞了。”過不兩刻,林稚把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端上來。“一個是厚片一個是薄片,厚的豐腴,薄的酥脆,口感各有不同。碟子裏是各種甜口辣口的清醬汁,陳管事請隨意取用。”一個簡單的炙肉都能做得如此豐富,陳平對林稚越發敬佩,“小郎君有心了。”一片脆生生的生菜葉子托在手裏,先放蒜片打底,再放蘸了醬汁的烤五花肉,包好一口吞下去,生菜又甜又脆,與五花肉溢出的油脂相融合,兩者相襯,更顯肉香濃鬱。看著林稚忙來忙去的背影,陳平心中了然,“不愧是阿郎相中的人。”陳平走後,林稚開始料理這些鮑魚,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和近日食店新寵五花肉一起燉著吃如果不知道怎樣處理食材,紅燒準沒錯。鮑魚肉清洗幹淨,打上花刀,一來方便入味,二來成品好看。另起鍋燒油,炒糖色,放煸好的五花肉一起燉著,等到湯汁濃稠變深即可出鍋。紅亮誘人的五花肉裹滿濃鬱的醬汁,肥而不膩,軟彈的鮑魚則充分吸收了五花肉的油脂,簡直不要太下飯。林稚和阿藍阿青吃相還好,沈小七已然吃得滿嘴流油。四人捧碗扒飯,一時之間竟然沒人說話。還是外麵食客的話打破寧靜:“什麽東西這般香,林小郎君又在研究新菜啦?”“不是新菜。”林稚把那些打算留作紀念的鮑魚殼子給那食客看,笑道,“是朋友送來的一些蝮魚。”聽到蝮魚,便是上了新菜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太貴了,買不起!那食客頗惋惜地走了,心說哪位朋友送這麽重的禮啊,是對象吧?作者有話要說:第66章 糖漬金橘剛到立冬, 林稚就迫不及待地把買來的毛領鶴氅穿上了,和還在穿薄棉衫子的其餘三人形成鮮明對比。阿藍看他一眼,“小郎君這麽畏冷嗎?”“也不是怕冷。”林稚把下巴縮在茸茸的翎毛裏, “隻是防患於未然。”阿藍笑道:“既然如此, 還需多抱幾個湯婆子才好。”“那樣幹活兒多不方便。”林稚搖頭,“一會兒咱們還得包扁食吃呢。”本朝人立冬吃餃子還沒有“不會凍耳朵”這種說法, 而是立冬乃秋冬季節之交,“交子之時”的餃子不能不吃。想了想, 幾月前夏至日吃的餃子是三鮮肉餡兒,這次就吃豬肉香菇, 外加西葫蘆雞蛋的素餡餃子。調好一盆肉餡一盆素餡,幾人窩在小廚房裏包餃子。“阿郎上次做的扁食味道好極了, 當時我們是在大堂吃的, 旁邊好幾個食客都問這扁食上不上。”沈小七一邊擀麵皮子,一邊樂嗬嗬道。林稚誇他一句:“四五個月前的事情都記得這麽清楚?小七記性真好。”他隻記得那天自己和孟瓊舟一起吃了飯。“記性好也隻是記得和吃食有關的事情, 其餘事情一概想不起來。”阿青淡淡道,“小郎君還是莫要誇他了。”沈小七惡狠狠地往阿青身上彈了幾下麵粉。還是阿藍最靠譜, 接過剛才的話茬:“所以我們要不要上些扁食?畢竟上次都有客人問了。”餃子這東西,包起來十分費時費事。此時的水餃隻能人工包製,又沒法做成可以隨吃隨煮的速凍水餃。要賣餃子,還真是有點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賣。林稚道:“在食單上提一句,‘本店有現做現賣的扁食, 推薦不嫌時間長的客人一試’, 如何?”幾人都說好。