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同知應道:“這......倒是未曾。”賀池冷嘲道:“王妃既然沒說,你們何故給王妃扣帽子?”“臣等隻是想防患於未然啊!”賀池冷冷道:“本王既把寧州官事交給王妃,爾等以後便不必再到本王麵前做這等嚼舌根的事,你們記住,不論王妃做什麽,本王都絕對支持。”“還是說,你們連本王的話也不放在眼裏了?”眾官員連道不敢,心裏清楚,修路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可聽賀池的意思,雲清確實不打算征徭役,他們得了這個準話,便也放下心來。不征徭役,錢從哪來?眾人知道不會損害到自己的利益,便開始等著看好戲,話說得這麽大,最終要是做不成便是個笑話。林羽和林瑾背著包袱站在王府門前,看著幾位身穿官服的老爺出來,連忙低著頭退避到一邊。兄弟兩人辦完父母的喪事後,便把家中的田地租了出去,林羽決定要參軍,林瑾不放心他一個人來封寧城,便把於樟縣的活辭了,和弟弟一起來了封寧。家中就隻有他們兩兄弟相依為命了,林瑾便打算在留在封寧找份差事,這樣和弟弟也能有個照應。誰知到了王府,兩人忐忑地敲開門,門房卻告知他們徐統領最近都不在府中。兩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卻恰好遇到一個眼熟的人出府。林羽一眼便認出了這個當時第一個上去扶他的大人,他連忙跪下行禮說明情況:“草民林羽見過程大人。”“程大人,草民是之前在折溪村找你們求救的人,之前王爺讓草民若想入伍便來王府找徐統領,但是徐統領現在似乎不在府中,不知程大人可知徐統領何時回府?”程樾頓住腳步,他還記得林羽,在這裏見到他還有些驚訝,聽他話音才知道是賀池讓他來的。程樾卻沒回答他的問題,隻道:“既是王爺讓你來的,我讓人帶你進去。”說罷他便指了一個門房,“帶他去找元福。”然後便沒再多說,匆匆地走了。林羽隻來得及對著他的背影道謝:“多謝程大人!”門房得了程樾的吩咐,對林羽客氣道:“這位小公子,隨奴才進去吧。”林羽轉頭看著他哥,眼神不舍。林瑾看著還沒到他下巴的弟弟,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去吧,我找好了作工的地方會托人告訴你的,照顧好自己。”林羽用力點了點頭,到底還是個小少年,說話的聲音裏也帶上了鼻音,“哥你也要好好的,你用功讀書,我可以供你的,等我拿到軍餉全都給你。”林瑾笑了笑,沒有反駁他的話。“去吧。”雲清手裏拿著賀池讓人送來的單子細細查看,如果有心人在這裏便能發現,這上麵列的東西都是最近被挑了的幾個匪寨的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產。這些人魚肉鄉裏,取之於民,現在自然該還之於民。寧州主要的官道若都要重新修一遍,花費巨大,這些錢單看雖然不少,不過比起修路的總花費來說卻是九牛一毛了。不過用來修封寧城到於華縣的這一段,卻是夠了。“即日起,征力工數名,修建封寧城到於華縣的水泥路,每幹滿一天,發工錢五文。”鬧市旁的公示欄上貼上了新的告示,很快便有百姓湧上來看熱鬧。有識字的人念出了告示內容,周圍立即一片嘩然。剛剛秋收,城裏多的是鄉下來找活幹的人,農人可不管為何要修路,隻知道若是有這份工,家裏便能多個進項。莊稼漢大多不識字,便逮著貼告示的衙役猛問,衙役解釋得口幹舌燥,最後道:“你們回村去問村長便知道了,這個命令已經傳達下去了,各個村子都是有名額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封寧城,農家漢子們歡天喜地地回村了,城裏的人家大部分都勉強過得下去,不用去賺這種辛苦錢,便還能站在告示欄前慢悠悠地談天說地。“怎的突然要修路了?”“是啊,水泥路是什麽路,怎麽從來都沒聽說過?”“我聽說啊,這是王妃提出來的。”“你還聽說什麽?快說來聽聽。”一個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冷嗤了一聲:“哼,後宅之人幹預政事,簡直不成規矩。”周圍的百姓對雲清並不了解,他們也不敢妄議王妃,便沒什麽人附和男子的話。男子卻越說越來勁:“做這等勞民傷財之事,不若去剿匪。”百姓們若有所思,這麽說來似乎確實是這個道理。林瑾走近時正好聽到男子的話,立即出聲反駁道:“寧州匪患連朝廷派軍過來都沒有辦法,這位兄台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讓人去剿匪,用心何在?”中年男子說完後見到眾人表情,臉上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得,發現被人駁斥後他立即轉過頭來怒目看向林瑾,“你懂什麽?那你說,修路有何意義?”林瑾不緊不慢道:“且先不說大家都不知道水泥路是何等模樣,說不定比咱們現在的路好很多呢?就隻說周圍的無數村民能通過修路一事掙到口糧,許多沒糧的人或許便不會被餓死,這難道不是意義?”“還是說,兄台隻知高高在上的指點江山,卻看不到普通百姓的艱難呢?”周圍百姓中有那明事理的,立即鼓掌叫道:“好,說得好!”