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有這麽不規矩的人?我這件風衣可貴了,你穿成這樣非要擠在我身邊什麽意思?”


    王巧雲穿了一件米黃色的風衣,不過這可不是穿風衣的天氣,所以她裏麵套了厚厚的毛衣秋衣。這風衣沒有展現出原本的瀟灑來,反而顯得無比臃腫。


    跟她對著吵的是村裏人,一個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姑娘背著簍子,氣呼呼道:“牛車就這麽大地兒,不想讓人擠著就走著去唄。你衝我嚷嚷做什麽?有本事你買個自行車,誰也擠不到你!”


    這姑娘個頭不高,看著得有十五六歲,皮膚有些黑,穿著個滿是補丁的大棉襖,不過幹淨利索。她用棕色的頭巾包裹著頭,雖然不如王巧雲高,但是氣勢不輸。


    “我呸,你不就是沒見過這麽好的衣服嗎?眼皮子淺,非要往前湊。這麽好的衣服,這輩子你都買不起!”王巧雲可心疼她這件風衣了,這原本是她大姐的,大姐結婚之後姐夫給買的。但是在她離開之前偷偷的放在了自己的包裏麵。


    這可是羊毛風衣,就算在京城也都是時新的貨。花了姐夫兩個多月的工資呢。


    她掏出手絹小心翼翼的擦著被蹭髒的地方,嘴裏還抱怨道:“怪不得都說你們是泥腿子,看見好的就往前湊。”


    其實壓根不怪那個姑娘,畢竟牛車地方不大,她旁邊坐著的原本是朱正民。可王巧雲能願意讓別的女的坐在她的白馬王子身邊?這一擠一挪,就找了借口把人吵了。


    那姑娘哈的笑出聲,大聲道:“對對對,我是泥腿子,你不是。你多高貴啊,那咋還來我們村裏?咋不會去做你的城裏大小姐去?你在怎麽高貴,來這裏照樣得下地,跟我們這群泥腿子有啥區別呢?”


    “你!”王巧雲氣的臉頰漲紅。


    她其實壓根就不想下鄉,畢竟她在城裏是有工作的。可她喜歡的男人這不是下鄉了嗎?為了愛情,她願意放棄工作。


    但是來到這邊她也有些後悔,因為太窮太破了。


    自己家也不富裕,住的地方不大,兄弟姐妹又多,所以房子隔成了好幾個小房間。她原本跟姐姐住在一個小隔間內,但是姐姐出嫁了,那個隔間就是她單獨住。


    來到這邊,要幾個人擠同一張炕,喝個熱水還得燒柴火,柴火竟然得自己去砍!


    從未吃過苦的王巧雲哪裏見過這些,可是看到朱正民,她還是咬著牙忍了。


    “好了,巧雲,不要吵了。”馬素雲輕聲勸道:“我們是新來的,跟村裏人吵架很吃虧。”


    她早晨勸過王巧雲不要穿這種貴而且顏色淺的衣服,畢竟這裏到處都是髒兮兮暴土揚塵的,又不想城市裏那麽幹淨。


    可是王巧雲偏不,她就要穿好看的衣服。


    結果剛坐上車,就被人蹭髒了。


    “這可是羊毛的,可難洗了呢!”王巧雲心疼壞了。


    “行了,別吵了。”朱正民也煩王巧雲。但他也知道,在還沒有得到那塊玉佩之前,也不能直接跟王巧雲撕破臉。他手裏的錢太少了,原本有了那一百塊,再加上知青補助也不少錢,足夠他在這邊過上不錯的生活。


    但隻一天就少了一百,剩下的錢他絕對不敢拿出來了。在這種地方露富可不是件好事,且不說村裏人怎麽看,就知青點的人也得防著。


    周成亮都敢大半夜當著人去偷東西呢,讓他知道自己有錢,他還不得成天惦記?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同一個屋裏出了個賊,誰心裏不咯噔啊。


    但他知道王巧雲如今手裏,有不少錢。


    賣工作的錢,知青補助的錢,兩筆錢加起來大幾百!在上輩子,這筆錢可支撐著他過了兩年好日子呢。


    “王同誌,你也是讀過書的,沒有必要因為這些事吵架。現在人都來了,我們也別耽誤功夫了,趕緊走吧。”


    白清霖看了出戲,心中有些愉快。他告別了想要送他去鎮上的吳長青,然後坐到了車尾。


    車尾冷,車頭那邊有趕車的王老頭墊的稻草,坐著也舒服一些。但是車尾沒有。


    不過朱正民他們都坐在車頭,白清霖可不願意跟他們擠。好歹忍一忍也就到了,反正今天自己穿的厚實。


    確實厚實,兩件秋衣一件毛衣一件毛坎肩,外麵還套了個大棉襖。脖子上又圍了圍巾,腦袋上帶了那種當兵戴著,帶著耳朵的大棉帽子。


    兩隻手往袖筒裏一揣,把自己蜷成個球,就不冷了。


    這個村子,或者說是第五大隊裏麵有五個姓氏,分別是王、周、沈、張和陸。


    趕車是個好營生,忙的時候能賺工分,閑的時候能拉人。這一趟來回每人兩分錢,至少可以賺幾毛,相當於一個滿工了。


    趕車的好營生給了村裏的王老頭,村長姓張,大隊長姓周,村書記姓沈,村會計姓陸。


    都不得罪,家家戶戶能照顧上。


    白清霖看著村裏人帶的背簍有些眼饞,他也應該帶個背簍出來才對。否則買了東西沒地方放。總不能放在自己的這個軍綠色挎包裏啊,這麽小的包能裝什麽?


