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沿街巡邏的都頭們聽見動靜,馬上圍過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了?”見琉璃燈山旁圍了一群人,連忙跑過去察看。從孟瓊舟手中接過那一臉泥土的黑衣人,幾個都頭仍有些搞不清狀況,“這人是誰?”“鹽梟同黨。”孟瓊舟左手從懷中掏出魚符,給那幾個都頭過目,隨即吩咐道:“先押去皇城司,再稟報大理寺。”大理寺!這可是大案子!幾個都頭都興奮起來,原先因為上元當值的煩悶一掃而空他們要立功了!待他們半拖半拽地將那逃犯拉走,看熱鬧的人卻依然沒散,不住地打量著孟瓊舟和林稚。林稚擠開層層人群,跑到孟瓊舟身邊,下意識去拉他手臂,“阿舟……”話還沒說完,便感到手掌下濕膩膩的觸感。他低頭一看,滿掌鮮紅。孟瓊舟受傷了。作者有話要說:第93章 紅豆年糕他一身黑衣並不明顯, 現下仔細看去,才發現右手臂處的衣袖顏色,比周圍深了一大片。林稚胡亂抹了手掌上的血, 拉著孟瓊舟轉身就走, “去醫館。”“阿稚。”孟瓊舟隨他拉著,安慰他, “小傷而已。”林稚沒說話,隻默默加緊了腳步。治這種傷, 宮內的太醫院是最佳去處,然而此時正值上元, 宮門已閉,外臣要想入內需要經過層層審核, 隻能先找個醫館湊合一下。上元佳節, 臨街的醫館都閉店去慶祝節日了,兩人行至街尾, 才尋到一處還開著的醫館。那大夫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見進來兩個打扮清貴卻神情嚴肅的郎君, 不禁一愣,接著便聽林稚道:“大夫可會治傷?”大夫忖思片刻,“那要看是什麽樣的傷了。”孟瓊舟已脫下氅衣,露出右半手臂。看見他的傷口,林稚眼眶一酸, 不動聲色地忍了下去。大夫還以為隻是什麽小小割傷燙傷之類的, 沒想到是這種刀傷,不由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先用細布清理傷口周圍的血跡, 又細細敷了金瘡藥。整個過程, 孟瓊舟隻微微蹙著眉。過了片刻,看止住血,大夫才長鬆一口氣,“幸虧郎君穿了氅衣,衣服夠厚,否則這傷口情況就要嚴重多了。”說完,給他把傷口包紮起來。林稚曾經聽人說過,如果受傷流血不止,需要火烙使血管燒焦,從而達到止血的目的……想到這裏,不禁一陣後怕,握著孟瓊舟的手又緊了幾分。孟瓊舟安撫似的捏了捏他的手,對那大夫道:“多謝大夫。”大夫道了幾聲“不必客氣”,站起身,從牆上的藥櫃拿了幾副藥出來,放在桌子上,“這是內服湯藥,早晚各煎服一次,這瓶子是我剛才給這位郎君敷的金瘡藥,每日敷一次便可。”林稚點頭。又拿了些包紮用的細布、用來固定傷口的柳枝,林稚道了謝,捧著一大堆瓶瓶罐罐離開醫館。街上又重新恢複了熱鬧,但琉璃燈山那邊已經冷清許多,隻偶爾有幾個都頭在附近打轉。走了幾步,林稚問孟瓊舟:“疼嗎?”孟瓊舟搖頭,“不疼了。”“雖然這位大夫看起來挺靠譜,不似平常的江湖郎中。但明日也得再去太醫院看看,以防萬一。”林稚說完,歎了口氣,繼續道,“你身邊怎麽不跟著些人?就這樣直接出來了,連個護衛都沒有。萬一這次傷到的……不是手臂,該怎麽辦。”孟瓊舟雖然受傷,卻依舊俊美不減,好像剛才流血的不是他自己一樣,淡聲道:“和你出來,怎能帶其他人。”漠了片刻,林稚又問:“剛才聽你說,那人是鹽梟同黨?”“嗯。”孟瓊舟點頭,和他細細道來,“那日我去往建康捉拿鹽梟頭目及其同黨,其中就有剛剛那黑衣人。”“不管怎樣,已經關押起來了。”林稚道,“你先好好養傷。”孟瓊舟應了一聲,道:“這幾日不能回府上,免得母親擔心。”“那就住我那裏。”林稚喃喃,“幸好我買了個房子……”孟瓊舟被他這幅小模樣惹出微微笑意,想伸手捏捏他的臉,手臂處忽然傳來一陣疼痛。雖然這傷口有些嚇人,畢竟沒傷到筋骨,還不至於要了人命,但到底很不方便。想到這裏,他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回到酒樓,林稚告訴阿青阿藍他們,說這幾日有事,先回宅院小住,又讓沈小七去孟府悄悄給陳平捎了信,這才和孟瓊舟乘馬車回了南湖的屋宅。到了宅院,林稚翻箱倒櫃,終於找出幾套當時買得太大、沒法穿的白色裏衣。“我已經讓小七去給陳管事送了信,想來明日就能送來衣物。”他道,“今天……你就先穿我的吧。”