結果還真等來了一個不怕麻煩的七皇子。對方今日沒帶護衛,自己微服前來了。“看食單上說今日有扁食, 都是什麽餡的?”“目前有豬肉香菇、角瓜雞蛋兩種餡料。殿下若有想吃的其他餡料也可。”林稚道。七皇子搖搖頭, “不用其他, 店主郎君說的這兩種就很好。”把兩份餃子吩咐下去,擔心對方獨自一人無聊,林稚過去和他聊天:“想必殿下今日在宮內也吃了不少扁食吧?”“對。”七皇子應一聲,為他細細數來,“今日吃了蝦魚筍蕨扁食、石首鯉魚扁食、決明子扁食……還有子蜜餞大棗扁食。”“……”前兩種餃子林稚尚且能夠理解,蝦仁鱖魚竹筍餡兒鮮滑爽口,黃花鯉魚肉餡應該也很鮮美。但是決明子和蜜餞大棗餡兒是什麽東西?林稚恍然間回想起當初吃到草莓餃子時的震撼。“很獨特。”他評價道。“獨特是獨特了些,味道嘛……”七皇子搖了搖頭,一切盡在不言中。林稚笑了笑,“有時這些節日吃食,寓意遠大於味道。”七皇子點頭稱是。“若非我在臨安有三處莊園,出入自由,今日恐怕就要和三郎五娘他們,一起吃正午的五仁山楂餡扁食了。”顧不得感歎五仁山楂這種神奇餡料,重點在於……七皇子小小年紀,居然有三處房產還僅僅是在臨安城!揚州城如何?蘇州城如何?又不得而知了。林稚開玩笑道:“這麽多莊園,殿下住得過來嗎?”不過打趣的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七皇子煞有介事道:“確實住不過來。”“特別是在知道店主郎君的酒樓之後,我便隻住在西湖旁的秀芳園了。”聽這意思,其他兩處莊園是閑置著了?林稚忽然產生一個想法,還沒宣之於口,便聽七皇子開口道:“其他兩處雖是爹爹買給我的,但處置權全在我手。這幾日我正打算賣掉一所或兩所,不然的話,有點浪費。”七皇子喝了口紫蘇飲子,“爹爹說了,不得浪費。”“既然如此。”林稚試探開口,“殿下賣於我如何?”“賣給店主郎君?”七皇子有點驚訝,但細細一琢磨,又覺得合適,“我那兩處莊園都在南湖旁,和店主郎君的酒樓挨得也不遠。”“再加店主郎君為人良善,是個好買主,我信得過。”皇子舊居,質量可靠,臨近南湖,風光無限這可是海景房啊!當初開玩笑說買個大別野的戲言,居然真的要實現了?賣餃子的同時還撿回一套房子,林稚喜道:“那便說定了。不知殿下何時有空帶我去看看?”“吃完扁食我就得回宮,今日應該不行。”七皇子思索片刻,“過兩三日應該可以,到時我再派人通知店主郎君。”林稚應道:“多謝殿下。”商量完買房事宜之後,沈小七端著兩盤餃子上來了,“豬肉香菇、角瓜雞蛋,還有醬醋汁子和爛蒜泥碟,殿下請慢用。”圓滾滾的大肚餃子擠在盤子裏,看著就喜人。七皇子拿起筷子,先夾了個豬肉香菇餡兒的,蘸著蒜泥香醋一口咬下,年輕的眉眼掛上笑意:“鮮香好吃。”又吃了個素餡餃子,“清淡素淨,略帶甜味,不比肉餡差。”看他吃得好,林稚很大方地把前幾日曬好的柿餅拿出來。意料之中,他確實屬於運氣好的那一撥人,曬出的柿餅橙紅掛霜,掰開一看,個個透著蜜一樣的光澤,味道也好。“這是自家曬製的柿餅,殿下嚐嚐。”七皇子一邊吃著餃子,一邊看著那盤紅豔豔的柿餅,道:“據說和肅夫人曬製的柿餅一絕,但我看小郎君曬製的,同樣毫無遜色。”林稚卻是一愣。原來秦夫人那日送來的柿餅,竟是自己親手曬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