    “嬸兒,你這個簍子從哪裏整的?”他忍不住問道。


    今天車上基本都是知青,村裏人就兩個,就是跟那個姑娘一起來的一個嬸子。看著倆人應該是一家。


    剛才那姑娘跟王巧雲吵架的時候這嬸子就在旁邊“掠陣”,隻要是吵架她們才不怕,估計是防著王巧雲他們動手。不過最後王巧雲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什麽眼皮子淺泥腿子什麽的,完全沒有殺傷力,直接被大姑娘懟回去了。


    這嬸子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現在就坐在大姑娘旁邊,一晃一晃的閉目養神呢。


    “村裏人不少都會編,你想要?”大嬸兒撩起眼皮子看了看白清霖,“你就是那個剛十四歲的小知青?哎喲,長得可真白淨,瞅著確實小,不過這個頭可不矮。”


    白清霖個頭確實不矮,畢竟小時候也沒吃過苦,外家總是給拿好吃的來,營養上麵不缺。同樣是十四歲,村裏不少小夥子可都沒這麽高。


    白清霖討喜的笑了笑,他一笑,嘴邊就有酒窩,瞅著特別招人待見,“嬸子這話說的,高能換工分還是糧食?”


    嬸子哈哈笑,連那個大姑娘都跟著笑。


    “你去鎮上買東西不帶背簍?”大姑娘也抻著脖子聊了起來,“買的東西多不?實在不行我跟我娘幫你背回來?”


    “挺多的,我自己背就成,可是忘了帶家夥事兒了。”


    不止他沒帶,來的知青都沒帶。


    吳長青也沒提醒,可能是覺得白清霖被來的包裹裏麵東西已經很多了。這次去鎮上買個暖壺也就足夠,暖壺有把手拎著就能回來,還帶什麽背簍呢。


    大姑娘娘倆對視了一眼,大嬸兒低聲道:“你能買著肥皂火柴不?我給你錢,幫我買塊肥皂,我給你個簍子。我這個簍子還是新的呢,可結實了。”


    肥皂火柴都得用票買,村裏吃糧吃菜方便,可是沒有票。每年大隊上會把白菜蘿卜這些任務菜送去供銷社換票回來,但是那些票得用工分來兌,誰家都兌不了幾個。


    肉票,工業票,布票,是村裏最缺少的東西了。


    “能,我能買著。”白清霖摸了摸兜,掏出兩張票來。一張寫著肥皂六塊,一張寫著火柴一包。


    這兩張票都算得上是麵值很大的票了,不少票隻能換一塊肥皂或者半塊肥皂,那都是好東西。更別說火柴了,火柴票大多都是一盒一盒的買,一包火柴二十盒,那就是家裏一整年的用量。


    白家老太太怕他出來吃苦,把好票子都給他帶上了。


    那嬸子一看這個票,雙眼冒光。


    她左右看看,聲音更低了,“白知青,等到了鎮上,俺們跟你一起走。我這個簍子裏還放了……”最後雞蛋兩個字沒出聲,隻有口型。


    她閨女要出嫁了,家裏得張羅點兒嫁妝。好東西實在買不到,就想用雞蛋換點兒實用的東西。這年頭,一對兒枕巾就是上好的禮,若是能有兩塊肥皂幾包火柴,都是嫁妝裏特別能看的東西了。


    至於三轉一響……


    那是普通老百姓能惦記的東西嗎??能有幾條腿的嫁妝都已經很拿得出手了!


    白清霖點點頭,他們不再說話,都開始閉目養神。


    朱正民坐在車頭那邊,身下是一堆亂糟糟的稻草。就這稻草在村裏也是好東西,但是他隻覺得這輩子沒這麽難受過。


    再看看白清霖,以前被自己哄的一口一個朱大哥,手裏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他。可是這時候倆人正不合,自從過來,白清霖都沒看自己一眼。


    朱正民真的頭疼,他早就忘了當年下鄉時候白清霖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態度了。在鄉下的那幾年完全是他不願意提起的,畢竟他為了以後過上好生活,手裏確實不太幹淨。


    可誰知道,以前的好日子還沒過夠,竟然又回到了這種地方。


    老天爺到底再開什麽玩笑!


    身邊的王巧雲還在唧唧咋咋的抱怨,不是說住的不好就是吃的不好,然後各種委屈的暗示都是為了朱正民。


    女知青隻有兩個新來的要去鎮上,男知青裏麵多了王建國和王愛民。這倆人因為名字相似又是同姓,進進出出都跟兄弟一樣。這次是去鎮上拿包裹和信,每隔一段時間,知青們都會有幾個人去鎮上幫忙帶信和包裹。


    因為去多了耽誤事,所以基本兩個人結伴,東西多有倆人也能幫忙拿。


    這兄弟倆剛來了一年多點兒,身上那股勁兒還沒磨光。現在看著王巧雲那個樣子,就低著頭偷著笑。


    知青點真的是太枯燥了,多來幾個能折騰的,好歹也熱鬧熱鬧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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