孟瓊舟打趣他:“會不會小了點?”“不會!”林稚軟著眼神瞪他,“這幾件是當初買大了的,我都沒穿過。”為了給傷口包紮,孟瓊舟的裏衣剛剛在醫館時就被剪開了,露出有力的手臂肌肉。林稚第一次實打實看見他堅實有力卻不誇張的肌肉,有點羨慕,又有點心動,忍不住戳了幾下。孟瓊舟的聲音響在頭頂:“好玩嗎?”“好玩。”林稚點點頭,又戳了幾下,“你要不要來試試。”孟瓊舟淡淡道:“我更想試你的。”“我沒有。”林稚歎了口氣,不管這輩子還是上輩子,他都沒什麽肌肉。拿起金瘡藥瓶,看著他仍然猙獰的傷口,林稚又有些眼眶發酸,“那個人,其實是衝我來的對不對?”“他沒有把握你一定會參加上元燈會,但卻有把握我一定會來。”“是我讓你受傷了。”話音剛落,一滴熱燙的眼淚就這麽落在了孟瓊舟的手心。見從不輕易流淚的他掉了眼淚,孟瓊舟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把他摟進懷裏,“別哭,阿稚。”“他們是想要報複我。”孟瓊舟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所以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林稚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在他懷裏趴了一會兒,把眼淚都抹到他衣服上,再起來時,已經是沒有哭過的樣子了。孟瓊舟輕輕親了親他的眼皮。沒等到轉天,過了約莫兩刻鍾,陳平便送來了孟瓊舟的日常物品,還帶過來幾個護衛。“這幾人都是府中精衛,能護阿郎和林小郎君安全。”他蹙眉看向孟瓊舟的手臂,“阿郎……”孟瓊舟搖搖頭,“我無礙。”“此事不必讓母親和二郎知道。”陳平了解孟瓊舟,知道他說沒事,那就一定是沒事,應聲道:“是。”盡管有了自己的裏衣,孟瓊舟卻沒再換回來,依然穿著林稚的。他側身躺在床上,看著林稚,忽然歎了口氣,“不能抱你了。”林稚自己鑽進他的懷裏,悶聲道:“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第二天孟瓊舟從大理寺回來,林稚已經做好了紅豆沙年糕。年糕是在酒樓閑來無事時打好的。新鮮的糯米蒸成香軟的糯米飯,用搗錘用力捶打,捶碾到每一粒糯米綻開,不分彼此地粘連在一起,年糕便算打好了。這是個頗費時間和力氣的活兒,酒樓裏的每個人幾乎都打了一遭,才得到這麽一小罐珍貴的年糕。紅豆先泡後煮,一邊熬煮一邊用勺子按壓出沙,這樣熬出來的豆沙才能更加綿密。把切成小段的年糕條倒入熬煮好的紅豆沙裏,略煮片刻,便可出鍋。吃得太甜不利於傷口恢複,又得顧及著孟瓊舟的口味,是以林稚隻放了一小勺糖桂花略作調味,嚐了嚐,紅豆沙濃稠而又綿密,是淡淡的甘甜。孟瓊舟回來時,他剛蒸好一鍋糯米排骨。林稚上前,替他脫下氅衣,問:“案子如何?”“不必擔心。”孟瓊舟道,“魏廷尉已經派人去解決了。”“一個漏網之魚而已,掀不起什麽大風浪。”林稚鬆了口氣,“那就好。”兩人吃完飯,靠在一起膩歪了一會兒,林稚給孟瓊舟換好藥,又喂他喝了內服湯藥,一邊把蜜金橘拿過來一邊道,“先把苦吃了,以後的日子就甜了。”孟瓊舟咬下那片蜜金橘,“嗯。”本來應該像往常一樣上榻睡覺,他卻拉住林稚的手,“要沐浴。”林稚懂裝不懂,“那你去沐。”孟瓊舟不語,看著他。“好吧。”林稚揚唇一笑,“逗你的。我知道你現在自己洗不了。”他湊近孟瓊舟,“我幫你吧?”孟瓊舟點頭:“好。”他從七皇子手裏買下的這座宅院自帶浴堂,且麵積不小,林稚想著反正已經買到自己手中,便按照現代的習慣,讓能工巧匠改製了一個陶瓷浴缸放在裏麵。現下正好派上用場。燒好的水倒進缸中,熱氣氤氳得林稚眼前一片朦朧,隻有麵前的人依然清晰。孟瓊舟還沒脫下衣服,因用不上最得力的右手,裏衣下擺不小心被打濕了一片,隱隱約約露出形狀分明的腹肌。林稚的目光在上麵巡回一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喜歡?”林稚老實地點點頭,也不跟他客氣,上手摸了幾把比想象中的手感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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