其餘人便也跟著附和。中年男子被說得無言以對,連忙以袖遮麵離開了公告欄。林瑾向周圍聲援他的百姓們拱拱手,來到公告欄看有沒有新的招工告示貼出來,他暫時住在客棧的大通鋪裏,那裏魚龍混雜、髒臭不堪,就算這樣一天也要五文錢,他得趕快找到差事才是。臨街的酒樓裏,程樾“咦”了一聲。見雲清有些疑惑地看過來,他解釋道:“這書生我昨日才見過,是林羽的哥哥,有秀才功名,之前在於樟縣做賬房,兩人沒了父母,林羽要來參軍,他怕是不放心才跟了過來。”雲清笑了笑,“一個秀才都比寧州的這些父母官看事情要通透。”雲清叫過阿舒交待了幾句,讓他下去給林瑾一份信物。程樾笑道:“王妃如此賞識他?”雲清應道:“他能看到百姓的苦,能看到政令背後的意義,便比那些酒囊飯袋強得多。”他看了寧州近幾年的卷宗,深知寧州留下來的這些官員大部分都是一群草包,他急用人手,卻不能放心把事情交給這些人,便決定弄一個小型的選拔考試,擇優錄取。剛才讓阿舒拿下去的信物,便是給他一個參加考試的資格。正事說完,雲清問程樾:“王爺這幾日很忙嗎?”他近日要找賀池都沒找到,昨天想讓賀池看看考試的題目也是一樣,賀池直接傳信讓他自己決定便好,連人影都沒見到。程樾無言以對,他也不知道他家王爺抽了什麽風,這兩天讓他來陪著王妃處理政事,隻道若有人不服便拎出來打一頓,自己卻一次也不出現,他記得大營裏好像沒有這麽忙才對。表麵卻一本正經地答道:“許是這些時日招收的新兵較多,營裏的事務便多些。”寧州大營自劉都尉走後,又被從上到下清理了一遍,程樾的人逮出好幾個奸細,全被悄無聲息的弄走了。現在大營在賀池的管轄下如同鐵桶,外人休想探知分毫,他們已經開始暗中招兵了。那應當確實是很忙,雲清點了點頭。回到夢溪堂,雲清看著笑容可掬的元福公公和桌上的補品,臉色變了變,他勉強笑道:“元福公公,我覺得我身體挺好的,勞煩你去和王爺說說,這補品就不用了。”那天從農莊回來後,賀池便以怕他把身體累垮了為由,開始讓元福公公變著花樣給他送補品,還要盯著他喝完。一頓不落。這陣仗,若說是在安胎怕是也有人信。雲清領了賀池的情,捏著鼻子喝了好幾天,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補上火了,不得不叫停。元福公公見雲清實在不想喝,便也不死命勸了,端著補品回去找他家王爺複命去了。另一邊,程樾剛走進院子,一道涼颼颼的聲音便從旁邊傳來。“陪王妃辦事這麽開心?”第29章 綺夢程樾忍了又忍, 還是沒能忍住:“是挺開心的,比陪你辦事開心多了。”賀池怒目而視,程樾笑得溫良, 神情無辜。半晌, 賀池冷著臉, 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外走。程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生生讓他頓住了腳步。“王爺,喜歡人不是像你這樣的。”賀池轉身回頭,皺著眉看向程樾。他前段時日便隱約感覺自己不太對勁,時不時會想起雲清,想叫他過來用膳, 想叫他過來議事,即使那件事並不如何重要。好幾日沒見到他便覺得心裏煩躁,想去找他又怕他太累。他便一直持續這樣的狀態,直到那日和雲清一起去了郊外農莊。從早到晚都和雲清待在一起,他心裏的煩躁也一掃而空,晚上回來他卻做了一場夢。夢裏他先是像白天那樣攬住了雲清的肩膀,緊接著卻伸手掐住了那截細韌的腰肢, 雲清想掙紮, 他卻輕而易舉地握住了他,然後著了魔般低頭在他脖頸上那顆痣的地方狠狠碾磨、輾轉。直到把那一片的皮膚都磨成妃色,他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抬頭卻對上雲清帶著一層薄淚的桃花眼,眼尾氳開了一抹豔麗的紅, 他再也忍不住, 低下頭去……賀池滿身大汗地醒來,被夢境的餘韻激得胸口怦怦直跳, 緊接著才發現被子裏的異樣。賀池的臉色一時之間五彩斑斕。程昭走得早,賀池到了通人事的年紀也沒人管他,他雖然扮作紈絝,卻因著程昭的教導,並不會往青樓戲院那種地方去,成親前夕宮中才恍然想起這方麵的疏忽,賜了兩個女侍到瑞王府,賀池卻一眼都沒看,沒多久就轉送給了別人。賀池以前也做過這類的夢,夢裏卻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麵,從未出現過某個具體的人。賀池大口喘著氣,眼神有些茫然。之後的幾日,賀池不知怎麽麵對雲清,便有意避開了和他的接觸。雲清雖然嫁給他,卻是迫於無奈,雲清有經世之才、鴻鵠之誌,將來封侯拜相都不為過,他怎可如此輕賤他,對他抱著這樣的齷齪心思?他雖然躲著雲清,卻一直關注著雲清手上的事,他怕雲清難辦,派了程樾去協助,可一想到程樾可以整天陪在雲清身邊,他又忍不住想找茬兒。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賀池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此時被程樾點明,他才恍惚反應過來,這是……喜歡?所以他是喜歡上了雲清,而不是單純看上了他的外表想輕賤他……是這樣嗎?程樾看著賀池的模樣,眼裏有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